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魂灯
作者:
元诩 更新:2021-06-03 16:03 字数:2563
欧阳宗被拽倒在地,背部吃痛,那只扼住他脖颈的手更加用力。
他看到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望着他,他的挣扎对艾学习来说不起一丝波澜,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对于死亡的漫不经心,对于杀人的波澜不惊。
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不足为奇。
欧阳宗徒劳无功地拽住艾学习的手,甚至是挠抓,但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欧阳宗眼前开始模糊,也渐渐没了力气,开始放弃挣扎。
也许他真的会死在这里?死在这样一个孩子手里,有点冤啊!他最后关头还是不甘心。
就在欧阳宗绝望之际,艾学习又忽然松手。
欧阳宗仰躺在地,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只想着拼命呼吸。
艾学习缓缓说道:“好了。现在不用你打电话了。”
“为,为什么?”离死亡这么近,他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么怕死。
“他有制作魂灯的习惯。如果真的是他,现在他已经知道你命在旦夕了。如果半个小时之后,他还没有赶到,我会再试一次。”艾学习揉揉手,太久没有活动,竟然有点累了。
欧阳宗气结,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艾学习捡起刚才因为打斗掉在地上的手机,轻点一下,手机接通了:“你好,我是艾学习。现在在学府街,你可以过来了。”
他没有给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你现在可以好好歇一会儿。等见到他,我就放了你。不如我们趁这一会儿做点儿别的。”艾学习打开随身背着的书包。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我来履行我的承诺。”他说过让他和欧阳宗见最后一面。
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瓶子里飘出来,那影子慢慢凝聚,现出了当日那个老头的模样。
欧阳宗明显愣住:“这是谁?”
“这就是你不择手段也要救的五贼魂魄。”这魂魄已经虚弱,陷入了沉睡。
他打出一道符印,五贼的眼睛骤然睁开。
欧阳宗有些犯傻,他的五师弟怎么老成这样?佝偻着身子,满脸皱纹,打扮的更是一副拾荒的样子。
“他活了73岁,这么老应该挺正常。”艾学习说完,饶有兴趣的看向欧阳宗。
洪大胖子和欧阳宗却没有老,这才是不正常的。
此时五贼已经醒过来,他先看了看四周,又看到眼前的人:“二师兄?”他刚刚醒来,还处在迷糊之中。
他现在虽然不知道身处何地,但是有艾学习和二师兄,就知道艾学习果然遵守了他的承诺。
“谢谢你。”他朝艾学习说道。
“不用客气,这是我答应你的。”这老头变化还挺快。
“你这是受了多少苦,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一旁的欧阳宗站起来。
他自己地看了又看,还是没办法相信,他上前几步,手臂穿过五贼魂魄。
“二师兄,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我可等了太久了。”五贼看着欧阳宗。
“哦,对了,他想不惜一切帮你抵消掉你犯下的恶果。我不同意。你觉得怎么样?”艾学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五贼却说道:“不必如此。我自小跟随师傅,这些因果轮回,焉能不知?当我去做的时候,我就想到要去承担后果。我无怨无悔。”
艾学习看他越发顺眼起来。
没看出来,这老头挺通情达理的。
“二师兄,听你的意思,你是不是已经找到僵尸魂魄轮回的方法?”五贼看向欧阳宗。
“是师傅有办法。”欧阳宗说道。
五贼忽然流下泪来:“师傅他老人家可好?”白色身影模糊起来,这是他情绪太过所致。
欧阳宗也红了眼眶,强忍道:“五师弟,放心,师傅修为高深,一直很好。他曾试图找过你,可是后来你魂灯灭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欧阳宗徒劳地去帮他擦眼泪,可是依旧触不到。
艾学习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手机,才过去几分钟。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
艾学习凭窗远望,楼下是一群打麻将的妖魔鬼怪,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个光头胖子,正玩的起劲。在他旁边是面目俊美的青年,新奇地瞧着。
他看到这一幕,就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记忆就像蒙了灰尘的镜子,擦干净还是可以清楚看到往昔。
旁边的师兄弟泪眼婆娑,絮絮叨叨诉说往事,艾学习的思绪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记事的时候就在边城。
那里常年打仗,民不聊生。满眼看过去,就是贫穷,血腥,恐惧,仇恨……
人性中最纯粹的恶欲贪念,全在这里。
他是没有玩伴的,白胡子的军师只教授他一个时辰的课业,而后就要去忙了。
军营里的所有人都是他模仿的对象。
军医帐内有许多哀嚎的伤员,忙不过来他就跑去捣药,军医把刀子在火上烤干,挖出腐烂的皮肉,他也一点不怕,反而跃跃欲试。
军医却害怕,五六岁的孩子,什么都敢玩。
他腰里揣着家传匕首,是祖父给他防身的,削铁如泥。祖父说,这把匕首上的人命数不胜数,哪怕是恶鬼,在这匕首面前都毫无反抗之力。
他虽然是个孩子,也觉得太夸大其词了。
军营里还有一个地方很新鲜,就是俘虏营。
祖父并不想让他去,他却越发好奇,总是仗着身量小,速度快,偷溜进去。
一开始他只是悄悄看,但是那些人叫的太刺耳了,实在是不堪忍受,他就出来了,其实他觉得刑讯的人太傻,直接割了他舌头或者毒哑了多好。
反正他们从来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就是自娱自乐。
现在这个季节,是边城天气最恶劣的时候,许多人都上火了,嗓子都是嘶哑的。
他长在这里,早就适应了这里的苦寒。抬头望望天,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天空,大团大团的乌云满天。
这个时候应该会下雪吧?
他牵了飞雪出来,和他一起玩。飞雪是祖父选出来的小马驹,个子矮小,很适合他。
他在这里是没有玩伴的,大家不是训练就是休息,休息够了就要打仗,他就一个人骑着马往南走,那边是他家的方向。
他的家到底怎么样,他并不知道。可是听人说,他是有爹的,就在都城里。可是他爹一次也没有来这里看过他。
天色越发阴沉,刺骨的风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有东西从半空中飘下来,是细细小小的雪粒。
他在考虑要不要回去了,可是这雪实在太小,让他很不高兴,一想到回去之后也是在房里读些之乎者也,就越发想在雪中玩耍。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雪粒宛如细沙,纷纷扬扬,还不如寒风有冷意。
会下大的吧?
他暗暗想着。
“哎!小孩,你在干什么?下雪了,怎么不回家?”有个声音突然响起来。
他吓了一跳,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裹着白色鹤羽大氅的少年在和他说话。
少年仿佛冷极了,不停地打着哆嗦,可是依旧很俊美,美得如同一尊寒玉雕像,浑身上下氤氲着说不清的动人心魄的光彩。
少年应是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可是对于那时候的他,这少年给予他最多的是他温暖的笑容,让他的童年从此越来越不一样。
如今想来,他该叫傅清举吗?可是岁月更迭,他忘记了太多东西,国师的名字,国师的长相,国师的声音,他实在对不住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