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缘是落花逐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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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大海怪 更新:2021-06-05 07:22 字数:4998
早发洛城东,晚至荥阳口。楚霸天一行人快马加鞭,第二日日落时就到了徐州境内。
沛县,汉帝国的龙兴之地。二百年前高祖就是在这里斩白蛇起义,吞八荒六合制霸宇内。
到了沛县,楚霸天等人便到高祖庙拜祭高祖。高祖庙住持是妙真法师,是位得道高僧,曾受过庄帝接见。繁赘的仪式,陈十文楚霸天等人毕恭毕敬地行礼。
“前秦六世的积蓄,一朝喷发,扫荡天下。结束了自商周后的割据动乱,百姓终于有了喘息。”楚霸天站在高祖庙前石狮旁叹道。
陈十文从小家贫,少读书。后来进了宫,宫中人不可妄议前朝事,史事也忌讳莫深。故陈十文便不作答。
“秦皇英明神武文治武功威震天下。然秦法苛刻处罚残暴,法不及君,故二世乖戾倒逆施行无人能阻。一时间,天下万民揭竿而起,秦帝国一夜间就分崩离析。群雄逐鹿,乱象丛生。”楚霸天抬头望天。
“国家兴亡交替,每一次动荡,遭殃的都是那些平民百姓。而庙堂食肉者,又何时正眼看过这些平民?食肉者鄙也!”石阶上有个青年儒生走了过来。
此人清秋却还穿着夏季的薄衫,衣着朴素无长物伴身。平民之家少有读书人,应是个落魄的贵族。迈着稳重的外分步,每一步距离都差不多,一步一行皆是礼法。此人应是读过古礼书。他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娃的女人,眉清目秀,娇艳可人。
楚霸天听此人说道有些道理,做揖礼。
那人也做揖回礼。
“这天下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那人长叹了句。
这话让陈十文不喜。“如今天下太平盛世,万民安生,妄谈什么兴亡?”
那人笑了笑。没有驳论,也没停话。“自高祖开创纪元以来,已有二百年。天下万民也算是稍微安稳了近百年……”
“近百年?”楚霸天问道。
那人不接言,只是点头。有些话再说就是犯了禁制,犯了忌讳。于是作揖不言,告了辞。
是个妙人!第一次见,楚霸天对他的印象。
……
出了高祖庙,楚霸天一行人到了沛县县城里。八人散开巡查着当地民心,打探有无五斗米道的踪迹。
“临街王寡妇要再嫁汉子了,是个穷书生。听说是太爷保的媒。”
“那王寡妇也是个可怜人,三年前死了丈夫,一个人带着还在吃奶的娃。现在倒是有个盼头了。”
“是呀!都是那些妖道害人。说什么上清天尊下尘普渡众生,入教信道供奉真君可百病不加。一帮子害人精……”
“幸好太爷破了他们妖法,我们才得以安宁。”
这是楚霸天在城东听两个夫人在闲聊。
……
“老张,这是赶哪儿去?”
“湖边去,太爷说今年秋汛会比往年来的凶猛。趁着现在去把堤坝休整番,莫让微山湖里的水倒灌出来毁了庄稼。”
“太爷说的?”
“恩。谁敢拿太爷来说假话?”
“倒也是!”
“听上午回来的乡亲们说,太爷领着堂上一班官老爷和衙役差夫都去了。”
“太爷也在?”
“恩……喂!老宋你去哪?”
“我回家拿锄头,我也要去堤岸边帮忙去。”
这是楚霸天在城郊看在两汉子在说。
……
两个时辰后,他们在高祖庙汇合。一路走访,在沛县里没有五斗米道的踪迹,偶尔有百姓信奉道教也非五斗米。城中无教信,却全都崇拜着一个人——“太爷”。
楚霸天在微山湖南堤岸处见到了传说中的“太爷”。原来他是沛县三年前右迁来的县丞。人言他年纪尚未而立,看上去却有些沧桑。长时间在太阳下晒的面色黝黑,双手也长满了老茧。
陈十文使人请他过来,遭拒。言称:有事自己过来,他急着填土修堤,没时间。
楚霸天与陈十文相视一笑,很是赞赏。若天下皆是如此官员,何愁不盛世?
“微山湖堤岸千里,这样休整又用乎?”楚霸天洵问道。
那县丞用很白痴的眼神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微山湖南北纵横跨过十余县,他只是沛县县丞,管辖之处只有这沛县,其余的地方没权力指手画脚。大忌讳,大不道!唯有上知刺史府,其余了了。
“你为何不令全城百姓一起?那样不快了许多?”
“沛县县衙穷,没余钱!”
“恩?这干金钱有何关系?”楚霸天不解。
“没钱就开不出工钱。”
“修堤不是为了他们造福,那还谈什么工钱?”
“他们辛辛苦苦一年,若无灾害,一年也不过百石粮食。秋来赋税十去四,留下的只能图个温饱。朝廷既然收了他们的赋税,这事不是朝廷分内之事,莫非还是百姓的?”那县丞放下锄头反问道。
楚霸天无言以对。细想后,此话在理。
“那他们为何愿意来?”
“这算是某欠下沛县百姓的人情吧。百姓最无愧!”
…
一下午,楚霸天一行人停了行程,帮着在河堤上勘察修补。陈十文也放下了架子,挑着石头和着泥巴。
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直到筋疲力尽了。
直至夕阳西下,堤岸上的人群才渐渐散去,带月荷锄归。
“敢问兄长如何得知今年秋汛会比往年凶猛?”楚霸天走到县丞询问道。
县丞放下锄头,对楚霸天和蔼了许多,言道:“今年天气比往年更是燥热,又有近个月,天上没降过雨。这么长时间不下雨一定是积攒着一起。况且星象中也有预示,苍龙摆首,太阴有晕,晚风来急,此乃大雨将至的征兆。”
楚霸天对星相只知皮毛,没再问了?
“听兄弟的口音好像是京城一带的。”
“祖上百年前迁至洛城。我自小在洛城长大,在外面走了几圈口音还是未改。”
“洛城物贵,居之不易。我瞧兄弟形态举止不同于常人,定是富贵人家。肯陪王某胡闹,多谢!”
“王兄客气了。如果我朝能有君这般的官员,大幸也!”
“谬赞了!”
楚霸天沉默了一会,问了句。“王兄在沛县履职三载余,不知对陆徐州张御史有什么看法。”
王逸仙深深看了楚霸天,半响,问道:“还未请问兄台贵姓?”
不是旁人折下腰,做了一两件对眼的事,就能引以为知己的。不是稚子,岂敢无知!毕竟以下属评论上司是犯了官场大忌,稍有不慎还会引祸上身。
“我姓楚!”
王逸仙一怔,小声问道:“朱雀街最里头那一户?”
楚霸天颔首。
王逸仙大惊,伏拜在地。幸好周围百姓已经全部回家去了,只有他和几个衙役。
“王兄这是何为?不折煞我也?”楚霸天急忙扶托起他。
王逸仙有些固执,还道:“王某是代天下百姓苍生,愿拜令府上诸君前人。”
“哧哧!本还以为你是个内秀的人,没想到是这般不通事。你代天下百姓?能否?拜将军府诸君,你这是要将天家至于何处?你欲谋害将军吗?”陈十文厉声质问。
王逸仙瞬间脸色惨白。官职再小也是官,是天子门生,除了对天子行跪拜之礼外,谁也不可枉受。急急起身,心思活络地朝陈十文躬身谢礼:“谢兄长提点。逸仙差点酿成大祸。”既然陈十文敢指出,肯定这行人只有他有资格追责,故要将他拉靠一起。
陈十文不再追究。
后楚霸天问了问他对徐州二人的看法。若不是楚霸天掏出腰牌证实了将军府人,才让他开了口。这不仅是忌讳,更有可能关乎仕途,祸及性命。
“我在这徐州履职三载,对徐州官场也稍有些了解。若依我看来,陆徐州是个能臣,张御史是个全人。”这是王逸仙对陆骘张文远的评价。
……
这一晚,他们未在沛县留宿,趁夜色披星赶月到徐州城。
翌日,清晨。楚霸天等人在徐州城巡看一番,徐州城治安尚好,也无发现有五斗米道的信徒教众。
楚霸天登门刺史府。陆骘正在书房读书,《梅园笔谈》梅望公著写的一本言论随笔。听门童道:京城来人。陆骘释卷凝思,京城来人?若非公干,一般拜访都是自称或是表明关系,不会用京城的名义。
陆骘不敢拖大,换好官服出去迎接。
陆骘没见过陈十文,也不认识楚霸天,却识得随行羽林卫陈光斗。
在得知章帝封楚霸天二人为东路监察御史时,陆骘背脊发凉。
一番交谈,原来东路巡察使张文远上月去青州北海郡还未归。据说北海郡守强行并吞百姓田土,还出了人命官司,张文远赴应是北海查验此事。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过厅堂时,听闻东厢有朗朗读书声。
楚霸天不禁驻足观望,见房内稚子,边读边提笔注写,对门外脚步声恍若不闻。
“莫非这就是那个要读千卷书行万里路,修己身泽万民的小陆议?”楚霸天满是欣赏问道。
陆骘大惊,惶恐道:“小子狂妄!还请御史恕罪!”这御史年纪轻轻就深得章帝信任,封加为东路监察御史,其亲密程度定更胜“国舅”张文远。又定非皇子,这天下间夜只有那一位了。而且这副使面白无须,眼神中缺少阳刚之气,必是宫中来人。
“陆大人这是为何?”陈十文笑道,笑声有些阴鸷。
陆骘不语。
泽万民,此话并非谁都可许此宏愿!
楚霸天道:“小小年纪有如此志向,孺子可教。”
……
辰时后,陆骘随楚霸天前往微山湖巡查堤岸。楚霸天早听闻微山湖的夏日荷花遮绿水的名气,可此时他并无赏花的兴致,心里反而沉沉地。
夹岸杨柳柳枝垂入水中,岸道离水面不过三尺,后面却有千亩快成熟的庄稼。若真有大雨那将如何?
“陆大人如果大雨真来了?这微山湖必成一害?”
“若这微山湖溢满了,整个徐州城将会是一片泽国。”
相对而言,陆骘更了解王逸仙。一行人皆望着这艳丽的湖面,眼里却不是那残花、新蓬、采莲舟……是那滔天的洪水,是万里泽国,是哀鸿遍野。
巡视后,商议也找不出好办法。
放水,固堤,早收,迁民。到现在只能如此,尽人事罢了。
一路南行,越是心惊。徐州城位于湖南方,南面的地势却不及北面高,那么洪水一来……
十里长堤。
张风和与黄昊相距三丈,束手相望。
“比拼兵器吗?”黄昊问了声。
“刀剑无眼,怕伤了上阴与逍遥宫两家交情,点到即止吧!”
“好!”
黄昊把纸扇揣在腰带上,一冲拳往前,进步两丈余。气势如虹!
张风和纵身向前,朝黄昊跃去。挡抓劈手,提腿鞭打。交手的一瞬间,两人就过了三招。
炼气先练功,练功需由外而内。练器先练拳,腿稳拳才稳。两人下盘功夫都练的扎实,张先稍胜一筹。论招式黄昊诡异多变,张风和堂堂正正。而且论身法之类,仿佛张风和不善此道。甫一交手,黄昊反而占据了上风。
两人如穿花蝴蝶般,叫人眼花缭乱。
左手掏心,右手锁喉,脚提膝顶。黄昊每一招都直击要害,都是些武者不屑之处。
他敢承认自己是小人,他人敢否?愿否?
这一次,算是张风和与人切磋比武最憋屈的一次了。他刚防住黄昊这一波阴损招,下一招接踵而至。根本没机会去反攻,只有挡挡挡,防防防。
百招过后,黄昊那密如雨的攻势似乎有些气力不迨。
张风和也消耗了大半体力,比黄昊好许多。或许再过百招,黄昊气力消耗殆尽后,就能反打,一举成擒。
倏然间,张风和侧身右躲黄昊的鞭腿,身子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稳。这是一个破绽,又不敢确定。这是他故意引诱自己,还是疏忽?继续耗下去,自己的气力绝对比不上张风和,会落入下风,还不如博一下。黄昊性格果断,毫不迟疑立马趁机上靠欲抓。
“不好!”果然是计。黄昊刚上前,就看到张风和嘴脸诡异的笑容。
在电石火光间,张风和不可思议地进了一步,竟封住黄昊的退路,右手成指戳点在黄昊的后背上。
“指风?”吃了个暗亏,黄昊惊讶不已。
温飞卿,杜衡等人站在堤上高台上观看着,心惊肉跳的。
杜若,春红,绿柳更是花容失色。
成矫,周全,还有那佳人面色凝重。
周围那些闲人看客,纷纷鼓掌叫好!
是一场好戏。
花弄影见张风和把上阴学宫的招式和心法用了一遍,就兴趣缺缺了。到了张风和渐渐占了上风,更是索然无味。
她无聊的看了看人群,看了看湖中莲叶,看了看采莲舟……直到从人群里看到,远处的一行人,脸上倏地绽开笑容,欢喜雀跃!
“小师叔!”花弄影提着裙边,往外冲去,推开了拦在前面的人群。
……
“张兄果然名不虚传。小弟佩服。看今日也分不出胜负了,不如你我罢手,改他日再战。如何?”黄昊自知气尽,久攻不下,还被套了个计,冲劲儿已去,接下来要攻守易变。不善防守的自己,绝对败下阵来。急忙跳了出来,拱手道。
张风和心头一堵,守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反击,结果竟说罢手?
这人绝对无耻之极,但不可否认是个聪明人。胜负也并无太多紧要,张风和拱手回礼:“青山绿水,待下次再与黄兄来过!”
“好说!”
……
“站住!”陈光斗等人止喝道。任何可疑的人都不可接近少将军,若少将军少了根毫毛,你们提头来见。这不止是陈十文对楚大将军的承诺,也是章帝给他们的命令。
“小九儿?”楚霸天试探道。毕竟也是第一次见花弄影的女装打扮,竟是这般倾国倾城。
“还以为才三个月,小师叔就把九儿忘了呢?”花弄影凑到楚霸天身旁,摇着他的衣袖,撒娇道。
其实他们年龄相差也不大,莫约四五岁罢了。
“怎会呢?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九儿,怕哪天九儿不高兴了,又要烧我的书。”楚霸天笑道。
“不敢了,九儿以后一定会听师叔的话。”花弄影信誓旦旦。
……
这一幕。
温飞卿脸色雪白僵在那里,像成了木头一样了。
张风和脸色闪过一阵不自然,刹那间又隐没。
黄昊却笑吟吟地:“这应该就是那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