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寓意
作者:
远陶 更新:2021-06-03 15:39 字数:3492
“超子,还没有颜未的消息吗?”
听见岑闲的声音,白超罕见地沉默了下来,一周前他还能在这种时候信誓旦旦地给岑闲说“别担心,一定会找到的”。
但是现在,又过去了一周,他几乎动用了所有自己能动用到的关系,还是没能找到颜未,那个少女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岑闲的世界。
他们两个人找了快一个月了,一个月前的那一天,颜未还和岑闲通过电话,她说她要来找他。
可是那通电话之后,无论岑闲给她打了多少电话,她也没有再接起来过。就在岑闲以为自己永远打不通这个电话的时候,话筒的另一头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岑闲......对不起,是老师没有保护好颜未。”
余笙带着哭腔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岑闲手里话筒瞬间就摔在了地上,他飞快地向自己家的方向跑过去,白超在医院门口拦住了他,一拳将他揍在地上:
“衣衣姐的尸首还躺在医院里!你他妈要去哪里!”
“超子......颜未出事了,颜未出事了你懂吗!”他站了起来,僵硬的脸上有两条长长的泪痕,“颜未出事了,颜未出事了......”
岑闲不断重复着这段话,他甩开白超的桎梏,转身向前走去。
他已经失去了岑衣,他还能再失去谁?
白超扑上来拉住岑闲的手臂,他没有回头,一根一根地将白超的手指掰开。
“岑闲,你今天走了,就当岑衣没有你这个弟弟。”白超站在岑闲身后,一脸漠然,可说出的话却再残忍不过,岑闲的脚步顿了顿,白超甚至都以为他要回头了,没想到却突然听见他望着医院的方向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超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了,他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行去,两个人在这一刻背道而驰。
岑闲飞快地赶回了自己家里,就在楼底下遇到翘了一天班的余笙,她正蹲在他小区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岑闲回来,余笙才站了起来。
“余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今天早上接到了颜未的电话,她说......她说有人在她上学的路上堵她,她不敢出门,我就赶过来接她。”
余笙哭得一抽一抽的,几乎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她缓缓伸出手来,右手掌心安静地躺着一部手机和一粒白色的纽扣。
“等我赶到的时候,你的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我敲了好久的门也没有人应,后来,我就在这附近找了起来......就......就在那边小巷找到了这个手机和......”
岑闲将她手里的纽扣和手机接了过来,他左手捏着扣子,右手打开手机翻找了起来。他的视线落在何晓瑶发来的那几条短信上面你,左手捏得越来越紧。
何、晓、瑶!
他在心底一字一顿的念到......
岑闲一拳砸在墙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啊!”
余笙被他吓了一跳,尖叫声惊起树上停靠的麻雀,她赶忙上去查看岑闲的伤口,却被他一把甩开,只是隐隐间看到了他左手渗出了血迹。
他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如果不是他,颜未根本不会出来。
他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
可是这个问题谁能给他答案呢?非要说的话,大概只能归结到四个字上面:世事难料。前人就是有太多的不明白,所以才创造了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词语。
岑闲不死心,又围着小区找了好几圈,他跑得很快,余笙跟在他旁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在两个人又一次从那条小巷出来的时候,余笙快走两步拦住了岑闲:
“岑闲!你这样跑,迟早要把自己累死的!也许颜未早就回家了呢?”
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岑闲的眼睛亮了一下,飞快地向着颜未的家跑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小区的周围不远处,有一个又小又简陋的旅店,光看招牌都透露出一股子不正规的意味。几个小时之前,一个少年带着一个昏迷了的少女来到了这里,给了老板一大堆钱就开了一个小小的单间。
岑闲不知道的是,他路过那个小旅馆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在窗台上看着他远去,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而他背后的少女,在绝望中捡起了玻璃杯的碎片。
他当然也没能够在她家里找到颜未。
然后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一个月......
岑闲最后一次听到颜未的消息,是在高立的口中,他战战兢兢地将那天的事情讲完了,然后他告诉岑闲,最后见到的颜未的那个人,是苏闻江。
苏闻江。
岑闲又开始寻找苏闻江,因为他也和颜未、何晓瑶她们一样消失在了学校当中,如果不是高立提起的话,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个名字。找苏闻江比找颜未容易,岑闲在c城派出所看见了他。
“颜未呢?”
岑闲坐在苏闻江的对面,两个人之间隔着厚厚的玻璃,交流只能靠安装在玻璃墙上面的那个音响。就算是这样,他也清晰地听到了苏闻江冷笑了一声。
“你问我啊?我怎么知道呢?”
他脸上扬着笑容,没有一丝一毫落魄的感觉,倒是坐在他对面的岑闲,听见他说话的第一时间就红了眼睛。岑闲死死地咬着牙,双手紧紧扣住座椅,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想冲上去把苏闻江打死的心情。
他眼睛里流露的恨意,在苏闻江漫不经心的笑容面前显得那么狼狈。
“岑闲,颜未被我要了,你觉得她还有可能跟你在一起吗?我现在才十七岁,强奸罪也判不了几年......”苏闻江说到这里,舔了舔嘴角继续说到,“说真的,我还应该谢谢你,要不是颜未急着去见你,我又怎么可能得手呢?你说是不是?”
“我杀了你!”岑闲红着眼睛扑在玻璃墙上面,一拳砸像那个看似脆弱却坚不可摧的墙面,连一丝波纹都没有撼动。
很快就有上来按住了他,把他向门外拖出去。他怒吼着回头,想要挣扎出他们的桎梏,却只看到那个少年冲着自己晃了晃手上银色的手铐,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好像在说:
谢谢你哦。
岑闲眼角的泪又滑了下来。
你看啊,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岑闲,如果不是你,颜未就不会出事......
你怎么不去死啊!
为什么,你不能替她遭受所有的罪恶呢?
......
颜未坐在病床上面,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的风景,她觉得很奇怪,哪里明明是一坛花木,应该是盛夏的缤纷,可是看在她的眼睛里面,就成了灰白。
她呆呆地坐着,脸色苍白得好像一个纸片人,风一来就要将她吹走。脑袋上面的输液带空了她都不知道,药水流淌在她的血管里面,让她整个人都是冰凉的,就连塞在被窝里面的双脚都没能逃脱厄运。
幸好在这个时候,冯丽及时推门进来,她尖叫了一声,赶忙找来了隔壁间的护士,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处理好了输液袋,这个过程中,颜未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就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冯丽看到这里,又红了眼睛。
无论当初她们如何争吵,颜未始终是她的亲生女儿,十月怀胎、骨肉相连,她作为一个母亲,心疼女儿是本能。
“未未啊......”
冯丽将她的手握住,用自己粗糙的手掌一遍一遍地抚摸过她的手指。她的手腕裹了厚厚的纱布,只露出了一小节手指,冯丽不敢太用力,只是轻轻摩挲着,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颜未的手指动了一下。
“妈......”颜未的声音听起来干涩极了,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冯丽听见声音,惊喜地抬了起头。这还是颜未住院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颜未还是保持着那个眺望远方的姿势,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继续说道:“妈,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冯丽忙不迭的点头......
颜未出院前一天,她坐在病床上面一手艰难的握住铅字笔,一手小心翼翼地按在本子上面,正在写着什么。
她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是不怎么喜欢说话,没事的时候就看着窗外发呆,怎么叫她她都不听。
医生说这是受伤之后的一种自我保护,把自己封闭在自我的空间里面,谁也走不进去,她也不肯走出来。
出院的时候,颜未交给冯丽一张纸条,让她寄去很远的地方......
冯丽看见那个有些熟悉的地址,抿了抿嘴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临走之前,颜未让冯丽将家里的那个座机上面的一个未接电话抄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存进了冯丽给她买的新手机里面,存联系人名字的时候,她想了很久,打了一个“闲”字。
那个电话从此之后就落在了联系人最末尾,不会轻易翻动她的心事。
......
两个月后,岑闲收到了一封信,彼时,他仍在寻找着一个名叫颜未的少女。
白超将信递在他的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自为之。
岑闲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
岑闲: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了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的诗句,我曾经想拿着这句诗向你告白,对你说“我喜欢你”,说“颜未喜欢岑闲”。但是我忘记了这句诗对我们两个来说,不是一个好寓意。塞雁高飞,如今我也将离你远去。
好寓意的知更鸟我没有买下来,“人未还”的诅咒却如影随形,你看,命运多喜欢跟我开玩笑。
岑闲,我走了,不用找我。
已经初秋,街边的树木已经染黄几分,一个少年颓废地坐在地上,他手上拿着一纸信笺,右手手指死死地捏住信笺一角,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捏得手背上面青筋暴起。
他的泪一滴一滴跌落下来,浸湿了信的最后一行字,浓墨微微晕染开来,却也晕不开那六个字的情深:
颜未喜欢岑闲。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