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必有阴谋
作者:侃木杉      更新:2021-06-03 21:09      字数:3701
  范鹏为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大胆想法所震惊。他手指一松,右手用力按住胸口,白色绒毛随即飘然而下。
  感受着自己急剧跳动的心脏,范鹏脸无人色。
  解雨看到他这副样子,知道他心里此时必然有一个极其重大的关窍正在突破,虽然她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被这股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如果说,万一,真的是那么回事,范鹏除了能在明代留给后世的自己一些物件,还能将现代的一些小玩意带过来呢?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可以畅想一下。
  那样的话,传递实物就成了双向的了,现代有什么古董需求就从明代开始埋到土里,这还没什么,对后世时空影响不大。而明代有什么需求还能通过自己的身体带过来,这等于改变历史,乐子可就大了。
  比如他要是能带来一台微型计算器,以后做生意算账岂不是比算盘方便多了。
  他要是想办法在现代搞一支沙漠之鹰,带到明代来,岂不是可伤人于百米之外,拿来刺杀皇太极之类的,肯定比暗器好使多了。
  要是能带来一挺重机枪,哪怕是先拆成零件一件件带过来再组装好,那还担心什么建奴,找机会去到关外,岂不是能把那些恶魔全突突了,防患于未然。
  不对,这样一来,建奴凶名未彰,出师无名,却将其灭族的话,一个历史意义上的民族英雄就要成为世间最大的刽子手了,会遭万民唾骂的,而且无人会听信他苍白的解释,毕竟没有发生过的事,谁信。
  想到这里,范鹏颓然若丧,重重叹了口气。
  看他似乎心理上受了挫折,解雨反倒松了口气,出言安慰道:“范大哥,别灰心,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呢?你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担一二。”
  范鹏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有些想法过于天真了些,靠歪门邪道终究是不成的。嗯……不过,有些东西倒是可以尝试一下。”说到这里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紧赶慢赶地,终于在天色擦黑、城关落锁前进了真定府城。
  入城之后嫌车里太过憋闷,范鹏就下了马车,走在街道上,感受着此处的生活气息。
  真定此地建城也有数千年了,汉初高祖十一年由东垣县改称真定县,后世历朝曾多次改名,直到本朝洪武初年又改为真定府,除了是府城,如今还是保定巡抚的驻处所在。
  去年,东林党人、左副都御史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而遭阉党罢官去职,归家之时路经真定,被同科进士、时任保定巡抚且同为东林党人的程正己殷勤接待,无孔不入的东厂探知此事后上报,惹恼了魏忠贤,迫程正己以患疾为由退养致仕。新任巡抚至今尚未任命,故而此时巡抚衙门是空的。
  真定知府蔡官治对此是很高兴的,少了巡抚的掣肘,真定府就是自己说了算。而且比起程正己来,蔡知府的手段就显高明得多了,同样是对魏忠贤的命令阳奉阴违,他的表面工夫做得比较到位,让阉党拿不到他的短处。
  再加上其人为官正直、治理有方,在其治下,真定府百姓比起近在天子脚下的顺天府百姓过得还要自在些,商业尤其繁荣。
  范鹏一行人在寻觅客栈的路上,经过一条街道,两边全是各类商贩,无数百姓在此购买自家所需之物,热闹得如同市集。
  解雨见状也带着菁如和苏珊二人跳下车来,眼花缭乱地在一个个摊店前看来看去。
  旁人见到苏珊的金发碧眼觉得十分稀罕,再听她口中说的是纯正的汉话,好奇不已,纷纷上前围观,倒是没有什么不当的举动。
  范鹏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忽然人群中两个大个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两人头上均戴着斗笠,稍稍遮了些脸目,在昏暗的暮色下并不如何显眼,但由于比余人高出多半个头去,范鹏运足目力看去,倒觉得十分特别。
  二人表情冷峻,与旁人轻松的表情一比颇有些不合时宜,往苏珊那边看了几眼后,便转头而走。
  范鹏觉得他们不似良善之辈,举止可疑,便对这两人留上了心。他慢慢挤出人群,远远地跟在那两人身后,想要看一看他们在哪里落脚。
  从步姿来看,那两人身手颇为矫健,反跟踪意识也极强,频频借故回头瞥上一眼,不过好在范鹏离得他们够远,足有三十丈开外,再加上行人穿梭如织,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跟过几条小街后,两人的身影不见了。范鹏并不着急,此处只有一座大屋,那两人定然是进屋去了。
  走上几步,身子贴住了墙壁,为阴影所遮,夜色又深了些,刚好让人瞧不清他的模样。
  范鹏将头部纳入神环黑域,屋内的动静立时看得清清楚楚,屋内人说话的声音也听到了耳朵里。
  此时屋里共有四人,三名大人,一名少年。少年和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椅上,适才那两人站在此人对面,垂头听训。
  那中年男子道:“阎崇,年若诚,天色已晚,你们为何此时方回?”
  那两人中年长些的回道:“古先生,我们一路并未耽搁,只是近日城中有大集,路上人多,行走不易。少主……二少爷日常所需应用之物皆已置齐,银子付出去了,明日店家会一并送到门上。”
  那唤作古先生的中年男子啪地一拍椅子扶手,厉声道:“混账!阎崇!我说过多少次了!自进关后任何时候都只能称呼洛格作二少爷,少主二字再也休提!你已是第三次说漏了嘴,我若不治你的轻忽之罪,迟早要误了大事!你自断一臂吧!”
  那阎崇顿时面无人色,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头抵着地,汗如雨下,口中却不敢作声。
  那古先生虽然是个老学究的模样,看来却甚有积威。而那阎崇孔武有力,似乎只需一拳就能要了古先生的命,但遭其喝斥却丝毫不敢有所反抗,瞧其表现应是发自内心的惧怕。
  另一名应是唤作年若诚的壮汉站在一旁,默默无语,身子紧绷,不知是同病相怜地受了惊吓还是怎地。
  那少年洛格忽然发话,道:“古先生,汉人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照理说阎崇犯了这第三次错,该当受到惩处,只是我觉得此次奉父命入关者就是此间四人,你我限于身份只能尽量足不出户,一应外务均需他二人来效力,若是令他自断一臂,再要外出便难以遮掩了,恐引起官府注意,于我们的大事就有所不利。依我看,不如暂且将此罪寄下,教父亲再派一人前来,换了他回去,届时由父亲对其做出惩处也就是了。不知古先生以为我说得可有道理否?”
  那古先生闻言,拈须点头,道:“二少爷所言甚是有理,不愧是四贝勒最看重的儿子,聪慧灵俐,不逊诸葛孔明之智。四贝勒不惜以假死之事报丧于大汗也要送你到老夫门下研学汉家诗书,实是极为高瞻远瞩之举,幸而二少爷不负你父所望,学而有成,老夫也甚是欣慰。就如你所言,将阎崇的惩处先行记下罢。”
  听到这里,范鹏吃惊不小。前两年电视上热播的两部辫子戏,他虽然没怎么看过,耳朵里却灌满了身边人的讨论,自然知道所谓贝勒是建奴所用的称谓,似乎还是用来称呼身份不低的建奴。而大汗二字除了老建奴努尔哈赤,更无他人相符。
  这屋中四人竟然是建奴派进关来的奸细吗?但这几人头发俱全,并未留有辫子,且相互之间言谈不用鞑语,所说的汉话极为流利,那古先生和那二少爷身着儒衫,那阎、年二人身穿寻常粗布衫,单凭外表实难看出与汉人有何区别,不知他们口中的大事是什么?
  听那古先生所言,他的主子四贝勒为了这件大事,竟然不惜声称其子已死,连老建奴也瞒过,看来其所图非小。
  范鹏隐隐觉得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心中不由得提高了警觉。
  那阎崇听了古先生所说,立时重重地叩了几个头,颤声道:“谢二少爷宽宏大量,谢古先生格外开恩,奴才阎崇谢恩。”
  那二少爷洛格哼了一声,道:“阎崇,你还未曾得我父允准入旗,不够资格自称奴才。况且你今番又再犯错,我身边是留不得你了,明日待这屋中一切安置妥当,你就给我回关外去,若要建功立业,在我父亲身边认真做事就是了。年若诚!”
  年若诚抱拳躬身道:“奴才在。”
  洛格一挥手,道:“你带阎崇下去休息,务须看好了他,莫教他明日再乱说话。”
  “喳!”
  那二人离开主屋,洛格从椅子上站起,转过身子对古先生行了一礼,道:“古先生,时候不早,学生这就先下去安歇,先生也早做休息才是,学生告退。”
  洛格一直是背对着范鹏坐着,这下一转身子,范鹏就看到了他的正脸,心里又是一惊,这张脸太熟悉了,竟然跟他的高中同学王林有八分的相像。
  范鹏心里顿时有些纠结。他从这洛格留起的头发上看得出来,此人不再剃头至少有三四年了,说明其父四贝勒令其假死隐身已有多年,他们口中那件大事的谋划也很久了,必定小不了。
  为了那件大事,四贝勒不惜瞒过老建奴,让儿子假死,然后化身为汉人,学汉话,习汉文,如今又潜入真定府,显然是要让洛格以汉人的身份在此潜伏,由那古先生从旁指点,为那件大事做好准备,看来是打算用间。
  想到这点令范鹏非常不安,一时间就想干脆出手将这四人抹杀,无论他们究竟是什么图谋,只要人一死,那四贝勒这些年来的辛苦也就化成了泡影。
  不料这洛格的长相竟然跟他的同学极其相似,若是杀了此人,他回到现代再开学的时候,见到王林恐怕就没有那么淡然了,所以心里就多了层顾虑。
  这一犹豫,范鹏忽然回想起上午在马车上关于族灭建奴的那番畅想来,顿时了悟。快意恩仇固然一时痛快,长远来看却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四贝勒对那件大事谋划已久,说明其决心甚大,势在必行,未必会因为其中一些情况的变化就轻易放弃谋划。
  二少爷死了,也许会换个四少爷再来,何况谁敢说就没有这第二手准备,说不定已经派出另一个团队入关双管齐下也未可知。
  不弄清楚这件所谓的大事究竟是什么的话,终究会留下隐患。而贸然杀了这四人,就永远不可能再知道四贝勒的谋划了,他必然生出警觉,想再遇到今日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如登天,建奴再实施其阴谋肯定不会再选真定府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