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苟家国计,何惜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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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大海怪 更新:2021-06-05 07:22 字数:3821
半月有余,楚霸天头上的伤痂,脱落成疤。指甲大的疤痕,缺成疤癞。虽然长发成髻,看不出什么,在余容心底终归有些不舒服。那个女子不想自己的郎君完美无缺尽善尽美?心底对老将军的埋怨,丝毫未减。
终于要回宫里了,余容已然没有借口再留在将军府里。这半月两人感情急剧升温,你侬我侬如胶似漆。恨不得整日腻在一起,容不得片刻分离。可是外面流言蜚语已是漫天了,人言可畏。每次回宫,母后都会找借口,掀开自己衣袖,查看朱砂。每每想到这,余容脸上一片娇羞。眼媚眉开,情郎的甜言蜜语总是醉人。有些事,会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楚霸天送余容至门前,楚平依旧不准楚霸天出府门。一对恋人儿,在门前依依惜别,千言万语化作了无言。心有灵犀,哪须言语?
……
江南,扬州江都。三天前出了一件闲事,闹得满城皆知。张家三老爷张振在外面养的外室,竟与仆人***,事情败露后,反而刺伤了张振,逃之夭夭。养外室,在他们眼里本是是件雅事。家中原配到了中年,年老色衰自然看得厌烦,只是糟糠之妻不可弃,只能养个如花似玉的外室来调调情,自是常情。这外室作出这种勾搭姘头,还欲杀主遮羞的事,简直是猪狗不如丧尽天良。
家丑不外扬,只是这张三爷家中悍妻却是个缺心眼儿的江湖儿女。此事似乎让她感到了极端的羞辱,竟扬言要休夫。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张家沦为整个江都郡的笑柄,茶余饭后的谈资。
“愚蠢!你以为这样做就能瞒天过海了?漏洞百出,愚不可及!”江都某个院子里,围着七八个人。一个老人正在训斥着,堂下跪着的中年人。
“这也是无奈之举,至少这样还能拖个几天。只怪我当初太相信了那贱人!”那人咬牙切齿恨恨道。
“怎么就没瞎了你那双狗眼?”老人盛怒之下,重重的一脚直接将他踹翻在地,口角溢出血迹。
“父亲,现在打骂问责亦于事无补了。此时最重要的时将那人赶紧抓回来,才能抚平此事,不与人知晓。”旁边另一个稍稍年长的中年说道。
老人还是气不过,一脚踢在那人头上。直接踹得他满嘴碎牙,血水溢出。“若此事能无虞平息还好。不若,老子就亲手扒了你的皮!”
“是父亲!”那人趴在地上,讪讪道。
“那贱妇招了没有?”老人靠躺在太师椅上,顺了顺气。满面狰狞的问道。
“那贱货嘴巴硬得很,就是不肯说。木杖打断了三根,死死不透露那奸夫的信息。”解围的中年人恨恨道。
“原来还是个烈妇,三哥好眼光呀!只是福浅了些,白花花的银子喂了一条向着外人的母狗。”站在角落里穿着一身白衫年约三十左右的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住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都这个时候还算计着自己心底的小九九。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有人敢此事扯后腿,老子就大义灭亲。”老人怒目圆瞪,大声喝骂道。众人皆低头不敢吭声。“我且告诉尔等,此事若真的泄露出去,谁也担不起。到时候出了事,有什么报应也给我自己压住死都给我顶上,就算江都这一房断了,甭给我牵连上徐州。听到没?”
“知道了,父亲。”众人维维是诺。
“笞刑不说,那就上刖刑。若她还能熬住,就全砍了做人彘。”老人阴恻恻地说。
这一晚,江都北郊凤凰湖旁,一阵哀嚎彻天,凄惨哀绝。一缕冤魂沉入湖底,仿佛从未来这世间走过,一干二净。
……
自古良将如美人,人间不许见白头。刘炟这些年对大将军楚平生了误解,心里认为他已非国士良将,已经成了个政客。老成谋国?经权达变?
陛下,这国家尚且安宁,但却有风雨欲来之势。良臣名将多矣!知者,明者,用者只有那寥寥几人,请您当为来年留下个大用之人。这朝堂各自为营,自成体系。哪容得下中书那种谋不了己身的人?江湖尚好,能老死于江湖也算得上是件幸事了。
对楚平这番话,无比的刺耳,满是怨愤,无奈。青龙滩之事,最后无奈只有撤了镇南军,才得平息了。如果发生另外的事情,又当如何?都说万事简在帝心,岂有那么简单?做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也不自由。有两座大山,皇室宗亲和那些自诩是忠君贤臣……
“皇上,扬州江都传来的消息。”陈十文打断了刘炟的思绪。一根三寸长的竹筒,藏着一卷小黄纸,上面空无一字。陈十文从腰间八环玉带蹀躞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药水,上面显示了一行红色小字:张三外室失踪,疑与五斗米有关联。烛影摆动,这行小字像一柄明晃晃的刀,字字诛心。刘炟额上青筋突起,眼睛发红,拳头紧握淌下了血迹,像极了一头要择人而噬的怪兽。“或许皇后娘娘也被蒙在鼓里。”
陈十文侧旁道。“蒙在鼓里又如何?江都张和徐州张是旁支同系,失察之过总免不了。”刘炟切齿说着。忽然愤怒地一把扫尽桌台,喝骂道:“一群蠢猪,忘恩负义的王八犊子。欲害梓童,欲害寡人乎?”
“皇上息怒!”陈十文诚惶诚恐伏拜在地。
少时,刘炟盛怒稍减。“传皇后来德宣殿。”
“诺!”陈十文退下。
……
翌日,余容按常例梳洗罢,去西苑为楚太后请安后,早膳留食。后往长秋宫给皇后请安。
今日长秋宫一无往日嫔妃来往请安,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唯有一排羽林卫执戈守在宫殿门口。余容顿时感觉惊慌,心眼儿提到嗓门口上,急步上去。两杆冰冷铁戟交叉拦在前。“陛下有令,任何人禁止进出长秋宫。”羽林卫生硬地说道。
余容瞬间如置冰窖,一股寒意从骨头里,心口里涌出。羽林卫封宫?自光武帝始,只有前朝曾发生过,本朝从未有过,更何况是长秋宫。这不止是失宠……若无大过错谁也不能封皇后寝宫。父皇和母后感情笃厚举案齐眉,一夜间,怎会如此?
羽林卫只听从皇帝的宣调,对余容的询问和进宫殿的请求,他们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做解答或放行。恪尽职守,一动不动。无果,余容只能往朝会的德阳殿去。
德阳殿,位于皇城北宫,出宫门,直通朱雀大街。殿前广场可周旋容万人。陛高二丈,皆纹石作坛,激沼水于殿下,画屋朱梁,玉阶金柱,刻缕作宫掖之好,侧以青翁翠松。
刘炟正前殿朝会,后宫子女不可过南宫,何况前殿,唯有在德阳殿恭候。
德阳殿前,见陛下石阶上刘庆抱头哭泣。戚戚焉焉好不委屈地样子。余容来不及通报等候,赶忙跑到刘庆身旁,去安慰他。
不料,余容刚蹲下,欲询问,肚上便无故挨了刘庆一拳。“滚开,我不用你管!”刘庆抱着头嘶吼着。
刘庆这一拳出手毫无轻重,似乎要把全身的力气使出来,狠狠地发泄。
余容触不及防被他一拳击到在地上,手捧着下腹,脸色苍白带青,额头冷汗直流,嘴唇毫无血色,还泛出青紫色,止不住的颤抖。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菡萏也未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一瞬间犹是火光急电,急忙扶起余容。冷冷地看了一眼下刘庆,一言不发,躬身背着她回栖凤苑。
这这样的皇嫡子,菡萏有股恐惧的寒意。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刘庆才抬起头一看。是皇姐?刘庆打了个寒颤。我打了皇姐?
这一刻,刘庆惊慌失措了。母后被幽禁了,父皇刚把他训斥了一顿。此时这宫里只有皇姐能对自己好了,自己竟然失手还打了她。顿时,刘庆感到恐惧,孤寂,无助,彷徨。皇姐一定恨死自己了,怎么刚才打的不是菡萏那奴婢呢?
刘庆耷拉着头慢慢地跟着余容一行人,往栖凤苑而去。
……
同宗同系,同气连枝。出了事情,同宗间谁也脱不了干系。昨夜里,张皇后自请幽禁长秋宫,以避嫌疑。刘炟拗不过她,只能下令羽林卫封宫。本因这事弄得焦头烂额,今日甫一散朝,刘庆又来闹,哭着嚷着要见张皇后。实在闹得不行,直接一顿训斥赶了出去。
散朝后,刘炟遣陈十文亲自去大将军府,请大将军楚平入宫来。
未时,德阳殿内。章帝刘炟,护国大将军楚平,御史大夫邹无忌,太师李公辅,光禄勋陈冲。外戚之祸,前朝衰败之始。
“邪教乱政,符道之祸,大祸泱泱,毁国于民。五斗米道与符道皆源于道家分支,以法术魅惑万民。敛财,聚众,行不法事。若放任流之,必成大患。江都地,五斗米道活动日益猖獗,假借布施之名,集结信徒,有为祸扬州之征兆。江都张家系皇后旁族,然其与五斗米有暧昧之嫌疑,乃大忌。昨夜皇后自请封宫,以正视听明清白。诸爱卿,认为此事当如何?”刘炟环视堂下诸臣,缓缓道。
众人心头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暗自琢磨着。
楚平老神在在,耷拉着眼皮,似乎没睡醒的模样,仿佛不与己身有丝毫干系。
李公辅持玉笏,神态恭逊,一言不发,修闭口禅。
邹无忌望了眼老神在在的楚平,瞥了一眼只修己身的李公辅。刚欲伸出的腿又缩回了。
“大道乱于微,须防微杜渐。五斗米道走的是当年符道一样的套路。施符水,愚生民,此举本就包藏祸心。江都张家若真与五斗米道有干系,这便是谋逆的大罪!其罪当诛!”陈冲迈步向前,激昂陈词。
邹无忌暗暗皱眉,亦跨步向前。“五斗米道须以杜防。但是江都张与徐州张,同宗不同系,况且圣人自请幽禁,以证清白。窃臣以为,此事须明察。”
“江都张与徐州张,是为同宗。就算此事不干徐州张有关,但是江南路监察御史张文远有失察之过不了免。”陈冲丝毫不让。
“张文远确实有失察之嫌,但是江南诸地,五斗米道泛滥,何止张家?这定是有心人欲毁谤攻击圣人的理由。不可不察。”邹无忌道。
陈冲瞪了眼邹无忌,不复赘言。不能犯了这忌讳!
“那该如何察?”刘炟道。
“依臣之见,五斗米道广大邪理,施法术以愚百姓。然此只能算聚众,不算兵事。其中信徒皆是手无寸铁之民,是我大汉黎民,不宜动戈戟。此乃江湖事……”邹无忌回答。
此时,楚平猛地睁眼,如猛虎打盹忽醒,浑然气势。
邹无忌夷然不惧,岳峙渊渟。“天下间唯有一人,能兼此重任。唯有少将军曾游历过江湖,有身份资格。”铿锵有声。
“臣附议!”李公辅立忙上前道。
“臣附议!”陈冲不敢迟疑。
楚平瞪了眼邹无忌,傲慢道:“若非汝兄先去,吾必杀汝!”
邹无忌淡淡一笑:“苟家国计,何惜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