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次交锋
作者:龚景仕      更新:2021-06-04 05:15      字数:11352
  会议是在竹木交易所楼上大岛藏一的办公室进行,参加会议的仅只四个人:河野满、大岛藏一、冰田美惠、横山俊二。
  河野满是这儿军阶最高,也是带着首相东条英机,侵华总司令冈村宁次密令来到谢家铺镇上的将军,作为代表了两位为世界所瞩目的人物的特使,河野满的到来意义当然不同凡响。
  河野满不到五十岁,他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年龄就能做到侵华日军副总参谋长的位置,这与他的赫赫战功是密不可分的:卢沟桥事件,他是策划者之一;,建立满洲国,为日本帝国建立一个小小的傀儡政权,他是始作俑者;,两次中日长沙会战,他既是策划者又是指挥官,功劳在日本朝野是老少皆知。河野满的工作作风,也跟他的为人处事一样的严谨,务实。通知了与会者,他就提前五分钟来到会议室,坐在那张长长也很宽大的桌子上方主席的位置上,微微斜着身子坐着,微闭了双目,近乎一尊雕塑的坐在那儿梳理着思绪,他要将一会儿发表的讲话不要有一个多余的字参杂其中!
  大岛藏一在他的左侧坐下,横山俊二,冰田美惠在另一方坐下,肃穆的气氛让人感到几分窒息的味道。
  “门关上。”河野满光亮的电灯泡似的脑袋一动不动,上眼皮仿佛是给猪苦胆似的眼袋粘着,没有睁开,或者他压根儿就没打算睁开。
  冰田美惠关上门。
  河野满开始训话了,“不用说各位也很清楚,中日之战旷日已久,虽说常德会战即要以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胜利落幕,但是,湘西会战,长沙第三次会战即要打响,给我们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供给!如果以为仅凭着一股子占有的激情跟武士道精神,就能打赢一场战争,就能将整个中国占领,就能征服所有中国人,我要说,这想法未免太幼稚!战争打的军事仗,也是经济仗,没有草料的马它将不是马,而是一堆肉,一堆任人宰割的马肉,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的军队,是一群羔羊,一群没有生气任人宰割的羔羊。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差不多耗尽了我们的国力,所以,寻找财源,以战养战,是迫在眉睫的工作。所以岗村宁次总司令派我跟横山君来跟诸位一同作战,务必在短期内拿下樟树岭宝窟!大岛君,总司令特别重视大岛君意见,夺取宝窟,进展如何,有什么计划,我想听听大岛君高见。”
  大岛藏一微一点头,道:“来谢家铺时间不长,但我明白了一点:一是樟树岭的财宝不是我们原先想象的那般容易得手,财宝就在那儿,金山银山,让人垂涎欲滴,就是看得见摸不着,更别说得到了。正因为如此,许许多多的中国人外国人都冲着同一个目标而来,结果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财宝没有得到,反而还赔上了身家性命。综合线人情报,我的结论是:欲速则不达。将军阁下,真的很遗憾。”
  河野满的眼皮始终是半掩半起,大岛藏一的答复,与东条英机首相,岗村宁次总司令的期望相去甚远,与形势的要求相去甚远,这显然不是他所要的答案!
  “我想,不!”年轻气盛的横山俊二开口了。“十箱金砖的丢失,它恰恰说明了一点:延缓即是失败。老师,学生以为,内阁,岗村宁次总司令和河野满将军的思路是对的。只有速战速决,拿下樟树岭宝窟,圣战才有胜利的把握!”
  对于横山俊二不指名道姓的指责,老成持重的大岛藏一,只是以微笑作答,当着河野将军面,他将担子推给了学生横山俊二,他不紧不忙说道:“看来我已经是老咯,这拿下宝窟的事,已经是担纲不起咯。”
  河野满睁开双目,道:“好啦,过去的事就让它成为过去,我们的主题就只有四个字:面对现实。既然诸位都有了共识,有大岛君的智慧,横山君的进取精神,各位的积极配合与协同,我相信,历朝历代,许许多多能人志士未能实现的愿望,我们帝国的精英能够实现。咱们老熟人了,诸位也都晓得我,晓得东条英机首相岗村宁次司令官的脾气:注重效果,不看过程。请君努力吧。”
  河野满的话,摆明的是对大岛藏一工作的不满,把横山俊二安排来谢家铺,其实就有不信任大岛藏一取而代之的意思,这一点,各个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大岛藏一自有他的盘算:层层机关能不能破解,一窟宝藏能不能到手,仅凭一股子血刚之气,你横山俊二未必就能得手,成功了,未必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失败了,说不好你也得象千千万万先人一样搭上身家性命,到头来,收拾残局再奔主题的还是我大岛藏一,那时,我大岛藏一的身价,只会倍增!
  龚群堂与横山俊二的第一次较量纯粹是一个巧合,谁也始料未及!
  武馆的兴旺与否关系到小分队能否在家乡站稳脚跟,关系到宝窟的安危,也关系到五十七师能不能按照余程万师长的计划顺利进行,正因为如此,龚群堂格外用心。现在,烈士的遗孤已经有了下落,而且近在咫尺,他随时可以前往看他,这样,他就可以把主要精力集中到武馆上来了。
  进门王小妹的第一句话就是“小蛋找到了啵?”
  龚群堂结果王小妹递上来的一大碗茶,一口气喝完,咂咂嘴,“真好。”
  “哎,你这个真好,是茶好还是长沙之行的结果好,你可得说个落妥啊。”
  “铁塔,守义他们呢?”
  “他们俩都为武馆的事忙得脚不沾地的,你就放心吧。真是的,又不是什么军事秘密,搞得要颠覆一个国家似的;再说啦,又不是么得要决定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非要列位臣子都到齐了才能决议。”
  “真想听?”
  “以为就你挂心呐?铁蛋哥是为中国人的财产为中华民族的利益献身的,他的壮举,天感地佩,我们每一个中国人,还有每一个华夏子孙都不要忘记他,不要忘记英烈的子孙。说,快说呀,铁蛋哥的孩子到底怎么样哒?”
  “你说,是天地本来就很狭小,还是历史上一句话说定啦:忠不绝后,老天爷冥冥之中在护佑忠烈的后代:铁蛋兄的孩子,他就在我们身边!不是天公将烈士遗孤送到了我们身边,让我们可以象一只老母鸡互育自己的孩子一样互育他!”
  “真的,小蛋真的是有着落了?”
  龚群堂咧着大嘴微笑着点头。他向王小妹讲述了张小蛋来谢家铺的原因及其经过和现状。
  王小妹听了,眼泪直在秀目中打转,好一会才哽咽说道:“才是个孩子,才将几岁呀,就经历了这样多的凄风苦雨,幼小的心灵就经受了这样多的刀剑创伤,天杀的小鬼子,猪狗不如的魔鬼,灭绝人心的禽兽,等着,总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的!龚哥,说这些,没用,我想我们要做的,就是要照看好烈士的下一代让烈士走得安心,让孩子成长得茁壮!还有,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一道道的伤疤,我们不要,永远也不要触摸,让我们,让时间慢慢医治好他心灵上的创伤。孩子现在的所为,包括他的选择,我们都要理解,维护好这个现状,这样对孩子的成长只会有益处。”
  龚群堂连连点头,“没想到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什么呀,”王小妹炽灼的目光停留在龚群堂脸上,轻声细语道:“这叫心有灵犀,懂啵。”
  不懂,就是是懂,但在了这个高深莫测聪慧超群的姑娘面前他也会变得依赖起来,糊涂起来。这姑娘,海胆一个:满身长刺尖利,内里却金碧辉煌,秀色可餐。“好啦,我去樟树岭神仙庙看看。”
  “等等。”王小妹叫住了即要离去的龚群堂。“我不是给你说过了么,按你的分工,铁塔买器械,布置武馆;守义打广告贴标语,大家都尽心尽职,忙得热火朝天你就放心,这好效果,他跑不了。”
  “那你要我做什么?”
  “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给钱。”
  “给钱?不是说好了吗?每人每月按尉级干部标准,到时给我给,这不才几日嘛……”
  王小妹微微一笑,“几天,才几天?做了什么,啥也没做,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讨什么工钱,凭什么呀,好意思吗?这一点本姑娘比你还要清楚。”
  “要花钱,这理由已经够了,旁的,说拢了一座山来也没用。给,我这口袋里还有一块大洋。”
  “那是大钱,我身上也有。我就想,这大钱给人家,人家会不会觉得平白无故的,拿手上沉甸,不舒服,生活上是可以销掉许多事,可是心理上却背上了很重的包袱,这有点得不偿失不是,所以我想给点小的,来日方长,细水长流,积蓄成箩,成不了事,却也多多少少地解决一些问题不是。再说了,咱们不也赚了个经常照面的机会,赚了个放心吗。”
  “哎哟,姑奶奶你这云里雾里的,到底说何址稻谷何址栗呀?”
  “铁蛋大哥的儿子到了镇上,我不去看看,你说今晚我能睡个安稳觉吗。行啦,你我的心情这会儿都是给火舔着似的,啥也别说了,给钱,小钱。”
  龚群堂就将袋中三元五块的零钱都掏给了王小妹。王小妹一把抓过,轻轻笑道:“几个小钱,也会好意思找我要么。”言毕,头也不回走了。
  龚群堂愣在了原地,自言自语道:“真是的,这老天爷不晓得怎么做事,得了夫人还卖乖,也不想想咱这日子,过不!”
  想想张铁蛋视死如归的场景,王小妹的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他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他的舍身取义不是他的拿生命换空间,别说是护宝,个个恐怕是连性命也难保,幸存以后回想,张铁蛋义无反顾的牺牲自己,意义绝非是牺牲自己的血肉之躯那般简单,那让人意会得到言传不尽牵魂动魄的所思所想,那感天动地的所行所为,绝非是记着和感恩所能囊括的,她觉得,从龚彭家到谢家铺镇上,这样不到一炷香的距离,不是太短,而是太长!
  来到镇上,王小妹没有急于寻找或者打听天赐的下落,她相信上苍给人类的规则只一个字:缘。这缘字,在佛家的学说里,已经解释的非常清楚,或许在这个完美的学说里,唯一的缺陷是没有更多的史实加以佐证,今天她要用行动,用效应填补这一空白!
  他驻足在十字路口,与其说是在寻找天赐,还不如说是寻找一个缘字更为确切。
  几个日本浪人,身穿黑色和服,怀抱日本武士刀,在大街上大摇大摆游荡,就跟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一样的悠闲自在。他们昂首挺胸,旁若无人,嘴里还时不时的叽里呱啦一通,渐行渐远。
  一种始料未及的危险,悄无声息的出现,悄无声息的逼近。在常德,在自己的家里,日本人的兽性她不是没有领略,她眼珠子飞快地转动,寻找即要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的应对之策。
  她决定,大大方方走过去,她晓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稍有示弱,都会招致一场灭顶之灾!
  可是,这没用,所有的防御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即是在己方不占又是的情况下采取的战略,王小妹的出水芙蓉超凡脱群的美丽很快就被那几双淫邪的眼睛锁定,一阵淫笑,几个日本狼人饿猫见血腥似的成扇形阵势包围上来。
  “花姑娘,别走,玩玩,美味大大的。”
  完了,秀才遇到兵,通常的情况是强弱分明,那结果,也是不言而喻,她边走边思考着:该怎么办呢?她决定,铤而走险,迎上去,她清楚,跑是跑不过他们的。她只能是铤而走险。
  “干什么啦,也不看看我是谁。一个人,临近黄昏涉足鱼龙混杂的小香港的人,岂是一般的人么?”王小妹厉声喝道。
  几个浪人就围在了王小妹前后左右,饿狼见羊羔似的嘿嘿笑着,大有肉不到口不罢手之势。
  “别说些大话唬咱了,告诉你,花姑娘,这会儿,就是蒋委员长的夫人宋美龄,汪精卫的夫人陈壁君在这儿,咱照样玩她个底朝天!咱呐,有的是钱,你就来吧,花鲜有人赏,花落无人问。”
  看来这几个日本浪人还是个中国通,看来眼前这关,还真是个关。她想起了前几天在常德,在自己家里险遭日本人强暴的事,她想,如果这会儿,铁塔、群堂,不管是谁在这儿,也都会保护好她的,显然,这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她的心有如车轮一般转着,她必须在极短的极有限的时间里想出应对之策。
  就在此时,一群孩子出现了,他们只有十来岁左右,此时的他们,就如一群小鸡争吃一条蚯蚓一样的在争抢一只鸡腿,“是我看到的,该我吃,”“是我捡到的,是我的。”一群孩子好不掩饰的裸露着自己稚嫩的天性,谁又会想到,一个陷进已经挖成,只等着浪人往里跳。
  孩子们争着抢着,吵着闹着,看似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一只唐僧肉似的鸡腿上,自然而然的走过来,自然而然的吵着闹着,自然而然地经过王小妹经过日本浪人的身边,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天然合理,只是经过那名叫嚣着机子有钱的日本浪人身边的时候,一个大眼睛里投射着灵光的孩子在他身边靠了一下。浪人怀里的钱包,已经是不翼而飞。但他还是浑然不觉。
  此时,有个孩子发话了,“算哒,哥们儿,何天不在一起,不就一只鸡腿吗么,谁呷不是呷,多会儿发财了,我买一筐鸡腿哥们吃,都别争哒。”
  说话这男孩转过身去,招呼所有的孩子离去。王小妹看到,他的后颈窝里有一块指拇大的朱砂胎记。
  孩子们说走就走,转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个浪人,就如蚂蝗吸血似的围着王小妹不肯放手。对于已经遭受的一切他们还浑然不知,只有王小妹看得真切。
  “花姑娘,陪我们玩玩,保准你舒舒服服,神仙似的,怎么样,这总可以吧。”
  王小妹微微笑道:“看来你们不愧是大和民族的子孙,既神勇也执着。”
  “那是。”
  “看来本姑奶奶不陪你们玩玩是不行的啦。”
  “花姑娘,算你识相。”
  “识相不识相,谁不识相,咱们瞧瞧再说。”
  王小妹依然是处惊不变,神态自若。“说是玩儿,咱们总得有个精神头不是,不然玩也没劲是不是?”
  “那是。”
  “王胖子餐馆,就在附近,咱们撮上一顿,之后爱咋玩咋玩,想咋玩咋玩,要不显得咱大和民族的子民不懂得情调,不懂得情趣不是。”
  “这么说姑娘已经答应了,你说,除了上天摘星星,我们都答应你。”
  “好勒,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就是不同凡响,咱们吃饱了,喝足了,就做一回神仙,姑奶奶今天呀,除了享受啥也不想咯。走!”
  “走!”几个日本浪人见条件已经谈妥,乐不可支,大手指向王胖子餐馆,“花姑娘,请。”
  此时,自称“有的是钱”的日本浪人,一摸自己的口袋,立时,整个就变成了一根标准的拴马桩,“八嘎!”
  王小妹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大和民族的勇士这会儿不会跟我说:没钱,这面子丢得起吗!”
  “没,没钱,真的没钱,姑娘。”
  王小妹收了手,正色道:“不会吧,将才还说的好好的,不会一转眼就改了腔调,面子你们大和民族丢的起,中华民族丢不起!”
  几个日本浪人面面相觑,此时他们如梦方觉:这面子是那群孩子给弄丢的,将才他们的争夺完全是一个圈套!调戏妇女的兴致,已经是黄瓜打锣去了一大节,当务之际,是要找到那群窃走了他们钱财的孩子!
  几个浪人走了,宁静还给了街道也还给了王小妹。
  日本浪人在找那一群神通广大的孩子,王小妹也在寻找在无形之中帮了她忙的孩子!无论如何,那个后颈窝有一块朱砂记的孩子,她一定要找到,哪怕是说上一句话,她也会心里踏实!
  起初,日本人都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王小妹身上,虽然没有注意到孩子们的去向。虽然,他们都非常清楚腰间钱袋的去向。但是,此时那已经不是主要的问题,主要的问题是,在中华这块大地上,怎样找到大和民族的尊严!但在熟门熟路的孩子们面前,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已是白费。
  心细如丝的王小妹,很容易找到了天赐他们。
  “我们已经帮了你,你还来找我们,够意思吗?”天赐作为一帮之主,发话了。
  “帮了我,连句谢谢的话也不说,这够意思吗。”王小妹嘴角含笑。
  “我们在分赃,没你的事,走你的。”
  王小妹抚摸着天赐的头,道:“跟你说小日本掠夺咱中国人的财富,咱把它要回来,这不叫分赃,这叫回收,你说我说的对啵。”
  “咦,阿姨,俺看你,不单是人长得乖,话也蜜缸里捞出来似的,又乖又甜,这样要得啵,江湖规矩,见者有份,你也来一个要得啵。”
  王小妹笑道:“既然帮了我,我还没表示谢意,跟你们分钱,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
  “那你还白鹭追鱼似的,这说的过去吗!”
  “我说谢,这总得有个表示吧。这样吧,我这里有几块钱你们收下,也算作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江湖规矩,我没坏吧。”
  天赐见王小妹一份诚心,完全不是渴时见水分一杯的样,而且还把几块钱硬塞到了自己手上,足见其心诚意坚。“姐,您不单人长的乖,心也乖,金子似的,闪闪发亮。”
  “姐乖吗?”没错,诚如龚群堂所言,天赐这孩子,机灵非常,招人喜爱,她决定逗一逗他,感情的加深是由沟通得来:“我倒不觉得,乖么得样?”话一出口,王小妹自己忍不住笑了,暗骂自己不要脸。
  “要不是姐姐这会儿在说话,天赐以为,面前站的不是姐姐,而是一幅画,画里待的是神仙。”
  “哦。”王小妹开心的笑了,“小弟,听你这么一说,姐呀,自信心都有了。这镇子呀,也就巴掌大一块地儿,有时候了,就去看看姐,光嘴上说,没有行动,姐不乐意,告诉你,姐呀,不单人长得乖,菜也做得好哩。”
  “不成啊,姐,你是住天宫,还是凡间,我不晓得啊。”
  “姐是凡人,自然是住凡间,姐就住龚彭家。”
  “哟,姐呀,我有个叔,人可好啦,他也就住龚彭家,姐姐认得他啵,他叫龚群堂。”
  “认得,认得,弟弟这一说呀,不认得的也认得哒,何个叫我有这样一个聪明的弟弟呢。告诉你,姐不但认得他,还和他住一个屋檐下哩。”
  “哎哟,姐呀。你们认得,又住一块儿,你们莫不是···”
  “说呀。”王小妹嘴角含笑,往上昂一昂脸,鼓励着天赐。
  “只怕讲走火哒,姐姐怪呢。”
  “这是何址的话,就算是讲走火哒,也没有姐姐怪弟弟的道理不是。”
  “那我可真说啦。”
  “姐不在这儿等着听吗。”
  “您跟俺叔,是一家人。”
  “你这话,姐听不太懂。”
  “就是同锅同灶,一家子呗。”
  想起高大英俊伟岸的龚群堂,想起虽历时不长,却有着不同寻常的以往,幸福的红潮涌上了王小妹娇美的双颊。孩子的直觉往往是对的,她一把将天赐揽在了怀里。呢喃着说:“去,去龚彭家玩,姐姐做好吃的饭菜给弟弟吃,姐会让弟弟天天像过年一样的快乐。”
  金龟西坠,王小妹要回家了,她很清楚,回过神来的日本人,绝不会像刚才那般好忽悠!她夹住天赐瘦弱的双肩,一字一句道:“记住姐的话,日本人,不是猪,先前的帐,他们肯定记得这两天,避着。”
  天赐点点头,“姐你放心,对付坏人,咱有办法。”
  回到龚彭家,回到龚群堂家,见到龚群堂,铁塔和丁守义,王小妹第一句话就是:“是天赐与生俱来就天资聪颖,还是铁蛋哥积德有回报,天赐这孩子聪明活套,机敏非常,真让人喜欢。他都答应了我,以后会常常来我们这儿玩,我们呢,也就赚他个常能看到他。”
  张铁蛋视死如归与敌同归于尽的壮烈场面,丁守义虽没有见着,一鳞半爪的情况,他也只是从铁塔嘴里听说,但那种大义凛然,舍小我顾大义的壮举他是钦佩得五体投地的。人么,拿一个紫禁城也换不来的生命,张铁蛋这小子竟然拿自己的命,拿紫禁城不当回事,就脸一别,手一推,眼睛也不眨的给了人,装傻还是充愣呀,留给后人除了说到再也没有别的意义的行为,你小子到死也不会明白的,你的猛浪,已经将你的最后一点本钱,也输了个精光!你张铁蛋可以以血肉之躯博一世英名,说实在的,我丁守义绝不会为一世虚名而舍弃自己的血肉之躯,自己在世界这盘大棋上博弈的本钱。张铁蛋儿子即要到来,他丁守义也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看在张铁蛋英雄的大面上,热烈以待,但他的态度与各个的想法,已经是相去甚远。
  王小妹感慨万千的说:“看得出,小蛋这孩子,还真是块成才的料。也不晓得是怎么搞的,一见面我就觉得,咱跟这孩子有缘,他呀真那么讨人喜欢。”
  龚群堂道:“我也闹不懂,百里千里的,咱就为什么那么凑巧扯不散割不开的相聚一起,这也许就是佛家说的一个缘字,说不清,道不明,就那儿搁着,便是你试着拿双手扒,怎么也扒不开,还是原封不动的就在你身边。”
  “扯不开扒不动的,咱凭什么与老天爷赐与的缘过不去,多少的人千辛万苦的寻找他也寻不到,这下好了,撞了门了,咱们没理由回绝不是。”王小妹道。
  一桩心事终于尘埃落定,龚群堂王小妹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亢奋的神采。
  “铁塔给我说了一件事,”龚群堂凝望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道:“铁塔去镇上购买武馆器材,顺便买了一大古子米酒,钱都花光了,可是桥头梁兆锡家一对石锁,他却没能买下来。这石锁既可以练功,又能够给武馆壮声威,我去把它买回来。”
  第二天龚群堂来到镇上,很容易找到了和几个孩子们一起玩耍的天赐。天赐一拍巴掌,“梁兆锡家,我晓得,他家那两把石锁,两座山似的,就在桥头,就在他家院子里。我还听说,除了梁兆锡的爷爷,再没人动得了那两把石锁,因为他爷爷是清朝的武状元。他走以后哇,何个再也动不得这石锁分毫哒。叔叔要它也莫不是想试着玩么,去,我带你去,好玩的东西谁不爱。”
  来到桥头梁家,龚群堂向梁兆锡说明了来意,梁兆锡也很爽快,:“搁那儿,吃不下一口米饭的,何个动得它分毫。不过年轻人,老爷子临终留下的话:玩得转它的,相送,玩不转的便是金山,银山也买不动。要不,试试。”
  龚群堂道:“前辈,我想试试。”说着上前,一哈腰,捏起石锁,掂一掂,“嗯,师弟眼光不错,是个练功的好东西。”
  梁兆锡见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张大嘴足可以放下一枚鹅蛋,半响说道:“能动这两把石锁的人,几辈子都没见着一个哒,今儿个莫不是神仙下凡哒。”
  龚群堂微微一笑,捏着石锁,伸直双臂,身形一晃,两把石锁竟如两只风火轮在他的手上旋转起来,呼呼生风,越旋越快,以至于人锁都成为了一团黑影。
  梁兆锡惊得张口结舌道,:“若非亲眼所见,我怎么会相信这是凡人做下的事情,这锁,归你了,分文不取,我得践行先辈的遗言。”
  得了两把可以练功,可以为武馆振声威的石锁,龚群堂自然是高兴异常。看看日以当头,大手一挥,对天赐说:“走,咱去王胖子餐馆搓一顿。”
  龚群堂怎样也不会想到,一般平平常常的饭,竟会在人的生活长廊上刻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一件始料未及的事,犹如惊蛰以后的笋子悄然而出。
  龚群堂选了一处靠窗的桌子坐下。这人呐,逢得喜气精神爽,他大声道:“小二,来一盘熟牛肉,一盘红烧肉,一盘糖醋鲤鱼,两只烤鸭,一壶温酒。”
  天赐看看左右,问道:“叔,是不是还请了么子客唦?”
  “没有,就咱叔两,不行吗?”
  “不是,俺是讲,这么多菜,我都可以吃上一个星期哒,呷不完,糟蹋哒啵。”
  “我说咱天赐,机灵鬼一个,也有说傻话的时候。咱吃不完,就不晓得打包哇。再说了,咱在这里吃香喝辣的,你爹在家里还空着个肚子不给他留一份,咱吃得下吗。”
  “呵,原来叔点山一样多的菜是早已计划好的。”
  说话间小二把饭菜端了上来。“慢用,龚师傅,估计这会儿酒已经温的差不多哒,我这就去拿。”
  就在店小二将一壶温酒放在桌边的当儿,本来是开着的门“咚”一声踢得山响,已是大开。
  “就是他!”几个怀抱武士刀的日本浪人闯了进来,说这话的人长了一个鹰钩鼻,指头直指天赐,“我已经瞄了很久了,这脑后有块朱砂记的就是偷咱钱包的人!”
  “走,往死里揍,别不舍得力气。”
  一个小孩面对几个凶神恶煞,天赐慌了,转身就跑。龚群堂一只大手放到天赐肩上,“有叔在,天塌不下来,趁热吃菜,冷哒就没味道哒。”说着就斟了满满一杯酒,不紧不忙送到嘴边。
  鹰钩鼻发火了,“嘿,他娘的,还当起保护伞来了,看老子不撕破了你这把伞。”飞身上前,使一个黑虎掏心。
  龚群堂眼皮没抬,将身微微一斜,鹰钩鼻一招落空,收势不住,“噗通”跌倒在水泥地上,疼的哇哇啦啦直叫唤。
  又一个浪人见状,大声骂道:“八嘎!”将拳直击龚群堂头部。
  龚群堂不慌不忙,伸出一只脚一拦一钩,这个浪人“咚”一声跌在地上,哇哇拉拉抱头打滚。
  “好酒,还好一滴也没糟蹋。”龚群堂若无其事喝酒。
  天赐看了看龚群堂跟前,桌上地下一点酒影也找不到,吐吐舌头,“叔,那就到了你手上,就冰块似的一滴未洒啊。”
  “呵呵,这原因很简单啊,因为叔叔爱酒,所以不舍得洒一滴呀。”
  两个躺地上的小鬼子这时都爬了起来,看着龚群堂手上端着满满的一杯酒,眼睛睁的鸡蛋大,“八嘎,神啦!”
  龚群堂不紧不忙,将一杯酒喝下了肚。
  龚群堂的怡然自得,激怒了一直在后观战的大个子日本武士,他大叫一声,拔出佩刀,一招力劈华山,直砍龚群堂脑门,这一招来得奇快,让人猝不及防。天赐见了,惊叫一声“叔叔!”
  龚群堂不慌不忙,酒杯桌上一放,端坐不动,微闭双目,使一招童子拜佛,夹住刀身,任凭日本武士涨红了脸,使劲了吃奶的力气也拔不出来,这时只见龚群堂,双掌往斜里一送,日本武士身不自禁往前倾去,龚群堂此时脚一伸,一勾,只听“妈呀”一声,日本武士重重地跌倒在地,半天也爬不起来。
  龚群堂又斟满一杯酒,送到嘴边,并不急于喝下去,“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是想让你们长点记性,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更不要在孩子们身上使劲,再要欺负孩子,我保证,结果不会是伤筋动骨这般简单!”
  龚群堂的话和他宽容的态度,日本人并未领情,他们用喷着怒火的眼睛盯住龚群堂,说出了完全背离了不杀之恩感激不尽以外的话,大和民族倔强的性格让他们宁死不屈,“等着我们大和民族的英雄横山俊二会让你好看的!”
  日本人走了,机灵透顶的天赐已经预感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孩子的焦虑并不是天资聪颖就能够抵消得了的。他站起身,急促的道:“叔,咱们走吧。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会儿他们准得找上门来,他们骨子里损着呢,咱俩还是快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龚群堂呵呵一笑,“别怕,倭贼,他是贼呀,老天爷在注册命运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谁的命运只能是得逞于一时,饮恨于一世!再说啦,你瞧这酒,这烤鸭,没人吃它喝它,多可惜呀,咱们不能浪费了不是。”
  “可是,叔,我总觉得这些吃了亏的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
  “来吧,让他们来吧,告诉你有叔在,这天塌塌不了。为啥呢,因为叔个子大,肩膀宽,有力气顶天才塌不下来。”
  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响,一群日本人来到了龚群堂面前,刚才那几个被龚群堂揍过的浪人也在其中,为首那人,着一声日军军服,腰间悬一柄军刀,气势汹汹军刀跟前地板上一顿,大声道:“敢跟我大和民族的勇士过不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龚群堂,在长沙我就觉得你很面熟,我终于想起来了,你杀死我们大日本帝国引以为傲的阿布俊秀将军,《申报》《明报》各大报刊都登载了你的照片。用他们的话说,你是中华民族引以为傲的抗战英雄!前两天你又杀死了我们一名大佐,了不起呀,龚大英雄。不过大英雄,咱们今天来一次决斗,你可听清楚了这次决斗不是你死我活那般简单,而是为各自民族的荣耀而战。败方自然的剥夺了发言权,胜方可以提出任何一个要求,败方必须接受并满足对方。”
  从横山俊二咄咄逼人的气势,以及他强悍的性格,高大的身材,还有那凶狠的目光来判断,龚群堂心说: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他的武功造诣无疑比那几个浪人高出了十几倍。
  “横山俊二,我不单听说你是日本有着骄人战绩的特工,横山勇司令官的侄子,你还是空手道八段,多少武林高手都败在了你的手下,我说的对吧?”
  “没错,但我横山俊二的性格是,过去的荣耀,那只是走向金顶通道的几块垫脚石,过往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登上金顶,我还需要一块一块垫脚石,龚连长,你是我相中的最大的一块垫脚石,接招吧。我这人,天皇陛下都说了,啥都优秀,就是耐心差一点,这会儿也不例外,哈。”
  面对狂妄之极的横山俊二,龚群堂再不多言,侧脸叮嘱天赐“给叔倒一杯酒,别让叔收拾了这恶棍,喝酒庆祝时没得。”
  天赐道:“那我呢?”
  “就在这儿,守着酒菜呀。”
  “不,我要去叫上我所有的哥们,一起去给叔叔助威,鼓励,打败小鬼子!”
  龚群堂拍拍天赐的头,微微笑道:“告诉你,打鬼子呀,叔有的是劲,你只管在这儿看住酒菜,等好消息就行。”言毕对横山俊二道:“是不是找个宽敞的地方练练。”
  衡山俊二立时应道:“不用找,就我们竹木交易所大院晒坪,宽敞极了,不用担心施展不开手脚,也不用担心没有观众。”
  龚群堂想,早就听人说过,这竹木交易所是日寇特务机关巢穴,机关重重戒备森严,我何不借此机会瞧瞧门道,指不定日后还能派上用场呢,管你么得主场不主场!再不多言,反剪双手,昂首挺胸,大步走出王胖子餐馆。
  天赐一跺脚,“艾叔叔真傻,那地方鬼子多如牛毛,都是些杀人如麻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这一去,还能有站着出来的人么。”
  急归急,叔叔的话不知怎的,就像孙悟空拿金箍棒画的圈圈那般管用。他给龚群堂倒满一杯酒,酒杯上面飘着一抹薄的热气,至于他喜欢吃的烤鸭,她一口也没动。
  竹木交易所就在王胖子餐馆斜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条大马路。这时,呐喊声骤然响起,一浪高过一浪,懂事的天赐明白,叔叔与鬼子的生死之搏已经开始!情急之中他把凳子放到窗前,然后站上去,踮起脚尖望去,该死的小鬼子,那围墙修得贼高,他什么也看不到,再掂,凳子一歪,他跌倒在了地上。鼻子里流出了血,他顾不上去擦,怔了怔,他想起了爷爷过年的时候端着猪头毕恭毕敬到庙里敬神的场景,爷爷告诫他:只要心诚,菩萨就会被感动,就会显灵,就会保佑他的子民,诸事如意。他一骨碌爬起,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朗声道:“菩萨,俺叔是好人,请你保佑他打赢,千万千万不要给小鬼子打倒了!明天,明天我一定会端一个牛头大的猪头到庙里谢您。俺可以跟你拉钩,男子汉,说话算数!”
  呐喊声歇了,一阵脚步响,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大汉朗声道:“天赐,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