第45章 互表心意
作者:获心      更新:2021-06-05 12:45      字数:3005
  齐欢在马车内紧紧地搂着他,他双手冰凉,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任他搂着,没有任何回应。
  “都城的夜里凉,此次回去,我命人将你的卧房换到我的卧房旁,那边更暖和。”
  齐欢吻了一下他的前额,“帝台离都城太远,那座山太陡了。”
  他衣着不整,头发散落,露出的肌肤上尽是伤痕。
  “滚开!”
  他眼神空洞地重复道:“滚!”
  齐欢这才反应过来,梁玉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在害怕。
  “刘玉……”
  “滚!”
  “我知你恨我,恨我赶你走,你只要告诉我,你有何难言之隐便好。还是你真的……真的是听命行事?”
  “滚开!”他说到眼泪流了出来,“我不是刘玉。”
  “你……”齐欢坚信自己不会认错人的,他把那人的模样刻在骨子里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他也记忆犹新,他怎么会认错呢?
  “我叫梁玉,我姓梁不姓刘。我本是该死之人,本是该死的身份。这一切,都是苟且偷生的恶果,是有违天命的报应。我说我想报仇,那不过是我怯懦,我畏惧死亡,为自己寻的偷生之由罢了。如若当初我死了,死在玉国都城,死在那狗官手中,我便不用这般肮脏地苟活于世了。”
  “既有本姓,从今往后,便以此姓名好好活着。”
  齐欢不记得他唤了多少声“梁玉”,直到怀中之人哭到昏睡了过去,他才停下。他浮生所求不多,他不谋天下,只求平安康健。所缺不多,他不乏金银、不贪权势,只缺一知心之人。
  此刻梁玉在他怀中,他觉得好似有了一切。人人皆以为他目光浅薄、胸无大志,他看不透故显得无欲无求。但他不过是看得太透了。身在皇家并非他能抉择之事,但为人如何,也只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管家接到齐枫派人送来的口信,这几日皆在门口等着齐欢归府,算着日子早该到了,可却迟了足足五日。
  “嘘。”齐欢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以免吵醒了靠在他肩膀上熟睡之人。
  “啊?这不是……”管家以为见到了鬼魂,但听见梁玉的呼吸声,才知并非如此,“形容如此憔悴,何不请他下车后去软榻上睡?”
  “无妨。”
  这几日赶路,凡到了客栈,齐欢怕他出事,便在房中等他熟睡后再回房歇息。可每日梁玉都不说话,只是敲他的门,而后跑到他的榻上,将头埋在他暖和的被窝中睡下。
  睡不了多久便开始哭,嘴里只说着“滚开”。有一次齐欢趴在桌上睡到一半,梁玉的哭声吵醒了他,他走过去如先前几次一样轻抚他的头,梁玉双手抱住他的手,那一次他没有说“滚开”,自那以后,再没说过。
  回都的路,齐欢将行程放缓些。路途颠簸,若是连夜赶路,梁玉肯定吃不消。他看见梁玉身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颜色深浅不一,有的瘀血已经发黑了。当他将梁玉放入浴池中时,梁玉疼得哇哇直叫,上药时亦是如此。他心疼得好像这伤痕落在自己心上一般。
  “你告诉我,这些日子发生了何事?”齐欢想解开他的心结,但梁玉一直不开口。
  齐欢每日都来看他,梁玉除了没有规律地睡觉,日常波动的情绪外,便只是发呆。齐欢陪着他,每日皆会问一句,他在想他何时会说,他就等到何时。一生不说,他就等一生,这不是光阴虚度,他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重归身旁,这是万幸,是难得。
  过了一月,梁玉不再如此反常,身上的伤也好些了。齐欢弹琴他便坐在一旁听着,齐欢在他面前放一支玉笛,他从未碰过。但他听得颇为仔细,安安静静地听着。
  “可有疤痕?”齐欢为他涂药时他问。
  齐欢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没有。”
  “当真?”
  “千真万确。”
  又过了半月,身上的伤已完全好了。齐欢来看他,梁玉就主动脱下衣物给他看,齐欢颇为惊讶地要他穿上,梁玉只是问他同样一句,“可有疤痕?”
  “没有。”
  “当真?”
  “千真万确。”
  如此反复地又过了半月,直到有一日齐欢进来,他终于没再脱下衣物,可齐欢脸上失落极了。
  连管家都从未想过,齐欢竟能不再轻易谈笑,每日都伺候着一个门客,足不出户,闭门谢客长达数月。
  “梁玉,你许久未笑了,今日我弹首曲子博尔一笑,如何?”
  等他弹完,梁玉突然捧腹大笑起来,齐欢也跟着笑了。这爽朗的笑声他许久未听见,可没过多久,变成了呜咽。
  “我……”齐欢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可是厌恶我了?那我还是先走吧!”
  梁玉抬起头,微风将他略显嘶哑的话带到了齐欢耳边,他听得真真切切,他将这句话刻在了心里。琴弦被他不经意地触碰,发出一阵聒噪的响声,他的心砰砰直跳,这句话,乱了他的心弦。
  “你别走,往后……都别走。”
  那日两双红眸相望,数月再遇却似隔多年重逢。
  琴声抒情,笛音应之。亭中一曲,琴鸣笛和,是为《玉欢言》。
  一曲过后,齐欢想将他拥入怀中,梁玉看了看四周,对他说道:“你贵为皇子,应注重礼教,知晓身份。”
  “这首曲子,我已记下。往后你在时我才弹,你若不在,便一声不弹。”
  梁玉看着他,“你记着这首曲子便好,无需为此曲或我恪守什么,往后亦是如此。”
  “你既回应了我,为何还要拒我甚远?”
  “我生着便是祸端,我不想你堕入尴尬之境。”
  “何为尴尬?世人皆知我并非遵守礼教之人,皆认为我难成大器,我不过是爱慕你,这又如何?这无关什么礼教,无关旁人。礼教如何说,旁人如何看,早就与我无关。若你不弃,我便携此执念一生相守。”
  梁玉从未想过,一向惹他厌恶的人,从前像个地痞流氓的人,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我姓梁。”
  “那又如何,世间姓有百家,我只爱慕姓梁的其中一人。”
  梁玉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是梁远的梁。”
  他拿起那支玉笛,起身说道:“这个姓氏和我,你往后皆要离得远远的。听不得,也碰不得。”
  齐欢起身扛起了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如此大的力气,也不管梁玉如何反抗。
  “梁玉,梁玉,梁玉……我不仅要听,我还要叫,我每日都要唤你的名字,成千上万遍,念到你烦,念到你再也不说不字。你……我也要碰。”齐欢用脚踢上门,将他扔到榻上,“从今往后,你从姓到人皆是我的,我齐欢一人的。”
  齐欢解开梁玉的外衣后突然停住了,并非梁玉反抗,而是莫名停了下来。
  “你……知道了?”梁玉的眼泪又簌簌地流了下来。
  齐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一声不吭地站在榻前。
  “你可是……难以接受?”梁玉问他。
  齐欢低着头轻叹了一口气,“我都已不顾礼节到如此程度,我日思夜想了数月,又不顾你反抗至此地步,若是难以接受,怎会如此呢?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会。”
  梁玉笑着看着他,“我教你。”
  齐欢在他身旁,欠身轻轻吻了他双颊的泪痕,淡淡的咸味落入口中,“你也从未做过,如何能教。”
  “不,有过。”
  齐欢的心仿佛被扎了一下,他弹起身子看着他,“那你可忘了他?”
  “此生难忘。”梁玉哭着说道,“想忘,却忘不了了。”
  “你身上的伤……”
  “是。”
  “你……”
  “你帮帮我。”梁玉拉住他的衣袖,他在哀求着他,嗓子里发出如小狗一般的呜咽声。
  齐欢坐了回去,“你……你说。”
  “你按住我的双手,撕开我的衣物。你咬我的脖子,你用力吻我……”
  “你打我呀!齐欢……你骂我几句,越难听越好……”
  梁玉告诉他如何做,齐欢便照做。那些鲜血,那些粗暴的痕迹,都毫无疼惜之意,没有任何温柔可言。梁玉强忍着,嘴里说着“不痛”,却皱着眉头含着泪。他相忘,太想忘了。他每一次痛苦的声音,齐欢都心疼得要命。
  他终于知道,他这些日子受的苦痛,他不再照做,动作非常轻柔,他轻轻地吻着他,让他的痛苦少一些。
  “齐欢……”
  “是我。”
  “齐欢……”
  “是我。”
  “齐欢……”
  他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就这样带着疼痛唤了很久,直到在他怀中睡下。齐欢抱着他,吻着他,心疼着他。他身上的伤,他心中的伤,往后,他帮他慢慢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