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
  海东市第一实验中学。
  第一实验中学是海东市的顶级中学，在全国也都小有名气，每年从这里考上清北的考生，至少有三四十个人。
  今天是1月2号，上周的年级小考成绩已经公布了，高三17班的门口，此时围满了人。
  一群青春洋溢的学生，聚拢到成绩单前面，紧张兮兮地查找自己的名字，有人欢呼一声，有人默默哀叹，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个扎着马尾辫，面容清瘦的女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她扶了扶有些掉色的红框眼镜，目光落在名单的上方：
  “陈素沁，语文138，数学142，英语145，文综236，总分661，班级排名：1，年段排名：11。”
  马尾女生微微一怔，眼中似乎有些失落，旁边一名微胖的女生突然搂着她，高兴道：“素沁，你又是第一啦！真是羡慕你呢，性格又好，成绩也棒。以你的成绩，下学期考上清华北大，绝对不是问题。”
  “谢谢……”陈素沁礼貌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
  “唉，跟你一比，我的成绩简直烂到家了……”微胖女生歪着头，叹息道：“我爸妈看我的成绩只能考一个三本，高考之后打算安排我出国。有可能是去米国呢，以后说不定就不回来啦。”
  “出国也很不错呢，说不定以后你就是知名海龟，很多大公司抢着要聘请你。”陈素沁诚恳道。
  “我爸妈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听说在米国读书可贵呢，每年都要五六十万……”微胖说道这，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陈素沁一眼，又笑道：“唉，不说这个了，你考的这么好，我请你去吃饭吧。”
  “啊，我……我带了饭的……”陈素沁小声道。
  “唉，你吃那点那点东西哪够长身体呀，看你都瘦成什么样样了？学习要消耗能量的，没有吃饱，怎么补充能量？”
  “我能吃饱的……”
  “就当是感谢你这次帮我补习，行不行，我的小学霸。要不是你这次考试期间，还抽空帮我补习文综，说不定我的文综又只有60分呢！”
  “好……好吧，那我们就在食堂随便吃一点吧……”陈素沁知道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下来。
  “怎么能吃食堂呢，我带你去吃北京烤鸭吧！”
  “别吧……又要让你破费……”
  “唉，咱两谁跟谁呢。再说了，以后我去了米国，想要请你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呢。”微胖女生一边说着，一边将说陈素沁往外面拽。
  “好……好吧……”
  陈素沁有些忐忑，她从来没有吃过北京烤鸭，当然，她没有吃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
  晚上。
  陈素沁拎着一个白色打包盒，回到自己的住处。
  学校的学生宿舍，一个学期要一千多块钱，陈素沁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住校。她在学校对面的一栋老式住宅，租了一间地下室，每个月只要85块钱，一年下来，也差不多是一千块钱。
  但地下室的面积要大多了，刚好可以放下两张床，供她和哥哥两个人一起住。
  陈素沁进入楼道，一楼的灯光有些昏暗，只能刚好照亮脚下的地方。因为一楼的房间比较小，很多租户都把垃圾费放在了门外，使得整个走廊里弥漫着酸腐的气息。
  陈素沁早就习惯了，她走到楼道尽头，在拐角处，打开地下室的铁门。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个只有一人宽的下行楼梯。
  这里的楼梯更加昏暗，甚至还有湿漉漉的气息扑面而来，但陈素沁却深深了吸了口气，只觉得整个胸腔都温暖了起来。
  嗒嗒嗒，陈素沁向下走去，下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素沁，你回来啦？”
  “回来啦，哥哥。”陈素沁欣然回应道。
  她拐过楼梯，只见一名模样清瘦的少年，正坐在一张陈旧的桌子前方，借着灯光看书。
  少年回过头来，露出温和的笑容，道：“这次考得怎么样？”
  陈素沁闻言抿起嘴，有些不开心道：“没有进前十，差了一名，没有学校的奖学金……”
  “11名？”少年露出开心的笑容，却不提奖学金的事，道：“我的好妹妹，年级11名已经很棒了呀，哥哥当年最好的成绩，也只是第15名呢！”
  “那是因为哥哥要一边上学，一边兼职赚钱……”陈素沁眼眶一红，低下头来。
  “好啦，我的好妹妹，不是说了不再提这件事吗？”
  少年走过来搂着陈素沁，安慰她道：“你看，哥哥都已经上大学了，还提那些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呦，好香，好香，你这只小老鼠，又偷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谁是小老鼠……”陈素沁扑哧一笑，抹去眼角的眼泪道：“是同学请我吃饭，我舍不……吃不下，就打包带回来了。”
  陈素沁没有说，其实她借口肚子不舒服，一口都没有吃，全都打包带了回来。
  但她怎么会说呢，这个最爱她的哥哥，对她又不知付出了多少。
  从小，他们的父母就因为车祸去世，留下两个孤儿在世上，正是因为她的哥哥——陈文华的坚强和成熟，他们才没有饿死在街上。小到的每一顿饭，大到每一笔学费，几乎都是陈文华用自己的汗水和毅力，一点一滴挣来的。
  “对了，素沁，过了这个学期，你就不要去当家教了。下学期开始，你要专心冲刺高考，不能分心。”
  陈文华取出陈素沁的饭盒，将烤鸭分了一半到到她的饭盒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几口。
  “不行，我也要做点兼职，不然哥哥的压力太大了。”陈素沁急道。
  “你现在的第一任务是好好学习，不是赚钱，赚钱有我呢！”陈文华拍了拍胸膛道。
  “哥哥……”陈素沁突然垂下头来，低声道：“我其实……不想考北大……”
  “为什么？”陈文华一怔，以陈素沁的成绩，考上北京大学，完全不是问题，这是他们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
  “我也想考海东大学……”陈素沁小声道。
  “傻丫头！”陈文华疑惑道：“北京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学校，哪里是海东大学能比的？你的成绩，足足高了海东大学的录取线100多分，你报考海东大学，不是委屈自己吗？”
  “可是……哥哥当年也能考上北大，不也是为了留下来照顾我，才考了海东大学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又不需要照顾，你留在海东市干嘛？”
  陈文华有些恼怒，又有些心疼道：“我们的爹妈都不在了，这么多年来，我们比别人辛苦百倍地读书，不就是为了能摆脱现在的穷苦日子吗？你从北京大学毕业，和从海东大学毕业，起点完全不一样，要是考到海东大学，就是白费了哥哥这么多年的心血了……”
  “我……我明白了……”陈素沁吸了吸鼻子，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担心学费的问题？”
  陈文华想到什么，笑嘻嘻道：“你放心吧，你的学费我已经赚得差不多啦！下一步，就是你的机票钱，你人生第一次坐飞机，一定要是哥哥亲自给你买的票。”
  “大学的学费要好几千呢，哪有那么快……”陈素沁只觉得心中又暖又心疼。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陈文华嘿嘿一笑，拿出一张工作证，神秘道：“最近一个学长给我介绍了一个好兼职，是在城北汽车城的卡丁车俱乐部，做场地清理的。那里虽然远了一点，但半天的工资就低过我之前一天的工资，我算了一下，只要做到寒假，你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就有了！”
  “卡丁车？”
  “对，一种小型赛车，可好玩了。等你到了寒假，我跟我现在的管事求个人情，让你免费玩一趟。”陈文华兴冲冲道。
  陈素沁点点头，她其实对卡丁车并没有什么兴趣，但看到哥哥期待的眼神，不想让他失望。
  “对了，今天小考刚结束，你要放松一下吗，我的手机给你玩。”
  陈文华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又叮嘱道：“不过不能玩太久了，适当放松一下就行。”
  陈素沁看着哥哥递过来的手机，这个手机样式破旧，是陈文华在二手市场淘回来的。
  手机虽然旧了一些，但并不影响使用，陈素沁之前学习累了，就是用这个手机放松娱乐。当然，她也下载了班上最流行的《王者荣耀》的游戏。只不过，那个游戏对她来说太简单了，不知不觉间，也打到了王者段位。
  “不……不了，今天就不打游戏了。”
  陈素沁脑海中闪过一段奇异的画面，不由自主得摸了摸校服的衣兜，那里，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