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夺花魁
作者:夏日美.      更新:2021-06-03 06:50      字数:3719
  晚上,“秦淮河大赏”正式开始。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在朦胧的月色下,丽坦伫立在花船上,与其他十九艘船上的姑娘一起等待着建越城公子们的“品相”。丽坦身上的薄纱,比天上的云朵还要淡雅,脸上的容颜比花朵还要芬芳,正应了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诗句,过往的宾客很多都被丽坦的绝色所征服,纷纷表示,改天一定要一亲芳泽!这第一折的品相自然是周菱儿赢得了公子哥们最多的注意!
  品相完结后不久,第二折“品艺”便开始了。因为水香阁的大出风头,其它风月场的老鸨们妒心大发,联合起来把周菱儿的花船排在了最末的位置,她们知道,当“颜林祭酒”品评完前面十九个花船后,早已酒意十足、疲劳不堪了,最末的花船往往得不到什么好的评语。
  果然,当“颜林祭酒”周岱来到丽坦的花船上时,天已快黑,周岱也已经有七分醉意了。眼看周岱眼神迷离、左摇右晃,针针瞬时便起了戒心。针针暗叫,老色鬼呀老色鬼,你又喝了不少酒,如果你敢非礼丽坦,保你命不久矣。
  周岱来到船舱内坐定后,针针赶紧放下了船头的帘子,她知道,一会儿很可能要动起手,所谓关帘打狗是也!周岱久在风月场厮混,对女人的长相颇为敏感,虽已微醉,仍然看出周菱儿的样貌与风月场格格不入,开口便说,“姑娘长相如此不凡,怎么就入了这红尘呢?”
  这句话本是风月场上逢场作戏之言,周菱儿听了之后,以为周岱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周岱颇有洞见的接着说道,“姑娘妆面柔媚,却掩不住英朗的骨骼,非是能服侍于他人之人!再者,姑娘眼神萧杀、神态坚毅,不像是为生活所迫者。姑娘堕入此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周菱儿没想到,这个老色鬼眼光居然如此犀利,自己已经近乎易容的妆容,竟还是被她看出了原本的经历。周菱儿想,对待这种人,还需认真回答他的提问。于是萧然说道,“三瘦难辞伴匪人(三瘦指李清照,夫死后嫁张汝舟这个匪人),红玉亦曾倚勾栏,世事纷繁,荣辱难定,何人将堕入这红尘,怕也难说的紧!”
  周菱儿此言以李清照和梁红玉这两位人杰的经历说明了世事的难料,颇为巧妙的解释了自己为何会堕入红尘的疑问,让周岱安心了不少。周岱于是说道,“姑娘所言极是”,顿了一下,周岱斜眼看见船上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有“周菱儿”的名字,便说,“你我同姓周,今日在这秦淮河相见,也算有缘。你祖上若曾显赫,不妨与我说道说道。”周岱觉得,周菱儿这般气质、这般谈吐,不会是平民出身,故而有此问。
  周菱儿:“先生取笑了,卑微小民何敢言祖上。小女献琴一曲,请先生品评吧。”
  周岱见菱儿不愿谈及家世,只得说道:“有幸聆听,请姑娘演奏。”说完,周岱一边继续饮酒,一边听周菱儿演奏了一曲“凤求凰”。周菱儿长于吹箫,短于奏琴,此曲可算奏的十分一般,但周岱毫不在意,只是顾着饮酒,等到周菱儿奏完,周岱已有八九分的醉意了。周岱没有急着去写“品艺”的评语,而是对着丽坦念叨着曲中的凤和凰:“姑娘演奏的凤求凰,那是一片和谐,但凤和凰经常互啄而死,你知道吗?世人都言凤求凰,可谁明白凤囚凰,凰者本应舞九天,被凤一求落凡尘,从此逐世随波流,再无展翅翱翔时……”
  周岱此言分明是在说,女子是因为男子的“囚禁”,才落入红尘的。这番言论让周菱儿十分惊讶,以往都言女人祸水,还鲜有为女子开脱的。周菱儿对眼前这个酒鬼简直要萌生一些敬意了,但让周菱儿始料未及的是,虽然嘴上说的漂亮,周岱仍然还是那个老色鬼。发表完高见,周岱端着酒杯开始靠近周菱儿,伸出手来想要揩油。在一旁斟酒的针针一直紧盯着周岱的一举一动,眼见周岱伸出毛手,针针二话不说,一掌便打晕了周岱。周菱儿虽觉不妥,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由着这个色鬼来非礼自己吧?
  打晕了周岱后,针针用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抹肩头拢二背,把周岱捆了一个结实。丽坦犹疑的问道,“你想怎么处理这个混蛋?”
  针针并不确定的说道,“还能怎……怎么办?一会把他弄醒了,让他写些好的评语,再把他杀了呗!”
  周菱儿:“杀人会露破绽的吧。”
  针针知道,杀人会带来诸多麻烦,即使把现场做成周岱喝醉了落水而死,也会掀起现场的波澜,还会有后续官府介入和仵作的验尸,这一切都会带来麻烦的后事。
  针针:“那怎么办?”
  周菱儿:“若是能吓唬住他,还是别杀了吧。”
  针针:“好嘞,那我开始吓唬他了!”
  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后,针针撬开周岱的嘴,喂下了止疼的草药“延胡索”。接着,针针拿出利刃,轻快的割去了周岱的卵蛋,然后再撒上金疮药止血,又用白布做了包扎,保证了伤口的安全。短短两杯酒的功夫,针针就给周岱做了一个完美的净身。由于烂醉和服了止疼药,周岱对此竟然毫无知觉。
  周菱儿觉得,针针如此“吓唬”周岱,看似荒唐,实则周密。若是口头威胁,难以震慑;若是寻常痛打,定会留下伤痕。这样的阉割,从肉体上看不出来变化,但在精神上则会给色鬼以极大的恐吓!
  完事之后,针针用水泼醒了周岱,然后笑着问道,“周公公,可觉得身上有什么不适之处吗?”
  周岱被泼醒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心下暗叫不好,等到低头看到自己衣裤不整,便知道,自己一定经历过了什么。周岱双腿一夹,发现卵蛋没了,猛然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周菱儿和针针看到周岱大笑后,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的疑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大笑的人,不是酒醉未醒,便是疯了,但,周岱的眼神显示出,他并非是这两种情况。
  周岱笑了一阵后,慨然说道,“我周岱半生荒唐,风流无限,现在做了太监,也算报应不爽。”说罢,周岱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既有愤恨,又有解脱。
  针针与周菱儿见多了恶徒被惩罚后的样子,他们或是求饶、或是谩骂,却从来没有显示出如周岱这样“自己活该倒霉”的。
  针针诧异的问道,“周大人,你突然遭受宫刑,既没有吓的要逃命,也不问我二人身份,真乃奇人也。”
  周岱:“这是我的报应,也是我的解脱,由什么人来动手,还不是一样?!”
  针针:“周公公,你倒挺豪爽,但你的卵蛋没了,今后如何消遣呢?”
  周岱:“不瞒二位姑娘,我十几年来每日泡在风月场里醉生梦死,但却并不快活,每次从风月场回到家中都懊恼不已,如此行为不但辜负了圣人教诲,也对不起书香世家的名号。每当那种时候,我常常暗自发誓,再不要重蹈覆辙。但第二天起床后……“周岱指了指自己的下身接着说,“又被这男人的‘俗物’所累,便又迈入那销骨的**中。我也曾试图自己割掉这‘俗物’,无奈怕疼,一直没有成功。姑娘若不信的话,可以查看我这‘俗物’周围,有不少已经愈合的刀伤,那都是我自伤所致。“
  针针快速查看后对丽坦说,“果然有不少旧伤痕。”
  周菱儿觉得,自己虽然见过不少江湖人士,今日见到周岱,也算开了眼界了。周菱儿有些好笑的说,“周先生,你为何不问我二人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割了你的卵蛋呢?”
  周岱肃然道:“我周岱每次喝了酒,都会手脚不老实,早就该有姑娘教训于我,等到今日才有姑娘借老天的手惩罚于我,已是太便宜我了,我还有什么好问的!”周菱儿见周岱脸上诚恳的样子,并不像是作伪,而周岱自残所弄出的旧伤也表明,他对自己的行径早已痛恨到了极点,于是,周菱儿便信了他。
  针针暗想,既然周岱早有自宫之意,那么自己此举也不会引起他过多的愤恨吧。针针说道,“如此说来,我二人等于帮了你一个大忙,那你也帮我一个忙吧!“
  周岱:“但讲无妨”。
  针针说,“我们家周菱儿要夺这花魁,烦您在品评之语中给美言几句。”
  周岱哈哈一笑:“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周岱对被宫刑一事,感觉异常复杂。他既感觉得到了解脱,又感觉痛恨和害怕。但,自己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痛恨和复仇的心态,只有言听计从,“乐于接受”,才能消除对方的疑虑,饶自己一条命。
  针针解开周岱身上的绳子后,周岱便下笔如飞的为“周菱儿”写下了品评之语。周岱直把周菱儿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名伶,众公子见后,定然会加倍抛彩头的。
  写完之后,针针问周岱,“那您之后……?”
  周岱欢快的说,“那我就回家著书立说去了!我早就有著书的念头,只因陷身于这酒色之中,才耽误了这许多年。”
  针针将信将疑的说,“虽然我观你其意甚诚,但我也不得不防,给你喝止痛药净身的时候,我也下了一种独门毒药,你若将此间事情抖落出去,定然让你毒发身亡。如若三缄其口,我每月给你一次解药,三月内毒性尽除。”
  周岱说,“您放心吧,一个月内我去找您要解药。”说完,周岱返身回到自己的船上,把品评送去给各公子过目了。
  周岱日后非但没有告发此事,还洗心革面,潜心著述,先后写下《秦淮梦寻》和《周庵梦忆》等佳著,成为平朝著名的文人,这些却为丽坦和针针所不可能预料到了。
  靠着周岱的品评和自己的姿色,在第三折“抛彩”的过程中,建越城的商贾巨富、权贵公子们,纷纷向周菱儿的花船抛出了彩头。周菱儿所得彩头之多,甚至超过了其他十九艘花船之和,秦淮河上顿时一片叱咤、喑呜,所有人都在感叹,整条河的流光溢彩都被周菱儿给夺去了。
  周菱儿如愿得了花魁。她的名声也必将在今夜之后,传遍建越城内外。郑何氏从中获得了巨额的利益,从此便更加“宠着”周菱儿了。所以,几天后,当周菱儿跟郑何氏说要出去逛逛时,郑何氏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快速拿出一锭银子说,“看上什么就买吧,千万别省着花,你的那份银子你自己收好,逛街所有花费,找郑妈妈要……”周菱儿浅浅一笑,说道,“是了,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