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旧事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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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大海怪 更新:2021-06-05 07:22 字数:3095
贼首一死,众贼寇便树倒的猢狲,哪里还敢抵抗,慌忙跳下江水里逃窜。
他们常年在江河里混生活,水性自然了得,横渡离江岸不过千步,水是溺不死他们的,未料船上射来滚滚箭矢,密密麻麻。
少时,江面冒出几具浮尸,江水染红。看着身旁不断中矢的同伴,众贼寇哀嚎着哭喊着:“投降!我们投降!”
玄衣汉子挥手示停,翻云寨的帮众才停止射矢。此时,江水里的贼寇十不存四了,水面上漂浮十几具尸体,甚是吓人。
那群人爬上了船,躺在甲板上大口吸气。当从死亡边缘走过一遭,就会觉得这世间任何事都不如活着重要。
只是还未待他们回过神,就听人问道:“你们是哪个水寨的?首领是谁?”
“大官湖大蛇寨的人。”有贼寇扛不住威胁,畏畏缩缩说出来了。
“大蛇寨?”翻云寨的小头目,翻出本红色的小册子仔细翻阅,半响,才翻到大蛇寨:“大蛇寨,扎住在大官湖西北桑墩,寨中上下共计三十七人。寨主王瘸子为人乖戾无常,壮年因与邻里斗殴断了腿,发狠趁夜里杀了邻家五口,后落草,拜在大官湖蛟龙帮,后反出。祸及家人者,杀!”言语中杀气腾腾。
吓得众贼寇匍匐在船板上,漱漱发抖。“王帮主月前被人杀害了。”
“王瘸子死了?”翻着册子的小头目不可置信的问道。“当年五六个水寨都没抓到的老狐狸竟然死的这样窝囊。这江湖可笑了……”
众贼不敢答言。
“那你们当家的换谁了?”
大蛇寨的贼寇指了指被玄衣汉子捅了心窝,砍了头颅的贼首。
人既然死了,翻云寨的人也不再询问了。
“你叫什么?”
“许大嘴。”
“许大嘴……出身佃户,五年前因被东家私吞未缴赋税,监押二载。出狱后为泄愤,刺死东家于湖边。因恩怨杀人者,情可悯道不容,囚!”说完,便被翻云寨的人押解下去。
“你叫什么?”
“赵二狗。”
“赵二狗……望江人。曾酒楼跑堂腿,盗窃酒楼钱财,被告官,逃逸落草。偷盗者,行为不检,杖五十。”
翻云寨的小红册上记录着五湖九江一带大大小小所有水寨的信息,不管你是寨主或是小喽啰,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宣读判决后,赵二狗被翻云寨的人强行按住,噼里啪啦地打了五十大棍。几棍子下去,打得他哀嚎惨叫,连连求饶。
大凡当贼做寇的,行刑的更是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你越叫得惨,他就打的越欢。几板子下去打的鲜血淋漓,屁股都开了花……
少时,五十杖直打的赵二狗气若游丝迷迷糊糊了。本以为杖完了,就行了。哪知那人大手一挥:“拖下去,先关着。”原来这顿板子是白挨了,赵二狗气背了过去,不省人事。
“你呢?”
“林涛。”
“林涛……砍了。”
没有辩訧,一刀下去,一颗头颅滚辘辘掉进了大江里。
“我翻云寨十刑中,第一条就是**妇女。犯了这事就能没了个分解,杀了再说。”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一时间,剩下的大蛇寨贼寇更是胆战心惊。
“你呢?”
“……”
……
翻云寨的人继续省查大蛇寨的余寇时,玄衣汉子走到提刀正立凝神调气的毕晨身前,恭敬地折腰:“侍卫统领大人。”
毕晨缓过劲儿来,直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开口道:“麦佑承呢?”
“大哥暂时不在九江。”
“呵呵,原来堂堂镇南军水师都做了贼。”毕晨切齿笑讽。
玄衣汉子罗绩沉默不语,有些事,是他没资格说破的,哪怕有再大的误解委屈。
“没话说了?不做兵就做贼,这是贼寇是土匪!”毕晨扯着脖子骂道。
见陈渔轻轻摇头,罗绩便还是不言。
陆青竹心中有恻隐,毕竟曾是袍泽兄弟,何必如此言说。“当了十几年的兵,除了打仗杀人哪有什么一技之长。归去吧!家中又没个田土,难道饿死?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毕晨一怔顿时无言,刚刚冲上天灵的愤怒也平复了。沉吟良久,悠悠说:“可以去交趾南海的……”
顿时间,罗绩脸色不愉,心有恚愤。“放屁!”骂道:“我罗绩再不济也是条铮铮汉子,没看得起那种不要脸的荣华!”
对于一些往事,许多人都忌讳莫深。有些人,有些事,难得谅解。
……
当翻云寨将大蛇寨的人清算后,船板上又多了几具尸体。有个自以为聪明的人,谎报称已经被射杀中最老实人姓名,结果立马被砍了脑袋——谁知那人却是恶贯满盈之徒。凡是小恶者杖笞后都被关进了翻云寨阴暗潮湿的船舱底。
罗绩站在船尖看着陈渔两船三人离去,满是惆怅。当年陈渔给了他们承诺,让他们在长江扎住脚跟,为他年重建镇南军。为了镇南军他们愿落草,心有所愿,无怨无悔吧!
本以为这次汤镇南等人南行能让他们挑明一些事情,怕还是不成。毕晨,曾经侍卫统领或许他才最清楚汤镇南的底线。
或许汤镇南会原谅,但是接受不了复起的镇南军。
翻云寨的人捞起掉在江里的尸体,装进了货舱,准备靠岸后挖坑埋了。天下安平,这层面皮,谁也不敢拨弄拉扯。这事到了官府,就会变大,治下安平是他们登天梯的唯一途径。
“这江湖大则大矣!但是将军你安心吗?”罗绩喃喃低语。
……
九江到城陵矶,还有七八百里逆行,人手不够,会耽误行程。过浔阳时,陈渔他们又雇了四个船夫。操船之事得守更,杜青竹与毕晨日夜交替,一路西行。
对于翻云寨的事,陈渔始终三缄其口,一言不发。陆青竹算是个灵犀的人,也不做多提。毕晨失了言,一直闷闷不乐。
“老陆,你说如果当初我们没有继续跟着将军去梧桐山,那么我们又该如何过活?”在船舱里,毕晨纠结地问陆青竹。
陆青竹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原来这货会考虑事情了,思索一番:“要么做铁匠,要么给大户人家做护院,或许会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不然免不了受一遭牢狱。都不是安生的人,做不了安生的活。”
毕晨不置信:“铁匠?护院?只能做这些?”
“还能如何?家里有地,谁会当兵?没个手艺,混不了一口饭吃的。除了懂点武艺,和一身蛮力,还有什么能过活的绝技?”
毕晨沉吟良久,不能作答。
人世间三百六十行,道路宽广。可是他们除了一身蛮力和杀人技,扪心自问还会什么?
“哪里都是江湖呀!”毕晨叹气说道。
铁匠和护院最是容易沾惹上江湖的纠葛。有纠葛就会有恩怨,或许他们能忍下镇南军撤裁的委屈,绝计受不了那些匹夫的闲气。将军不在身侧,没了个制约,谁还管你王法何物?
……
这几日,陈渔仿佛心事沉沉,整日里都少言寡语。迎着飒飒秋风,伫立在船头,凝望着东去一江水。叹道:“英雄?留得了身后名又如何?活的不痛快,还在乎死后如何?哪管他洪水滔天又怎样?”
望不断的江水悠悠,看不到的乡关何处。陈渔莫名地大笑,笑得泪涕纵横。
……
出了九江后,一路风平浪静,入荆楚地界。过了城陵矶后,转水路,沿着支流逆上。这里河流交错纵横,湖泊星罗棋布,几转河流,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了青山渡。青山渡以后水位太浅,货船吃水不够,容易触石,不能再往上行了。青山渡离梧桐山只有三十里路程左右,渡口有一处是梧桐山专用泊船的,有梧桐山的人守着。船进了渡口,惊醒了渡口守夜人。
夜里毕晨同守渡赵阿四一起回梧桐山,通知村东人一起来搬运粮食回村里。
陈渔、陆青竹、守渡口的六人,还有三个雇佣的船夫,将莫约五百石的梁菽麦蜀黍,从船舱抬到渡口仓库里。一直忙到了深夜月中天时分,筋疲力尽地。
翌日,天微微亮。陈渔结了那三人的工钱,一起乘船离开了。待陆青竹知晓时,一点孤帆远影,快消失在水湾后了。
“老杜,这几年憋屈吗?”
“……总会有一点。”
“一点?呵呵,你小子现在也会打马虎眼了。”
“我这人本就胸无大志。当年来镇南军也不过是为求活,混口安稳饭吃。”
“这志向够远大了,活着本不易,能有口安稳更是难上加难。”
“也是。对了,军师你呢?”
“……怎会不憋屈呢?十多年前将军对我说,要一起征战四方,叫那夷狄皆服。这才单单镇了个南方,就没了。岂能不憋屈?”
“若当年刘畅不死那只会更憋屈。一切都是时也,命也!”
“命?呵呵……粮食已经运回来了,我就不回梧桐山了。时间赶急。”
“不道别了?”
“……道别最是愁滋味,不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