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线的时候，还是白天。李存衍没觉得多累，休息了两个小时，就又上线了。现在是关键时期，如果不能攻下陈镇，仅仅是在攻城过程中损耗的时间和人力，就是联盟现在无法承受的。李存衍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寻找一件东西，可是走得太远，记不起自己要找什么，也记不得回去的路。
  醒来以后，李存衍洗了把脸，坐在床上，脑子里全是赵雪泠。他没有力气去驱赶她，也没有心情去回忆她。只是想到千里枯骨，明明是两人一起刷出来的技能，最后却用在了自己身上，让李存衍心里很难受。
  李存衍等人一直守在陈镇外。李存衍下线休息时，秦天还在线上调度人手，做资源分配。两人趴在山坡上，观望巡逻民兵离开陈镇。
  “你这么早就上来了？”
  “你不是还没下线吗，”李存衍打了个哈欠，“要不，你也下去休息一下，这是玩游戏，又不是玩命。那么拼命干什么。”
  “不用了。这件事情太重要了，不处理好，我睡不着。”
  人各有志。李存衍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秦天不愿意，他也不再说。巡逻民兵渐行渐远。李存衍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我方便问个问题吗？”
  “你说？”
  “你认识赵雪泠吗。”
  “为什么想到问我？”
  “猜的。”
  如果秦天认识那么多以前游戏里的人，也应该认识赵雪泠。李存衍就是这么想的。
  秦天嗤笑，爬起来，双手交叉胸前，站在李存衍身边，一同俯视着下方繁茂的陈镇。“想到有一天能够统治这么一座繁华的小镇，让我觉得很期待。”
  “嗯？”李存衍好奇地扭过头，“我们以后也许还会统治一个国家。”
  “但我知道，一旦拥有了的那一天，我就不会这么期待了。”秦天说，“我和你还不太熟，给你一个来自陌生人的忠告：离赵雪泠远一点。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女孩儿。”
  李存衍眉头微皱。
  秦天继续说：“以我所知，赵雪泠应该是魂归战袍会长杜长胜的女人。你自己考虑一下吧。说到这儿，我也有一个问题。”
  “嗯？”
  “你有没有觉得狄嘉杰有问题。”秦天没有直说他和狄嘉杰很熟，也知道狄嘉杰和赵雪泠的关系。秦天怀疑富贵村的意外，就是狄嘉杰把消息告诉了赵雪泠。因此，担心攻城战也会因为狄嘉杰受影响。
  李存衍陷入沉思，片刻后点点头，说：“我是觉得他有点问题。他好像一直在想什么事情！”
  “嗯，你小心一点就是了。”
  狄嘉杰从山下跑上来，两人连忙住嘴。狄嘉杰笑嘻嘻地，说：“你们俩都在呢！”
  两人点头。
  “我是来传一个消息，”狄嘉杰说，“李存衍，你们公会的人在山坡下面等你。”
  李存衍纳闷地看了狄嘉杰一眼。他知道，狄嘉杰说的，是莫浩押着李霄云到了。这件事情，莫浩通过系统的通讯系统，已经告诉李存衍了。没有理由要让狄嘉杰，堂堂一个公会会长再来传递一次消息啊。“我知道了！”李存衍点头，朝山坡下走去。
  狄嘉杰很快追上来。
  “我有一件事情告诉你，”没等李存衍说话，狄嘉杰自顾自说，“小心薛人贵！”
  李存衍顿在原地。狄嘉杰超过他，像不是在和他说话，毫不停留地大步离去。李存衍看着狄嘉杰的背影，不明白对方这段话什么意思。小心薛人贵？
  如果是狄嘉杰说的是另一个人，李存衍也许完全不会放在心上。但薛人贵……李存衍对楚离江护着李霄云，分裂月刃的事情，可还记忆犹新。虽说表面上大家是联盟的一份子，但背地里暗潮涌动，谁不知道谁想的什么。
  或许，这个问题可以从李霄云哪儿得到答案？
  李存衍加快脚步。山下的斜坡的树林旁，月刃的人聊着天。见到李存衍，几人迎上来：“会长！”李存衍扫过，没见到李霄云的身影。
  “人呢？”
  当前一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李霄云逃走了！——莫浩也追着李霄云去了。他说不把李霄云亲手抓回来，没脸见你！”
  “真是胡闹。不知道现在攻城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么！”
  李存衍深吸了几口气，摆摆手，“算了，攻城战就要开始了，你们都去找张政！”
  “是，会长！”
  夕阳西斜，日影夕照。碎石大道染上苍凉色，一辆马车缓缓自城外靠近陈镇。陈镇城门下，四个守门民兵互相看看。
  “这个点，还有马车？”
  “现在这些村民，为了逃难，一个劲的往镇里跑。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他们！”
  这辆马车，从富贵村的废墟中找出来，以前大概是某个地主的代步工具。富贵村被毁后，还没来得及被消除，就被玩家找到了。
  等到靠的近了，民兵才发现马车竟无人驾驶。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迷雾笼在他们眼前。赵廷隐藏在帘幕后，小心地操纵着黑暗。马蹄声切切，奔向小镇门口。
  一声命令。一行十余人从狭小的马车中跳下来，朝四个守卫民兵冲去。片刻后，四具尸体直直倒下。
  “守住大门！不要让民兵把门关了！”李存衍命令，“其余人跟我冲进去！”
  民兵的反应速度，比预料的要快。民兵从两侧石道冲下来，扑向刚闯进城门的玩家。
  “尽快清理这批民兵，我们的目标是镇长家！”
  “好！”
  李存衍迎上民兵，疾风将他包裹。侧身躲过砍来的民兵，长剑挥舞，反手刺穿对方身体。拔出剑后，李存衍没管那民兵死透没有，怒吼着就朝更高出冲去，将之交给后面的人处理！
  抬头，又是一个民兵袭来。李存衍硬抗了这一下，疾风之刃飞出，将其后一人击退，随后长剑精确巧妙地将民兵挑下城墙。
  墙上的民兵数量不多，玩家很快占据上风。
  与之同时，镇内的民兵得到消息，很快集结朝城门赶来。只见民兵从三条不同的街巷出现，围向正中的玩家。
  “操！这民兵的数量比我们预想的要多！”
  仅从现在出现的民兵，秦天就明白他们估算错了民兵数量。后方，月刃，擎天盟，群英会成员源源不断地涌入。
  “管他妈的！杀！”
  秦天撕开遮挡猩红之甲的长袍，任由猩红如血的战甲展现在众人面前，一如血腥的旗帜，指引着众人。
  如果会长都冲在最前面，其他人就不好意思躲后面了。
  民兵从巷道涌出，挤挤麻密，人头攒动。兵器碰撞的声音，铠甲碰撞的声音，脚步声，人的喊声，各种嘈杂的声音，如同战鼓，令人肾上腺素猛增。
  秦天呼吸着空气中还很淡薄的血腥味。他很清楚，在不久之后，这种血腥味就会变得越发浓烈。秦天握紧手中长剑，攻略陈镇，是他们最后的一搏；在失去两个新手村后，这一战，许胜不许败。秦天能够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砰砰作响。
  “啊！——”
  秦天咆哮，冲了出去，狠狠与民兵撞在一起。
  人潮汇聚。从高处看下去，只见一片人头攒动。从红色，白色的昵称，很容易分辨出玩家和民兵。不过很快，双方交汇在一起，就像拥挤着想要到更前方去看戏，拼了命地往前挤。
  秦天一脚踹开身侧的民兵，借由民兵压倒的人，腾出一片空间。在升了一级后，剑起苍澜的范围和威力都有所提升。
  疯狂席卷的水势，冲倒一片民兵。一群人东歪西倒，向四面八方倾倒。擎天盟的人随后冲上去，踹倒想要爬起来的民兵，乱剑刺下，将之斩杀。
  疯狂，血腥。
  随着战斗进行，双方的交汇越来越多，最后竟难分彼此。双方的人，都只能尽量推开对方，挥动长剑，刺入敌人躯体。
  李存衍摸了一把脸上的血，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个民兵了。十个，还是二十个？鲜血浸润他厚实的手掌，密密麻麻布满掌上纹路。身上被鲜血沾污，皮甲碎开了好多道口子。呼吸之中，浓重的血腥味逐渐堵塞鼻孔，让李存衍难以呼吸。只有血魔饮血，剑身越发炙热，明亮。
  清理掉最后一个民兵，李存衍站到城墙上，纵目望去，早已分不清玩家和民兵。双方都踩踏着对方的尸体，拼了命的前进。而前进的每一步，都意味着新的人倒下。
  “李存衍！”薛人贵从人堆尸海里冒出头，“你快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我们的人都得死在——”
  没等薛人贵说完，民兵就将他拽回了战场。
  现在这样焦灼的战事，无疑对民兵会更有利。玩家的数量减少得很快，总有众人无法坚持下去的那一刻。此外，长久未修缮的装备耐久度归零，药水磕光，甚或精神上的疲劳，都可能成为最后决定胜负的因素。而这些问题，在民兵身上都是不存在的。
  “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李存衍焦急地对自己说，可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拿不出什么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