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联盟么……”林枫目光流转，扶与船围上的手缓缓用力：“雷积……”
  黑色的天幕上出现了满天的星斗，直到这时林枫才收回看着海面的目光，转向一旁传来的脚踩甲板发出的咯咯声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早上么”
  来人正是涯无期。
  涯无期走到林枫一旁，靠在了不久前离去的孟瑶落脚的地方。他没有先回答林枫，倒是轻吸了一口气：“我闻到了一丝酒味儿，还是十里香，你还有吗？”
  林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从纳戒里拿出了一壶酒，扔给他：“你的鼻子还真够尖的，给你，特意给你留的。”
  涯无期接过酒，闻着熟悉的味道，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自从来到青平郡就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十里香……难道连云郡的醉来居搬到这里了？”
  林枫看着仰头喝酒的涯无期，有些讶异：“看来你脑子还不错。那些时候去哪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涯无期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面色看不出喜怒：“本想去灵丹宗看看你在意的那个灵容有没有走，没看到灵容，倒是发现了灵丹宗的一些秘密。”
  林枫微微一愣，没想到刚刚加入自己的涯无期竟然会替他去看灵容，心头攀上一抹别样的情绪，“谢了。”随后挑了挑眉，从一开始他就从涯无期身上嗅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想来涯无期次行定然与人产生了冲突。
  “你杀人了？”
  涯无期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平淡道：“嗯，几个不开眼的东西，还有几个让我心烦的……畜生……”在说道畜生两个时，涯无期身上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被林枫很敏锐地察觉道。
  “灵丹宗有什么秘密？无非就是一些灵丹师鼓捣的一些让人看不懂的玩意儿，那些灵丹我可看不上……”顿了顿林枫看了一眼涯无期，轻笑出声，嘲讽道：“你不会是看灵容是家，想要偷灵丹宗的灵丹是真吧，半路上被人抓到，所以就大打出手了？”
  涯无期嘴角微微一抽，仿佛是被林枫说到了痛处，眼神危险地看了林枫一眼，说：“我开始跟你想的一样，觉得灵丹宗就是平常灵丹师聚集的一个地方罢了。可是当我潜入灵丹宗后，宗内弟子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甚至可以说寥寥无几，死气沉沉。随后我潜入深处，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原来灵丹宗聚集的不是灵丹师，而是邪丹师，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是他们用自己的弟子，还有在外抓捕的灵者的血，所炼制邪丹所用。”
  “看着那些被困住的人，透露出绝望和请求解脱的眼神，我知道他们活不成了，就帮了他们一把，顺便杀了几个邪丹师。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了几个看上去不属于这里的人，他们向我出手，也被我解决了。”
  林枫脸色一下间就变得阴沉起来，沉声问：“灵容呢？她怎么样？”那个救了他一命，还没等林枫两人报恩就分别的女孩，林枫记得灵容可是对他们说过，要去灵丹宗求丹药，现在却听到涯无期这么说，林枫不由得担心起那个活泼可爱却又有些胆小的灵容。若是她真的出事，林枫一定会将灵丹宗彻底铲除，那些罪魁祸首一个也别想活命。
  涯无期看了一眼林枫，他从一个邪丹师口中问出，他们并没有难为灵容，而是不可思议地放她离开了。涯无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直到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在港口那个被林枫特意关注一眼的渡灵船走上了一个影子，那个背影涯无期看到过，就是与林枫分别的灵容，这才放心。
  “她没事，我来的时候亲眼看到灵容离开了。”
  林枫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涯无期回答的与之相反，林枫可能会立马杀向灵丹宗。林枫刚要夸涯无期两句，却被一声沉重之声打断。
  “虽然我知道打断别人说话很不好，但是我这里却有一个更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孟瑶快步上前，看着林枫两人，说：“刚刚我的探子过来告诉我，有两个人带着一批人去了十里巷，显然是去抓肖云云了，现在他们正在十里巷展开杀戮。那两个人我想很有可能就是雷积找到外部势力之人。”
  林枫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不久前孟瑶就对自己说过，阿云可能有危险，但林枫想到自己在阿云身上纳戒里留下了自己的神识，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想着第二天等涯无期一起去找雷积，没想到现在就传来了肖云云被绑走的事。一股懊悔和愤怒瞬间充斥了林枫的脸庞，看向涯无期沉声道“走，先随我去十里巷。”
  说完便率先冲下船，涯无期看着林枫如此着急的模样，又想到了阿云的样子和李云说过的那些话，脸色同样变了一下，随后嘴角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看来今夜注定是个流血的夜了……”随后紧跟林枫而去。
  “若是阿云有个好歹，不论是你恶徒联盟也好，外部势力也罢，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十里巷处。
  李云瘫坐在地上，脸上的泪水夹杂着血水，滴落在破旧不堪尚有未干血迹的衣服上，双手死死抓着地面，哭出声：“都怪我，为什么我这么弱，为什么我连自己的妹妹也保护不了，为什么要抓一个小女孩儿……吗的，去你吗的……”
  蓝尼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拖着狼狈不堪的身躯，脸上同样淌着泪，走到李云身边：“大哥，阿云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李云突然想到什么猛然站起身，抓着蓝尼的肩膀，用力晃动，眼睛猩红的看起来让蓝尼觉得害怕：“他们呢？我让你保护好他们，你跑来干什么？”
  蓝尼低下脑袋，不敢看李云，不过眼里的泪流的更快了几分，声音哽咽：“云哥，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云烟和其他人，我……”
  听了蓝尼的话，李云更加急切，对着蓝尼大嚷着：“他们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说啊……”
  “死了，所有人都死了，云烟阿云挡了一掌，也重伤昏死过去了，我将她放到了屋里……”蓝尼苦笑着，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流。
  “什么？怎么会……”李云眼神涣散，瞬间呆住了，仿佛不相信蓝尼的话，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是我不好，都怪我平时只知道坑蒙拐骗，到头来却连谁都保护不了。”
  李云刚要发作，却突然觉得自己抓着蓝尼肩膀的一只手变得粘稠湿润起来，李云将目光移向蓝尼的肩膀处，血淋淋地哪里还有手臂。李云连忙收回手，看着简单包扎的伤口，血染红了包裹伤口的黑布，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李云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泪流满面，却仍然朝他挤出一丝难看地笑容的蓝尼，嘴微微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了，没了也挺好……”随后蓝尼又痛哭出声：“可是他们都死了，十里巷只剩下你，我还有昏迷不醒的云烟了，我没用，真的好没用……”
  李云没有再责备流泪自责的蓝尼，他同样没有保护好阿云，云烟和十里巷的所有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蓝尼。想着曾经阿云一口一个云哥云哥地叫着他，想着自己曾对阿云说我们四个从今往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时，阿云幸福的笑容，想着自己曾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对所有人说，放心有我时的那些话，李云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看着阿云被那个男子扛在肩上，对他露出凄然的笑容时，他多想被抓的是自己。
  “或许你最大的错就是因为太过弱小，弱小到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林枫的话又一次在他身上上演。
  李云没有说话，避过他径直走到屋内，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云烟，李云的眼里不再流泪，反而变得很平静，像极了那种看透生死的眼神。
  李云摸了摸云烟的脸庞，苦笑一声：“十年前你为阿云瞎了眼，这次你又为阿云重伤昏迷，生死不知。就连蓝尼那小子也断了一只胳膊，而我却是唯一一个完好的废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别人带走，看着他们屠戮十里巷的百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放心你会好的，等你好了就离开青平郡吧，永远离开这里……”
  李云擦干了自己的脸，又走出屋来到蓝尼身旁，看着仍然还流泪的他，叹了口气：“照顾好云烟，等她醒了就带着她离开青平郡吧，永远离开，别再回来。”
  蓝尼从李云的话里听出了一种让他不安的意味，惊恐地抬起头看着李云：“你……”
  李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笑容：“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而已……”顿了顿，李云看向阿云离去的地方：“她是我的妹妹啊……”
  李云在蓝尼不舍的眼光下，朝远处走去。蓝尼知道李云的话什么意思，他很想跟他一起去，阿云可不仅是你妹妹啊。可是总得有一个人要留下来照顾云烟。
  “若是我没有回来，记得给我盖个坟，一定要多给我烧点钱！”
  ……
  “血腥味……”
  林枫和涯无期两人刚来到十里巷，就闻到了空气里夹杂的血腥味，时间不会太久。林枫面色更加阴沉，脚步也快上几分，沿着十里巷的土路，朝着阿云家走去。
  只不过没走几步，两人就看到了他们正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借着星光看清了他的样子。
  “李云？”
  林枫和涯无期对视一眼，加快速度走到李云面前，看着李云狼狈不堪，凄惨无比的样子，林枫心里更加地不安，急忙问：“李云发生了什么事？阿云怎么样？”
  不过回答林枫的却是李云充满愤怒的拳头。
  李云朝林枫的脸上猛然出拳，带着愤怒的声音讥讽道：“你们要杀的不是我吗？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抓走阿云？为什么？”
  林枫没有躲避，硬生生吃下这一拳，只是脸色难看异常，沉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呵呵，你会不知道？今天早上你们没将我们两个杀了，我以为你们同其它渡灵人不一样，可是你们今晚却做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要杀的不是我吗，为什么要牵连其他人？为什么！”李云愤怒地大喊声，又是一拳打向林枫。
  他忘不了那两个为首之人说的话：多亏了涯无期和林枫带我们找到了这里。
  林枫阴沉着脸，一把抓住李云的拳头，“回答我的问题！”
  李云狰狞笑了一声，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林枫紧握的手，没有回答他的话，又是一拳。
  林枫侧身躲过，李云一下失去了重心，原本就伤上加伤的身体一瞬间失去平衡，差点趴在地上。李云转过身握紧拳头又朝林枫冲来。
  林枫这次没有躲避，反而欺身而上，同样一拳打在李云的肚子上。将他打倒在地，厉声大喝：“给我适可而止，别让愤怒冲昏了你的脑子！给我好好冷静冷静，然后回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云躺在地上，看着与十里巷格格不入的满天繁星，大笑出声，渐渐沉默。过了很久李云目光涣散，哭出声：“死了，都死了。阿云被带走，云烟重伤昏迷不醒，蓝尼也没了一只胳膊，只剩下我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从此以后这里没有了贫民窟，也没有了十里巷。”
  “这是我骗钱换取生存的报应吗？因果报应，可是去他妈的因果报应，凭什么你们这群无恶不作的渡灵人和山贼，可以拿我们平凡人的钱甚至生命，来享受着我们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却遭不到报应？而他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想平凡的活着，却被老天如此不公地待遇着，连活下去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我们做错了什么？”
  李云又露出一分惨淡的笑：“呵呵，是啊，你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怪我太弱小。若是我足够强大，十多年前的那一幕还会发生吗，十里巷现在还会变成这么吗，我又何尝不痛恨自己的弱小。可是我真的很讨厌你们总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去评价一个底层人的生活。你以为你们说的我不想吗？你以为你们喜欢的我不喜欢吗？你以为我不想变强吗？你以为我没有梦想吗？不，不，不，你们喜欢的我都喜欢，你们该有的梦想我也有，只是活着已经耗费掉了我的全部，我已经没有能力去谈喜欢……”
  “哈哈哈哈，你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弱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上演，却无能为力……”
  随后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林枫两人没有说话，从李云的话就听出了今夜，十里巷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戾气从林枫的身体缓缓散发。
  李云擦了擦流出的泪坐起来，看着林枫两人哀求道：“虽然我很不想求你们，但，请你们救救阿云，她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她不该就这么死去。求求你们！”
  涯无期看了一眼林枫，平淡道：“我曾在两个可疑之人身上留下了灵力烙印，现在在这里我又感受到，想来今晚发生的事就是他们所为，我可以找到他们。”
  他刚刚从弥漫着血腥气息的空气中，捕捉到了熟悉的感觉，那是他的灵力烙印的波动，又想到昨晚花船后方甲板出现的那两个人，似乎并不是冲他来的，显然是在找寻某个人。这不难猜出今夜之事，就是那两个人所为。
  林枫点了点头，也没有理会李云，扭头就走，只是嘴里那道低喃声传入了李云的耳朵：
  “当然，她也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