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读
作者:卷儿立      更新:2021-06-03 14:24      字数:3737
  姜何最后的话语段落自然是听见了的,既然用回了“姜何安”这个名字,说明他确实已然暂时放下了为父母报仇的执念,至于以后如何未为可知,但对段落而言,能完成两位老友所托,了却他们一桩愿结的同时,又得知他们的付出并没有白费,心底也不由得为他们感到欣慰和高兴。
  夜已深,皎洁的月光下,段落独自行走,沉重的脚步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原本被疯姓老者最后的话语弄的有些郁惑的心情也因此稍作缓解:“是了,世间之事本就变幻莫测,难以揣度,即便是那所谓的定数亦都存在了一定的变数,他之所说也未必就做得了准,算得了数!再说即便成真那又如何?我只需遵循本心行事,似两位老友一般做到无怨无悔即可,对尚未发生的事情做无端臆想,岂不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想到此处,段落只觉心中的郁惑尽去,豁然开朗,前行的脚步不禁又加快了几分,很快便回到了名堂小区。
  上得楼来,段落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果不其然,拜启还在沙发上沉睡,他也不开灯,秉着呼吸,摸着黑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当把房门轻轻关上,终于没有一丝声音发出以后才将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打开了灯。
  没有看到花架,它应该是回了先前和李云重所在的房间,段落之前已经将李云重的大致情况告知了它,自那以后,虽然李云重不在,花架大部分时间还是都会待在那里,耐心等候,等候它的主人安然归来。
  但究竟李云重能否安然归来实则连段落也没有十足把握,甚至若是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他还要亲手将其诛杀……
  “对花架来说,李云重的存在无疑就是它‘活’的方向,‘活’的归属,亦是它的执念所在,只是连它自己或许都还尚未明了罢了,若我将其诛杀,无异于斩断了它的方向以及归属,到那时,它的执念又将何去何从?是会执到极致,还是就此消亡?”
  打开窗户,段落漫无目的地远眺着深邃的夜色,这是他在夜间思索问题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因为这样可以让他心绪平和,更有利于思考,但对今晚的这个问题,他却久久没有想到答案,又或者是想出了答案,却是他所不愿面对的。
  “只希望……不会出现最坏的情况吧。”段落轻叹一声,指窍内,李云重的气息虽然已经平稳,而且在向着好的情况发展,但不到最后一刻,结果谁都难以预料:“不管如何,现在连花架都已经有了执,而我的执又是什么呢?”虽然他已经明白了何为执,但尴尬地是仍未明了他自己的执究竟为何。
  “算了,再想也是无用,还是随他去吧。”段落百思不得,遂无奈地耸耸肩,唤出功德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记录后收起,这才关了灯,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睡的虽晚,可段落还是一大早就醒了过来,习惯性地盘膝在床,默默运转体内魂力,犹如滔滔江河,磅礴非常,数圈下来,浸润了筋骨、脏腑,只觉甚至连那毛孔里,都有无穷的灵性与力量暗藏。
  “八品!”段落两眼一睁,紧握双拳,昨晚收获颇丰,不仅明悟了执,还突破到了八品,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只一夜的时间他就将这一品级稳固,夯实了根基,这种逐渐强大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简直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很是激动了好一会儿,不过他也就只敢偷偷地激动而已,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看来翻身做主人的日子还是可以期待一下下的!”虽然才刚刚醒来,可暗自激动之下,段落仍旧飘飘然地做起了美梦,眼睛也越来越亮,但下一秒脑海中就闪过了拜启化作人形,手持沙场百战,一刀将那十品恶灵斩作两半的可怖场景,两眼霎时黯淡下来,激动之情也尽去,垮着一张脸,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再想起拜启曾说过唯有突破至那传说中的十三品方有可能超过它的话语,再次气泄三分,叹息一声:“唉……遥遥无期啊……”
  将近七点,一切收拾妥当,段落悄然走出了家门,虽然前途渺渺,不容乐观,但生活还得继续,所以这学还是要上的。
  到得学校,进入班级,一切如常,早来的同学纷纷主动跟他打招呼,只是三言两语之间颇多关心之意,多次直接或间接地提醒他要注意身体,特别是一些女同学,瞅他的眼神很是怪异,让他大为疑惑。
  “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老让我保重身体,我又没病?”段落坐下之后,拍了一下扭脸一旁的高大年,疑惑问道。
  高大年身子一僵,脸色变得不大自然,也不与段落对视,断续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大概,就是对你表示关心吧,呵呵,都是同学嘛。”
  一看高大年这个样子段落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对,还要再问,就在这时,范司徒正好来到,二人要比其他一般同学更熟悉些,看见段落,连书包都没来及放下就径直跑了过来,关切问道:“哎呦段落,你怎么样啊,肚子疼好点了没?”
  “肚子疼?”段落愣愣地道。
  “是啊,前两天你不是没来吗,老师问起,年糕代你请假,说你肚子疼啊。”
  “嗯?”段落斜视着高大年,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对啊段落,不是你说你肚子疼让我帮你请假的吗?”高大年冲段落一阵挤眉弄眼,说道。
  “那她们呢?又是怎么回事?”段落记起之前曾未雨绸缪,似乎确实跟高大年说过,若他临时有事不得前来就帮他向老师请假的,但那些女生看向他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怪异?
  “额,这个,那个……”高大年支支吾吾,就是不说。
  范司徒见状立刻自告奋勇,憋着笑说道:“因为先前年糕回回代你请假都说你肚子疼,老师就多问了两句,你可知他是怎么说的?”
  段落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一看高大年那副神情想必就不是什么好话。
  “咳咳,”范司徒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后,挺起肚子,模仿道:“老师您是女人,这种情况你应该明白的啊,段落他每个月也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不是?”
  说完,段落愣了,范司徒笑了,而高大年则跑了。
  可还没跑两步,就被反应过来的段落追上,然后,一声杀猪般地叫声响彻天际。
  “嘶!还是好疼,都给我掐紫了,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课间,高大年偷偷瞥了一眼段落,估摸着他应该不那么生气了,这才揉着腰间肥肉,龇牙咧嘴地哼唧道。
  “得了吧,”段落看都懒得看高大年一眼,回道:“用了几分力道我心里有数,要不是看在你是在帮我请假的份上,我连掐都不会掐,会直接给你最严厉的惩罚,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高大年顿时脸色一变,只感觉腰也不疼了,忙凑了过来,道:“别啊,故事是无辜的,可不能断了!要不你还是再掐我一顿吧,哦,用力,我还撑得住!”
  说着,高大年怪叫一声,把头一扭,眼睛一闭,一脸的以身犯险、视死如归。
  “死年糕,快离我远点!”段落虽然脸上还是嫌弃的不得了,实则心中也是不禁莞尔,光看面相的话,实在很难想象他竟然是这么一个浮夸的人。
  高大年一听,立刻缩回了身体,知道段落这下是彻底不怪他了,才解释道:“其实,你也不能怪我啊,如果不那么插科打诨胡说一通的话,老班她肯定会刨根问底,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和我的。”
  段落道:“那你难道就不会换个理由?连续好几次都是肚子疼怎么可能不让人怀疑?”
  “换什么理由啊?你家里的情况老师都清楚,也没谁了,所以不可能是家里有事,你一个学生也不会有其他事情,所以你就只能‘生病’了,但总不能说你出点啥事儿住院了吧,一来我怕我不小心乌鸦嘴了,二来那么说会更容易露馅。”高大年竖起手指头认真分析,娓娓道来:“就算说你生病也是不能瞎说的,感冒、发烧什么的太普通,除非严重到住院,不然吃点药就差不多了,也不需要请假,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肚子疼’最合适。”
  段落原本也就是随便一问,没想到高大年居然分析地头头是道,而且貌似还挺有道理,看来他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下也来了点兴趣,问道:“肚子疼怎么就最合适了?也挺普通的吧?”
  “没错,”高大年一推鼻梁上稍稍滑落的眼镜,隐藏在后的眼神竟在此刻都有了变化,自信道:“肚子疼这个理由确实普通,但经过叠加多次使用之后,就会引出一个不那么普通的理由——就在我回答老师的那句话中!”
  听到这里,段落已经有些明白高大年的所作所为了,以“肚子疼”为理由请假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说出那句话让老师不好再追问下去才是。
  这看似只是一件普通寻常的小事,但细细想来,就连段落也不禁感到震撼非常,因为通过高大年之前的解释来看,其实在其第一次用“肚子疼”的理由帮他请假开始,他就已经考虑设想到了后面一连串的发展可能,包括他可能需要多次请假,包括老师会感到奇怪追问原因,甚至包括老师听到那句话后的反应,通通都在他的考虑之中,所以出现最后不了了之的结果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平常都表现良好、学习优秀,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更容易取得老师的信赖和宽容,这些自然也都在高大年的考虑之中,所以说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一切的环节,至于那最后的结果,便是他一步一步有意诱导并引出来的!
  “读人!?”段落想起了高大年曾跟他说过的一些话语,心中一凛,顿时了然,这显然是他执的结果:“在整件事中,可能他唯一没有考虑到的事情便是我得知此事后的反应了吧,不,好像也不对,”段落想到一开始见到高大年的神情以及他在受到“惩罚”以后才开始解释的话语,忽然明了:“看来连我的反应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啊,知道我不会给他真正的‘惩罚’,所以那些忐忑、担心、可怜的模样也都是装出来的,实则内心深处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因为他自忖已经‘读’到了一切!”
  “这虽然只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其中也还有许多值得推敲之处,但窥一斑而见全豹,日后高大年的执定然非同一般!”段落瞥了一眼已然恢复常态、一脸成熟、若无其事的高大年,暗道:“那么……你究竟又是为何而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