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非凡一天
作者:
龚景仕 更新:2021-06-04 05:16 字数:14772
短暂的宁静,随着苹果落地砸成八瓣,给雷动的欢声击的粉碎!就连不苟言笑的大土匪姚大榜也一拍桌子站起身道:“绝了,这小子,八成是有神助!李老弟,还不给人家松带,想捆死人家不是!”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是人是神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一只界定胜负的苹果已经落地粉碎,尸身异处。李胡子不得不去给龚群堂解蒙眼青布,可是那青布,他解了老半天才解下来。
情绪平服一些后,姚大榜道:“李老弟,这一局,结果咱就不说哒。贤弟如果有话要说,贤弟先说,如何?相信年轻人胸襟豁达,不会有异议。”
如果按时下比武结果论定,李胡子心知肚明,自己摆明的是取于下风,这结果,无论如何不不能接收的,既然经验老道的榜爷给了自己扳本机会,李胡子当然不肯放过,于是道:“将才玩镖,不过是弄菜佐料,算不得正材,咱们还是言归正传,一试身手,分出高低,再说分成,榜爷不以为这才是方正路子吗!”
“这倒也是,”姚大榜垂目思索片刻,然后启目问龚群堂,“龚大侠意下如何?”
龚群堂拱手应道:“今日上擂,群堂只想以武会友,以长见识,既然李爷有这提议,群堂愿意奉陪。”
姚大榜“唔”一声,“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龚群堂道:“群堂全听榜爷调度。”
“好,”姚大榜道,“既是双方言定拳脚定胜负,,一斧定乾坤,开边的话我就不多讲哒,只是一条,大家隔壁来往,抬头不见低头见,点到即止,拳脚无眼心有眼,大家玩儿一回,应对过场面也就行哒,莫搞得你死我活的要得啵?”
李胡子龚群堂齐声应道:“是!”
失掉了心肝宝贝回龙镖,丢了一回脸,李胡子怒火填胸,复仇心切,嘴上是答应了姚大榜,心里却心想置龚群堂于死地,“嗨”的一声,拉开架势,一招猴子圈地,右脚画一道弧,寸多厚的楼板即刻冒起一股青烟,紧接着一招灵猴摘桃,双掌直取龚群堂咽喉!
毒招接二连三,龚群堂暗暗吃惊:几天不见,这李胡子变了个人似的,招数变化莫测,凶狠异常,招招取人要害,看来必须要小心应付才是,于是见招拆招,以守为攻,同时又想,李胡子年事已高,又求胜心切,我何不以逸待劳,待他体力消耗得差不多时再行出击岂不更容易得手?于是蓄精养锐,守住门户,寻找战机。
台下,大岛藏一当然不会闲着,他让山本纠夫滴水不漏将比武过程全程录像,自己则挤到丁守义身边,拿胳膊肘一捣对方腰际,然后将一只香烟递给对方,“丁先生,来一支,烟这东西,其实就是一支镇定剂,让人的思路,不脱正轨,不信你试。”
在公开场合,和一个日本人,近距离接触,别人怎们看,全神贯注看打擂的丁守义当然敏感也反感,不耐烦道:“大岛先生,我不会抽烟!”
“呵呵,真的忘性,认识这样久,我竟忘了,丁先生不抽烟的。要不,咱们谈谈别的?”大岛藏一似乎是自我解嘲,袋中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吸一口,不经意地把玩着打火机。
丁守义迅速打量一下四周,好在王小妹,铁塔、陈宏君也都在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住擂台上,全然没有察觉这儿的情况。他压低声音道:“先生,你不觉得这场景,这千载难逢的场景太有观赏性了吗,旁的事儿,与之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别的事情,先请你放皮股后头再说,摆脱啦!”
“我与丁先生看法多少有点出入,”大岛藏一拿指头旋转着个头不小的打火机,“大家都在看擂台热闹,谁又会顾及咱们的事儿,这样,岂不是成了童儿过家家,牛吃稻禾无人管了吗?再说了,该办的事儿办了,拿你们中国人话说,那叫谷子归了仓,不怕麻雀群,您这样吞吞吐吐的办事儿,岂不是搂起短裤现大腿,存了心的让人看大腿跟那地儿吗!”
得,今儿个算是又给大岛这家伙缠上哒,纠缠的结果,吃亏的当然是他丁守义,“他娘的,他这样做,难说他不是存了心的,我必须要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否则,后患无穷|!”
丁守义拉了大岛藏一袖子扎进生人堆里,不耐烦道:“你到底还想咋样,你说莫这样隔三差五的找我,跟你说,这样下去,结果只有一个,情报你没得到,性命我先丢掉,大家都没好处。这肤浅的道理,你一个情报专家不会不明白吧!”
“明白,当然明白”大岛藏一依然把玩着打火机,“丁先生,美女,金钱,我们都已经满足了您,可是您的承诺还没兑现,我们觉得这遗憾,由您填补最合适。”
“说,该告诉你的,我都没丁点儿的保留哒,你还想我咋样?”
“其实我只想给丁先生提个醒,别忽略了咱们之间的合约!我也知道,就目前来说,宝窟的秘密,龚群堂还知之甚少,但是有个人,一个有心人恐怕已经是心有底细,我需要尽快找到这个可以帮我忙的人。”
“大岛先生,我也想找到这个人,这样,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瓜葛了。可是,人海茫茫,就凭您的一个推测就让我把他揪到你的面前,告诉你,我没这本事,真的没有!”
“那好,我可以给你描画得更具体些,寻找范围,您可以缩小一些:此人六十岁左右······”
“您说得跟看到似的,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您的依据是什么?”
“前儿个得空了我也去樟树岭上转悠了一圈,在一堆烟蒂不远处有一堆大便,十有八九是这人留下的,大便里有些黄豆还是瓣状,这说明,此人牙口不是很好,通常年事高的人都会出现这种情形。”
“您既然把情况掌握得如此精准,您何不亲自出马去寻,还费这些周折,让一个门外汉去瞎折腾?”
“道理很简单,这一嘛,我们出面,会引起国军,绿林多方注意,这对以后的工作会带来很多麻烦;二来,让先生去做,这对您是一个历练,也是对大日本帝国忠诚的一个考验,您说不是吗?”
缠上了,真的缠上了,这个其貌不扬的日本特工,推断如此精准,缜密,理由也无懈可击,几可说是滴水不漏,这让丁守义无话可说,他歪了头,瞪大眼睛看着他,惊奇的就向焚尸灰里看到了舍利子一样的看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小老头,他明白了,除了搪塞,他是无路可走!“好吧,大岛先生,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尽快找到这个胸有成竹的有心人。”
“要说有心人,丁先生算的是,今朝会面,丁先生的话才是找到打开宝窟大门的钥匙。”大岛藏一扬扬手中的打火机,“回去以后,我还会好好地揣摩丁先生的每一句,这些对于打日本帝国来说都很重要的话···”
丁守义瞪得牛卵子似的眼镜看着拖着一串阴恻恻笑声走去的大岛藏一,心里骂道:“猴子养的小日本,明朝,我跟你娘上床,你是不是也要偷偷录音?!”
不用说丁守义已经是没心思看擂台上精彩纷呈的比武了,他仔细回顾着刚才和大岛藏一说过的话,他觉得跟上回和冰田美惠上床的时候说的话一样,不,甚至更狠,一句话一句话都是一双一双的巨手,让人挣脱不掉的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巨手,无论哪一句摆上桌面,结果都只能是一个:碎尸万段!想到命运的未知,想到审判台的无情跟残酷,他一身汗就出来了。再往深处远处想,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又不实际又太多虑了些:手握百万雄兵的汪精卫周福海都已经卖身投靠到日本人膝下,自己一个芝麻大的尉级军官,充其量不过是滚滚激流中的一片树叶,算的了什么,断不了堤也塞不了流,何况这样的“树叶”在中华九千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没说的也多了去了,就算是汛期过了,让人注目的是江堤河谷,谁又会留意存尸在泥面上的一片败叶呢?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又豁然了许多,“他娘的,兵荒马乱的顾得了许多,今天才是重要的,得到的才是实在的,五十七师八千多将士,说没了就没了,往后又还何个会想起会记得,如果说一个置身棺材的人还能与明朝早上的太阳扯上关系,那么,又还有何个会去为生存努力呢!”
丁守义这样一想,这思路就越来越宽阔了:战火纷飞,多少人为了民族大义丢掉了性命,什么大义小义的,何个看得见摸得着,命都丢了,胡咧咧么得呢,只有我丁某人才是个聪明人,保全了身家性命不说,还金钱美女双丰收,我才是聪明人,才是大赢家。战争,你真是个剪纸大师,人类、世界都在你的剪刀下手指尖去留变幻,精彩纷呈!
现在,他看擂台上的拳来脚往,不可开交,真有了一种酒鬼喝德山大曲,怡然自得的感觉。
战了六十多个回合,李胡子也是汗流浃背,仍讨不到半点便宜,他这才大彻大悟,对手并不急于全力以赴,是在消耗他的体能,蓄精养锐,伺机一击,让他不可收拾!略一寻思,暗道: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而跳出对方攻击范围,道:“没想到后生家这人一多,也就怯场了。前些时候老码头使过的一套醉拳,别说还有些板眼,是不是出来得匆忙忘在家里了,或者嚇掉在了爪哇国,莫怪我没给你提过醒,要不寻回来试试,挣不挣得回一些颜面且不说,总不至于如此狼狈呗!”
龚群堂听了,心领神会:李胡子已然识破自己计谋,也在使激将法让自己赶快出手,他好速战速决呢。道:“多谢前辈提醒,群堂遵命就是。”
龚群堂看看李胡子体能是黄瓜打锣去了一大截,使出了解数,晃晃悠悠驶出醉拳的同时,又揉进了少林拳元素,刚柔并济,日月同辉,“曹国舅,根基厚,腾得云,驾得雾。”
李胡子一看对方着了道儿出了手,大喜过望。自从那日与龚群堂老码头一战以后,他闭门研习,已将醉拳套路烂记于心,并把应对招数一一想出,此时见龚群堂使出腾云驾雾招数,不慌不忙,使个登枝摘桃,躲开龚群堂下盘进攻的同时,呼的一拳,力道千钧,直击龚群堂面门。
殊不知龚群堂是在故意露出破绽,引鱼上钩,往后略一侧身,探出鹰爪,扣住李胡子铁拳,然后一个雄鹿蹬蹄,将李胡子踢毯子一般踢飞起来,直向擂台下飞去!
汉胡子腾的起身,击掌叫一声“好!”
榜爷一下子站起身来,惊叫一声“啊呀!”
龚群堂想:头一局,李胡子痛失回龙镖,自己听风辨向折下苹果,可谓完胜,如果李胡子再跌下擂台,非死即残不说,满盘皆输,这面子如何丢得起;,李胡子党徒遍布三湘四水,断然不会接受这结果,闹将起来,自己岂有宁日,这样一来,立足乡土保住宝窟重整五十七师的愿望,岂不落空;下山时师傅紫阳真人曾教导:艺高不算高,德高万人服,这样做岂不是有违恩师教诲?!想到这里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即要坠下擂台的金钩李胡子,这样,双双站在了擂台上。
惊魂弗定的李胡子不亏是个江湖老手,他想:自己一而再的败阵,身败名裂,以后还如何立足江湖?我何不在他洋洋得意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扳回一局,挽回颜面!于是装作丢甲弃盔体力不支样子仰身后倒,一个铁板桥倒在擂台的同时,使出金钩绝技,一只脚勾住龚群堂脚踝,一只脚在龚群堂膝头一蹬,龚群堂不避不闪,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在了擂台上!
一切都在按预计的模式进行,龚群堂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没有挣扎,更没有反击,只是将一只大手伸向了金钩李胡子,“前辈金钩绝技,名不虚传,晚辈佩服。”
胜败的瞬间转换,金钩李胡子忽而明白了自己干下的事,脸一红,拉起龚群堂,低下头,声如蚊吟却也发自肺腑:“谢了!”
刀切豆腐二面光,皆大欢喜的结局,正好符合作为裁判的姚大榜初衷,他不失时机走到擂台中央,朗若洪钟的宣布:“本人宣布,一年一度的比武盛会,现在结束!”
姚大榜声音刚落,台下立刻喧哗一片:“不成,不成,别当咱是傻瓜,何个胜败,咱心里有数,榜爷不能马虎过身!”
“咱们可是压注了的,妻儿老小的,都在这上头,榜爷这裁判,是否要掂量一下公允二字以后再做判决!”
“就是,就是!”
………………
明白人不少,众怒难触,姚大榜思索片刻,走到李胡子跟前,拍拍他肩头,意味深长的道:“李兄纵横江湖,威武无边,你我年事已高,这分成一事,就让给年轻人裁决一回,省得咱们一个老调子,让人耳朵听得起茧,李兄意下如何?”
如果没有龚群堂的谦让收场,显然自己败得是不可收拾,既然是体面收官,自己还能说什么呢?李胡子拱手道:“小弟愿听大哥吩咐。”
“那好,”姚大榜转向龚全堂,“龚大侠,分成的事,吱一声。老夫要多一句嘴的事,你这一声,是不大寻常的一声,是婆婆管媳妇,正儿八经时间不短的一声。说吧。”
“这个……”不过是为了完成师座交代的任务,为了在家乡在宝窟边上站稳脚跟才出此一战,战完了,汉胡子也好,我龚群堂也好,稻把谷子地各有收获,再往前趟,无疑是个诛仙阵,麻纱无穷,我何不见好就收,远离江湖是是非非,因而拱手道:“群堂充其量不过是介武夫,哪有能力管这些江湖事情;如果榜爷一定要个态度,要个结论,那就请您去找汉爷吧。”
“不成”姚大榜摆手道,“输者掩旗,胜者击鼓,这是祖制,是规矩,凭是皇帝老儿,绿林盟主,何个也变更不得的。龚大侠,请不要犹豫了。”
真是道难题,一道始料未及的难题,不是得罪东面,就是开罪西头,自己一毛钱好处未得,却非要淌这趟浑水,凭么得,为么得,为个卵,涉足江湖纷争,特别是一帮子土匪强盗,自己正是穿起蓑衣枪火,落得的无疑是一个扑火不灭火烧身的结局,我龚群堂能干这蠢事?这蠢事岂是我龚群堂干的!
“榜爷,我是汉爷异姓兄弟,代汉爷出战,侥幸赢得一招半式,也是承李爷所让。龚某生性好玩,只想玩过哒,就归一哒,至于得失,你吃大蒜我爱姜的,各拣其好,请榜爷不要勉强。”
“这不行,我说过哒,这是祖制,是规矩,不得随意变更,变更会出乱子的。龚大侠不要客气哒。”
看来这态,不表也得表,捱是捱不过去哒,忽而一想,自己是代表汉爷出战,现在,结果已然出来,那么这态,理应由汉爷来表才合适,于是道:“汉爷,您说句话吧。”
汉胡子全然以胜利者自居,手捻长须,呵呵笑道:“榜爷是咱们请来的终极裁判,榜爷的话就是圣旨。”他想,分成的事,自己早已向龚群堂说得明白,不会有什么问题,由他来当众宣布,既循规矩,又有权威性,由他宣布,当然最合适不过了,“群堂老弟,照旨宣科吧。”
汉胡子的授权,姚大榜的点头,还有李胡子的期许,都让龚群堂觉得,现在,他已是一语定乾坤的人了,片刻的思索,他转身向了台下万千观众,“我宣布:老码头利润,五五分成!”
这个决定的宣布,让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惊愕不已!但最吃惊的,还是汉胡子,他大声责问:“群堂,你这是怎么啦,你忘记了自个儿是一个胜利者,反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调和者,这刀切豆腐二面光的作法,我不同意!”
龚群堂道:“汉爷,您不是说,分成的事。我说了算吗?”
“这个···这个···我是说过,不过,一场生死决战,总不能白战,总的有个高低之分,厚薄之别吧,分成,分成,你总得有个分寸吧!”
姚大榜道:“汉兄,龚少侠这样做,自有他这样做的道理,咱们不妨听听,或许有所获益?”
既然是裁判,公正选定的中间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物的话,当然不能不听,彭汉青无言以对。
“我想”龚群堂道:“彭李纷争,已经不是一时一日的事,结果呢,大家为了几个小钱,一点蝇头小利,争得个你死我活,这又何必呢。日本人占领了我们大半个中国,这时候的情形,恰如大雪里穿单衣打雪仗,看何个功底硬。可这硬有么得用呀,洪水猛兽,已到门口,你捏把扫把带去抵挡,螳臂当车,有么得用!所以我想,我们得放弃一些既往的东西,固有的防线去迎接新的挑战,突破固有的防线,团结一心,恢复家园,还我河山,这才是顶要紧的,各位以为如何?”
作为裁判的姚大榜只求圆泛结束,少生枝节,没得争端,自然没有异议。心知肚明两句皆输的李胡子更明白自己已经失掉发言权,而且龚群堂的表态自己还占到便宜,当然不会多说,只有汉胡子,已经大获全胜,心有不甘,只是龚群堂态已表明,又不好当着姚大榜李胡子面挑明,“这恐怕不妥,群堂老弟,你想想看,这码头管理。何个挑头,不也是个事吗···”
汉胡子言下之意,无非是想龚群堂把话收回,这一点,龚群堂及在场的人也都很清楚。
“舵爷,轮流做主,各献己长,不也皆大欢喜吗?”
看来龚群堂已经通盘设计好,大战方针已经敲定,汉胡子无言以对。
姚大榜圆场道:“汉青兄,得一成不说,就那彩头儿,也可观得很,而且以后,也不用再使拳弄脚了,安静过日子,依我看,这是再圆满不过的结局了不是?”
也是,不再争斗,平平静静过日子,欢欢喜喜分银子,何个说不好,何个又有么得理由说不好呢?汉胡子松开紧皱眉头,点头笑道:“既然榜爷也是这意思,汉青无话可说,就按榜爷意思办。”
比武结果虽与理想的结果大相径庭,但毕竟尘埃落定,自己也不是十分落魄,待这儿,嚼着枚子也说不上甜的味道了,金钩李胡子向姚大榜跟汉胡子拱手道:“在下还有些事务料理,容李某先行告退。”
姚大榜轻轻挥手,“先忙吧,这儿,有我呢。”
金钩李胡子经过龚群堂身边,顿一下,轻言道:“谢啦!”
姚大榜上前,拍拍龚群堂肩膀,“武功、武德样样具有,年轻人,了不起呀!”转身向汉胡子道:“炖得螃蟹分八只脚,今朝这茶水钱,汉青兄要出点血啦。”
彭汉青一拱手,“那是当然。”
姚大榜呵呵笑道:“名利双收,我还怕你汉青兄不当然啰,哈。”
汉胡子高声道:“去,其彪,取一千大洋来。”
彭其彪应一声“好勒”,就去彩棚取光洋。
金钩李胡子恰好也还在彩棚边,今天的擂台败北,他的损失太大,他来这儿看看,自然是有死儿入殓看一面的味道。
“拿钱!”彭其彪将收款单子桌上一拍,抱了膀子,看一眼一旁的李胡子,吹起了口哨。
“这样多啊!”管账先生一看收款单子上数字,惊得舌头吐出尺把长,眼睛睁得牛卵子大。
“没吓着吧,兄弟。”彭其彪仍抱着膀子,只是没吹了的口哨。
“这个……这个……”管账先生嗫喏着,眼睛盯在李胡子脸上。
“赔不起是啵,去,擂台不没撤,去台上吼一嗓子,叫声赔不起,这钱,咱不要哒,要得啵!”
李胡子上来拍彭其彪肩膀,“三当家的,放心,咱赢得起,也输得起,今儿个这赔,咱呀,赔得舒坦。”
彭其彪呵呵笑道:“还真没见过像李爷这样胸怀坦荡的人,死儿还把笑脸迎!”
“三当家的这就不明白了,跟一个艺高,德重,望深的人比武,败了,那叫么得,叫虽败犹荣,没亲历的人,是不会体会到这一点的,付,一个字儿也不少,付,付得我舒服!”
一厅厅红纸包着的沉甸甸的光洋送到彭其彪面前,一会儿就堆起了一架山,彭其彪仰天大笑,“发哒,发哒。”
李胡子不管是真服还是假服,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他都走了,他的这位管家,这位拉屎擦屁股的账房先生就有些不服彭其彪的气了,“三当家的,莫太得意,告信你,没这个龚群堂出现,今朝,也和往年一个样,咱们照样赢他个盆满罐满。嚣么得张呀,你不是不清白,那龚群堂家底,何个也都一清二楚:他镖杀日本名将,早就和小日本剽上了,如果不是奔丧,日本第一武士阿部俊雄早就和他干上了,他能有好果子吃?龚群堂替汉胡子卖力气,无非就是补起当年打死其妻弟之过,如今过已补上,两面不亏欠,何个也指望不上何个拔河搭把手哒,到时候,依然的是老虎不在猴称雄,晓得啵!记住哒,这钱,你先捏去,别忘记,待不了多久,又一个字儿不少送回来。三当家的可是听明白了,何个笑到最后,那也是岔开的毛笔写大字:两——说!哈,捏去,去你那里,保管一会儿。钱这东西,多哒,脚头枕头的,碍手碍脚,有人分忧,不是件坏事。哈哈!”
“你——!”斗嘴方面,对于少喝墨水少识字的彭其彪来说,这算不上他的强项,但久在绿林,经多见广的经历又给了他这方面的补充,“就怕你就这样子的慷慨下去,弄的俺脚头枕头的全部是白花花银子,招呼不下呢!”然后大手一辉“二麻子,莫不舍得力气,搬!”
这时候,彭其彪身后一个声音穿过来,由于隔得近,声音不高,彭琪彪听得一清二楚:“山本军,都录下了么?”
“照您的吩咐,录下了,一招一式,包括他们过招时说的话,都一字不落的录下了,您就放宽心拿钱吧。”
“这样好,阿部君以后决战就更有胜利把握了!”
彭其彪隐隐觉得,身后二人的话与今天比试与龚群堂有关,猛一转身,宽实的肩膀差点没将大岛藏一撞倒!他一把揪住大岛藏一胸襟逼问:“老实点,老几巴,是不是做下了对我哥不利的事!”
大岛藏一只顾和山本纠夫人堆里说话,没注意到勾腰清点大洋的彭其彪,惊魂弗定,陪下笑脸搭道:“三当家的千万别误会。我们商人,除了生意,别的,啥也不会。只是觉得今日打擂斗智斗勇的,精彩极了,所以录下些片段,纯属是为了过后欣赏,玩儿···三当家的千万别误会。”
“这还差不多,假如做下么得对我哥不利的事,告信你,俺这双枪和你说话!”
“那是,那是···”大岛藏一退后一些讪笑道。
姚大榜得了一千大洋,谢绝汉胡子家中吃烤全羊的邀请,带着一干随从去了湘西。汉胡子今日可谓是春风得意,得名得利彩棚又得了几万块大洋实惠,看看日已西斜,伸出两个大拇子,轻轻梳一下其实是整整齐齐光可照人的头发,一个压头已久今朝才得全胜全利扬眉吐气的人,这梳理头发的样子是不一样的,他先是立起身,上前两步,然后才伸出两个大拇指慢慢后抹,这一切,台上台下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梳,梳出了一头秀发的同时也梳出了仅次于先前你死我活打擂场景的光彩。
“好好!”台下数人拍巴掌喝彩,汉胡子断定,这些人,八成是买他这冷门得了满堂彩的人,不管怎样,这效果,是他需要的!他向台下辉一下大手,天晓得这大列列动作是表示谢意呢还是宣示自己的得意。他大步上前至龚群堂跟前,先是拍拍他的肩头,然后执了他手,向台下走去的同时声音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听到:“走,跟哥回家喝烧酒去!”
台下,彭其彪率领着十二大金刚已经备马以待,打擂获胜的英雄龚群堂跟他们的舵爷汉胡子。
“哎呀,这人哪,真他娘的砍脑壳怪,你一心气儿爽啵,这大红大紫的太阳都跟那青楼女子似的讨好你,亲近你,一张脸蛋贴着你的脸蹭,瞧见冇,今朝这太阳,老子只要一伸手,就能拧到她脸,哈哈,弟兄们,上马!”
彭其彪刚要跨上他的枣红马,王小妹燕子似的飞来一把扯住他袖子,“其彪兄弟,咱们换换,你坐车,我骑马。”
“呃,嫂……嫂子,这马也不是闹着玩的,没骑过的,不晓得它性子,它欺生,弄不好会出事儿,要不得,要不得。”
“我说兄弟,别扒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喽,马通人性,只要你对它好,没不听话的。告信你,除了天上那马云,没我驯服不了的。俗话说,骑马观花,今朝大家伙乐呵得不行,这花,肯定美得不行,这马,我是骑定哒。”
彭其彪仄了脸看已然马上的龚群堂,龚群堂含笑点头,彭奇其彪再这仄头来,王小妹已经翻身马上,马鞭轻摇,枣红马欢快的撒开四蹄向前跑去。龚群堂啪一声鞭响,赶上王小妹,叫道:“慢点!”王小妹掉头百媚千娇嗔道:“就兴你一个人乐,就不许人家跟你分享胜利的喜悦呵,真是的。”
龚群堂也拿他没辙,只能由她。
汉胡子居中,龚群堂王小妹一左一右,三人几乎是并驾齐驱,在一群喽啰如星捧月的簇拥下信马由缰,悠然前行,不多时,来到千鱼岭水库脚下,樟树岭脚边的彭家巷口。公路边上蜿蜒东去的台沟里,泉水叮咚,碧水如茵,潺然东行,万千畅快不已的清波,将那身下的泥土涤净的同时,又咬出一道又一道黑黄相间的小坎,细腻绵长的水草翩然起舞,青壳鲫鱼还有雕子一类的鱼嬉戏期间,一名蓄这茶盖头的童儿,骑着一条水牯来自不远处,一处平坦开阔些的地方,吆喝一声“喝——水,”水牯听话的埋下头来,不紧不忙喝起了甘泉,牧童则抚笛轻吹,笛声婉转悠扬。远些地方,空旷的田野边上蜿蜒起伏,此时已显出深蓝色的山的脚下的农家,一缕缕乳色的炊烟袅袅升起,一副活画徐徐展开……龚群堂王小妹给这美轮美奂的景致惊住,不由得勒缰远望,几有一种空灵之感!
“俺说群堂,你们二位,只迷恋这山村晚景,大概还不晓得,你们嫂子,早已经准备好整桌整桌的美酒佳肴,就等着我们去享受哩!”
“这溪水,咱又不是才见,怎么今朝,俺就觉得它特美呢?”
王小妹一旁轻声却意味深长的说:“事顺,心境好,还有美人相伴,这景致不美才怪哩。不过这特字,恐怕用的还不是时候,待会儿,特美景致来了,你又如何形容呢。”
龚群堂不明白王小妹的话,待要细问,王小妹娇羞一笑,脸泛红韵,打马上前去了彭家巷口,马铃叮当,犹似姑娘的笑声,轻盈悦耳,回味悠长。
太阳还没落山,汉胡子家已是张灯结彩,辉煌一片,禾场彩棚,两丈来宽,十来米长,大门口一张田心桌,两边各有两张大圆桌。嵇春华今朝一改往日雍容华贵打扮,短袄长裤,腰扎蓝底红色梅花围腰,喜盈盈站在大门口街荫上,看上去一切都胸有成竹,一切也都准备就绪。
说实在的,直至今天,龚群堂还将当年打死嵇春华亲弟一事搁在心头,难说天大一件事。嵇春华真的会说放就放,指不定什么时候绊子儿就来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过河拆桥,上楼搬梯子又不是何个的专利,韩信打天下,死在未央宫的悲剧不能重演,辞水远蚂蝗好些。因而下马,将缰绳交给彭其彪,招呼众弟子回家。
彭其彪丢了缰绳,跑到正在和夫人说话的汉胡子跟前将情况一说,汉胡子撩了长袍赶过来,一把拽住龚群堂袖子,不由分说就往回走,“没想到我这聪明一世的老弟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就是英雄,你这主角跑哒,这庆功宴还咋开,就算开得了,立下盖世奇功。就这么的一拍屁股走哒,你这不等于是唤来世人骂我不义吗!走,夫人在门口等着咱们的功臣哩。”
“舵爷您松手,群堂有话说。群堂能为舵爷分忧,是小弟的荣幸,侥幸取胜,我也高兴,跨马游街,也已尽兴,这会儿,小弟就想和弟兄们回家淡酒薄菜,明月之下总结今朝打擂经验教训,以为今后行走江湖心得,也是别有一番乐趣啦。”
“胡闹,正宫不当做偏旁,就算是总结,这之后不是有大把大把时间吗?再说啦,你的弟兄就是我的弟兄,这庆功宴,少了这班子拉拉队兄弟,我还觉得乏味呢。走,全都走,这一桌一桌的美味佳肴,我可不想它成为垃圾!”
盛情难却,弟兄们都能与自己一同饮酒作乐,共赏明月,共度良宵,这当然是龚群堂求之不得的事,大嘴一咧,大手一辉,“舵爷盛情却之不恭,弟兄们,咱恭敬不如从命,喝酒去!”
只有王小妹,端坐马上,这儿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龚群堂经过身边,这才弯腰轻声道:“就为一个义字,讲一箩筐的话,小把戏,小儿科,别人看不出,别以为这世上人就都瞌睡哒,看不出小伎俩勒。这下如了愿,可以开怀畅饮了吧。”
龚群堂听的清切,也不作答,嘴角含笑走过去。这笑,是那样地怡然,并不因了戳穿阴谋而稍有逊色。
嵇春华走过来,伸双手给王小妹,笑道:“小妹爱那纵马奔腾的快感,有胸襟的年轻人何个也是一样。只是下来,脚手要稳便些,莫要跌倒何址。”
在嵇春花的搀扶下,王小妹稳稳下地,然后双双手挽着走向大棚中坎首席。
看着这一切,龚群堂昂守苍穹,皓月当空,碧空万里,现在,他才沧海及岸,他觉得一个实诚的拧一把你立马就会喊疼喊痒,没有半点儿扭捏作态的世界,已然让他脚踏实地!
嵇春华挽着王小妹来至主席桌上首,让王小妹坐东头上边,自己坐到上首东头,没奈何,汉胡子坐到了上首西头,虽说不快,不过没关系,难得有的欢乐气氛,已经涵盖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不顺跟山寨规矩。
赶走汉胡子,嵇春华还振振有词,“俺跟小妹,有些天儿没一块儿了,难得这高兴精致,姐妹一起,也算聚了首,你坐这儿掺和么得,何址不是个喝。小妹,咱们说说私房话,别理他们。”
依样画葫芦,龚群堂跟王小妹坐一条长板凳,也坐其下手,彭其彪跟陈宏军坐下席,坐西头的是丁守义跟二麻子。龚群堂想,一桌主席,自己一方就已经占了四席位,看来汉胡子夫人如此安排,可谓是用心良苦哇!
宾主落座,嵇春花轻一挥手,站身后的四个小土匪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要得哒。”
“好咧。”喽啰们应一声下去,不多会儿,回锅肉、烧鸡、烤鸭、糖醋鲤鱼、冬黄菜鸡蛋汤都大盘大钵端了上来,最后上的一道主菜是剁桶(仅次于澡盆大的木盆)装烤黄羊。
汉胡子拢一拢长发,立起身,一拍巴掌,“诸位,流口水就让他流吧,待会儿,一桌子美味佳肴的尽够诸位享用。彭某人要说的一句话是,这杯酒不能白喝,喝也行,先得答一道题,答上了。喝酒吃肉,答不上的,滚一边去咽馋沫子!”
“舵爷请出题。”众人显然面对满桌的美酒佳肴等不及了,急忙催道。
“那好,这题,俺出哒:打擂,八年,整整八个年头,哪一次打擂回来,咱们不是垂头丧气,哀声连连。可为么得今天,诸位都喜笑颜开,兴高采烈?”
“就这题,太好答哒!”众人笑声一片,“都是让胜利整的呗。这也算题?”
“那好,俺再问,这胜利的果子,是何个摘来?”
席上哈哈一片,“这还用问,是龚群堂龚大侠!”
“对喽,俺再问问,龚大侠石门桥一战,舍生忘死,换得了彭某人颜面跟利益,要不要重赏?”
“要,当然要!”
“对喽!”汉胡子一拍巴掌,“三当家的,去,去给老子捏一千块光洋来,老子要重赏英雄!”
彭其彪立马起身,“好哩,就去取钱。”
“慢着!”汉胡子叫住彭其彪,叮嘱,“捏的钱,必定从彩钱里头捏,那钱,有汗气,有血腥味儿,龚大侠才会捏的心安理得心气儿顺!”
打死嵇公子,结下深仇大恨,龚群堂总觉得对不起汉胡子跟嵇夫人,如今汉爷跟夫人不计前仇,呆待若上宾,自己能为他们为山寨做点事,那也是皮匠为人补鞋贴块皮子的事,是应该的,不值得如此重奖,忙要起身辞谢,这当儿,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脚背上,摁了一下···王小妹阻止了龚群堂,嘻嘻儿笑道:“不瞒夫人说,这烤全羊,黄黄的,亮亮的,香香的,我口水都出来哒,就想一口吃下它。”
嘴边的话,龚群堂咽了下去。
汉胡子从彭其彪手上接过一千大洋,离坐来至龚群堂跟前,双手奉上,“贤弟为山寨争得殊荣,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将才吃了王小妹一脚,此时自然没有话说,龚群堂双手接过满满一茶盆大洋,客气地说了声:“谢舵爷,谢嫂夫人。”
王小妹拿眼示意丁守义,丁守义何等灵动人物,忙起身接下。
嵇春华起身,拿起插羊肉上小刀,切下一大块烤羊肉,放到王小妹面前盘中,然后又切一块给龚群堂,介绍道:“俺瞧这新疆厨师,做菜的确有些个讲究,羊要黄羊,而且一定要野生的,光这食材,就够人忙乎半天了,再瞧那手段,由不得你不咂舌:去毛净肚货,然后大蒜生姜酱醋盐甘草啥的填上一肚子,细细缝上,炭火上翻来覆去烤上半天,至到那香气十里外也闻得见了,才卸下来,此时开肚,嚯,原先肚里大宗的佐料踪影儿也没瞧见,原来全跑到羊身子里去哒,这就有了天下有一地上无双的烤羊肉,尝尝,快尝尝,可别让这玉皇大帝都赞不绝口的美味一撒手又跑回了天庭哟!”
众人赶忙伸筷子,这烤羊肉味道真的不同凡响,香而不烈,嫩而不脆,油而不腻,滑而不溜,说不尽美处,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推杯换盏数巡,汉胡子道:“今朝日子,不是过年胜似过年,三当家的,猜拳行令,弄出过年气氛如何?”
彭其彪早已按捺不住,起身一挽袖子,声若雷鸣,“何个不要命的,跟我来他十局八局?”
陈宏军已经和彭其彪成了要好朋友,起身应道:“难得舵爷跟众位弟兄高兴,在下愿意乐呵好玩儿!”于是挥五喝六,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酒酣耳热,汉胡子举过杯来,“群堂老弟,千金难买快乐时,咱弟兄走一个。”
龚群堂道一声谢,举杯一饮而尽。
“贤弟,大块吃肉,大称分银,大碗喝酒,这地上有一,天上无双的快活,好不畅快,贤弟讲是啵?”
“那是当然。”
“那么贤弟想不想天天如此,日日如斯,就做个快活神仙?”
“小弟愚钝,还请舵爷明示。”
“愚兄想说,早就想说,绿林阔道,咱们弟兄,携手并进,凭俺城府,凭贤弟一身本事,笑傲江湖,天下无敌!”
“舵爷意思,是想小弟入伙?”
“贤弟不以为这是件龙入沧海,虎归莽林的好事吗!”
触及到改弦易辙的敏感话题,龚群堂啪的放了酒杯,大声道:“余师长对我恩重如山,五十七师八千弟兄与我情同手足,群堂虽粉身碎骨也不敢忘记,舵爷,恕群堂难以从命!”
“贤弟义重如山,这也是愚兄景仰的地方;可是贤弟想过没有,你敬的余师长已经身陷牢笼,死活难料;五十七师,虽不说是全军覆灭,也已是所剩无几,守着灵牌哭老娘,娘回不来哒。识时务者为俊杰,谋一条金光大道不是件拐事。”
“舵爷莫讲哒,今朝群堂把话放这儿哒,愚弟生是五十七师人,死是五十七师鬼,一生一世,矢志不改!”
嵇春花忙出来打圆场:“滩头急转弯,水急船不急,再明白的人也得盘算盘算不是。群堂兄弟,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讲得套啵:智者三虑,不急,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表态。”
“嫂夫人,”龚群堂一字一顿道,“难得遇到安邦定国抗敌御贼的余城万师长,群堂这一辈子怕是信仰不变哒!”
席上顿时鸦雀无声。
汉胡子本以为五十七师可以说是全军覆没,龚群堂后路已经断了,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也过上了,这时候拉他入伙,应当是十拿九稳的事,没料想他还是横牛拉横耙,牛索不管用。
当着众人面吃一回闭门羹,汉胡子自不必说心里很是懊恼,只是大家都沉浸在浓浓的喜庆气氛之中,不便发作罢了。
就在这局面十分尴尬的时候,外边一阵喧哗,一伙子人来到了彩棚,嚷嚷道:“俺们要见龚群堂龚大侠!”
几个喽啰,拉也拉不住。
龚群堂起身迎上前,净是些背着包袱被窝的青皮后生。
“不晓得何为找我么事,我就是龚群堂,有话请讲。”
“俺们找龚大侠,就是要找一位德高望重艺德兼优的好师傅,龚大侠,请收俺们为徒!”
“哈哈,嚷嚷半天,不就是为了为了跟人打架,打赢架找我吗,告信你们,这样徒弟,不配做我徒弟,龚某人现在就告信你们,这样徒弟,俺不会收。各位请回吧。”
二十几个后生即刻跪倒在地,齐声叫道:“龚大侠不收我们为徒,那还讲么子强身健体保家卫国的大道理,那些口号不都是狗皮一个吗?如果是这样,俺们走!”
听到这儿,龚群堂呵呵笑了,上前扶起一敦敦实实黑皮后生,问道:“叫么子名字?”
“龚玉林。”
“何址人?”
“石门桥人。俺们来的人,大多都看了您今朝的比武,晓得您武艺高强,没想到您竟说出那样话,算哒,算俺脸正眼斜看走火哒,俺们走!”
“走,俺都走!”跪地上人都站了起来,齐声应道。
龚群堂哈哈大笑,“就冲着诸位一句:强身健体,保家卫国,这师傅,我当啦!”
“真的?”众人齐问。
“龚某人一言九鼎!弟兄们走了半天的路,走,跟我去休息。”
龚群堂拱手告辞汉胡子夫妇,招呼王小妹、陈宏军、丁守义及新老弟子一同上路回家。此时月已升起两杆子高。
“对哒,弄半天哒,我咋没见铁塔老弟影儿?”
王小妹道:“常德城已经收复,家里什么样子了,老爹躲难回没回来,总得去看个落妥不是,再个,地窖里那几箱德山大曲,闹得铁塔睡不香,食不甘,心头肉总得自疼自痒看看摸摸不是,这不就去哒,明朝,明朝正午准时回。”
想想也是,看家看爹,人之常情。只是办事情方面去哒一个雷厉风行呼风唤雨的帮手,让人感觉很明显。“庙里呆不下这样多人,安排到何址呢?”龚群堂自语。
“这有何难,”王小妹应道,“本姑娘早就替你想好哒。”
龚群堂微感愕然,“哦?”
王小妹附在龚群堂耳边道:“龚市长走哒,偌大的房子正好派上用场,这些个血气方刚的人住那儿,一来舒畅,,二来把守住宝窟入口,两全其美,一箭双雕,再好不过不是。”
龚群堂连连点头,就让陈宏军负责这一块,陈宏军忙道:“是,馆长尽管放心好哒。”
明月如烛,碧空万里,天地豁然。田头径边,幽幽清溪,叮咚作响,如琴幽吟。
龚群堂忽然驻足在堂哥堂屋门口,一副新鲜却也异常醒目的对联,让他禁不住念出声来:
英雄儿女胸怀大志保家卫国,桂花人果然人杰
锦绣山河誉冠九州尘埃拂净,桂花村如是地灵
“这苍劲的笔体,这豪迈的言词,是我哥的,是我哥!只是这横批,横批怎的不见。何址去哒?何址去哒!”
众人找了一会,怎么也找不到。龚群堂顿脚道:“何个干的?何个干的,这不是真成了美中不足了啵!”
王小妹道:“找不到,就莫硬找哒。世上事,存在不等于久远,代谢才是永恒,或许这不是一尊维纳斯雕塑,一尊没有双手的美人,遗憾才更让人刻骨铭心,魅力永存!”
龚群堂流泪耿燕,“多么豪气,多么热爱家乡这片热土,他走,他早就预计到了这一步,走的从容,走的豪迈,这才是我顶天立地的哥!”
想想与龚群政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想到他那句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跟我走还怕找不到路吗!”想到他为保护民族利益与敌人斗智斗勇视死如归,王小妹也为失去这样一位可歌可泣可敬可爱的兄长伤感不已,轻抚对联,吟道:
明月为谁笑
乌云为谁愁
物在君不在
只见溪水流
安排好所有学员,禾场里就只剩了龚群堂和王小妹两个人。王小妹手一碰龚群堂胳膊,轻声道:“要得哒,除了给人刷牙,什么都做落妥哒。咱们也该休息哒。”
是都安排好哒,可龚群堂还在想着堂哥龚群政,望着那副对联,没有离去的意思,王小妹火了,“如果守这儿守得到龚市长回来,我宁肯守他三天三夜,可守得来吗,现实吗,除了表明一点儿心迹,还有什么,若说有什么,那就是做作,做作给世人看,虚假的一套,不中用!算了,跟一个迂得可以的人说,那也是对牛弹琴,白说。你不走,我走。真的受不了你!”
“你,你去何址?”
“去天堂,去地狱,总之去哪,也比蹲这儿强,跟你没关系。”
龚群堂见王小妹头也不回的走进龚家巷口,怕她出事,连忙“哎”着声跟上去,跟到樟树岭上,跟到盛着星月的鱼岭水库边上,浓荫蔽日的樟树下。
王小妹站住了。
龚群堂也站住了。
这儿,是他跟她第一次幽会,令人魂牵梦系的地方……王小妹猛一转身,纤纤双手,圈住龚群堂脖子,附耳轻声吐气如兰,“打擂得胜,奖状千块,新徒一帮,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咱们是不是应该好生庆贺一番。来呀,快来呀”“别这么抢险似的火急,没洪峰下来,咱得怜香惜玉。”“狗皮,两个一起,谁不想一口儿生生地吞了对方,还怜什么香惜什么玉,金戈铁马,纵横驰骋,昏天黑地的那才叫酣畅淋漓,还等么得,来,只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