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欠债
作者:
识鰰喆哉 更新:2021-06-03 06:07 字数:2703
常年居住在灵竹山的和平共有两处地方。会客和起居的竹舍最大,是三间相连的屋子,全部取材于各式竹子,借鉴了傣族民居的风格特点;另一处就是一个天然小溶洞,稍加改造出一块休息打坐的平台后,又在洞口外搭起一间竹木小屋,小屋的后墙中空,挂着一副启功先生亲赐墨宝“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轴帘,巧妙的将洞口遮住。
走遍大江南北的和平最终选择灵竹山,是因为这里气侯宜人,空气异常清新,每天站在山崖上,东临y省第二大淡水湖,还常常能欣赏到日出。最关键的是离已开发出的景区有一段距离,经与相关管理部门协商后,同意了和平的想法。
和平离休后,一年之中大概有七、八个月就居住在这里,边静修边编辑整理几十年来的医案选集和用药新验。其它时间则云游四海,要么与高僧大德品茗论道,要么为良友至交援手施治。
某些大案要案进入死胡同的情况下,游京昌原先警校时期的师弟、后在公安部刑侦处任痕迹科科长的郭汝能也会上门来求教,实在推脱不掉时,和平只好亲自出山,帮助警界找到新的侦破方向和线索。
许雷躺的床也如医院的住院病床,上半段可以折叠,凌云边将许雷上半身摇起来,边郑重其事地介绍:“小子,这位就是我的师父一一你的救命恩人。你呢就暂且叫我做‘凌伯’,叫师父做‘和太爷’…算了,还是叫‘和老’吧。”凌云看到师父摇了下头,忙改口道。
等许雷感激的称谢完师父后,凌云又板起脸来:“这下,把你的名字和怎么受的枪伤等经过一五一十的报来,中间一个字的假话都不允许有!否则,我们可以救活你,也会有一百零一种手段让你生不如死,听明白了么?”
许雷点了点头,之前他已经整理好思路,可是,当重新回到那痛苦不堪的事件中时,喉头竟一下哽咽作硬起来。
凌云刚想调侃两句,和平先开了口:“小凌,你去倒杯茶来给他,就泡点龙井吧。”他知道师父是要给少年缓和一下情绪。
当许雷介绍说自己是被警察杀人灭口时,顿时引起凌云的不满:“得得得,赶快倒带!他为何要灭口?你要从起因讲起,否则我们听得累。”
许雷退到偷试卷时开始讲述,凌云偶尔会插进几个小问题,又或者会点评猜说两句。终于讲到自己坠入围网中时,凌云突然发出了一声杀猪般惨烈的嚎叫:“啊…!”随即左手扶着脑门,指着许雷的右手抖动着,一脸痛心疾首苦大仇深的表情:“完了完了,许雷同学,你知道这张网花了老头子我多少心血么?这也不说了。光是论物质方面的损失,都上十万一一一千个一百啊!你小子赔得起吗?跟我打工,要打一千个月也就是要八十多年,你能活一百多岁吗?就算你能,老头子我也不可能活一百三十岁对吧?!所以结论就是,你小子必须尽快结婚,必须尽早生几个许小雷出来,也好父债子还不是?”
许雷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不料被凌云搞了这么一出,只得呐呐地应道:“对不起了,凌伯,和老与您的救命之恩,许雷终身难偿一二。”
凌云眼珠一转,摸出一张损坏严重的照片,表情也突然多云转晴:“爹妈被烧死的就是这个女孩么?模样倒是俊俏得紧,不如…你跟她生两个娃来随我消遣消遣,债务嘛,老头子我可以不再追究。”
一提到姊姊,许雷再次黯然神伤。原来还有一些希望的曙光,可现在已成罪人,按照魏振海的说法,自己间接‘害’死那么多人,又没有任何指向对方洗清自己的证据。落到这般田地,能以本来面目示人都已成奢望,谈情说爱不就是天方夜谭吗?
“小雷,能记得从山谷爬到小屋旁,大约经历了多长时间?另外,你是否习过养生一类的功法?”和平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
“我跌落后昏迷了一阵,就不清楚昏迷了多久,至于走到小屋的时间,在三到四小时之间。”许雷将茶杯递给凌云:“我正练着万老中医自创的养生功,听说源自于王芗斋的站槎功,练习有一年多了。”
和平与凌云相视一笑。这就对了,许雷从中枪坠崖到和平发功施救,整整过去了十一个小时,还能活下来,‘三木举鼎’的体质、站桩功的修习和‘小续命丹’的作用,当真是缺一不可啊。
凌云已经隐隐察觉到,眼前这个对他而言完全称得上是小灾星的许雷,很有可能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师弟了。凌云此刻更多的是欣喜,毕竟,师父的绝学终于有了传人。只是,一想到许雷毁了自己的围网,不由一阵肉痛。
“小子,跟女孩子好不成也不打紧,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那个警察来替你还债。”凌云看了看师父默许的眼神,试探着问道:“你肯定恨透了那…魏振海是吧?假如有朝一日,我们为你创造出条件,你是会亲自要了他的命,还是会将他绳之以法?”
许雷的眼里顿时腾出满满的杀气,他坚定的点点头:“要是有这么个机会,我定会手刃了恶魔而后快!搭上坐牢甚至是这条小命,都在所不辞。”
看着许雷认真愤懑的表情,凌云摇摇头叹道:“终归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本来这种念头放在一般人身上,倒也正常,就是老头子我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也还无所谓。只是,恰恰你不能有啊……”他又接满一杯水递给许雷后,却竟自走出了竹舍,因为凌云知道,接下来就该师父和许雷‘过招’了。
凌云离去后,和平并没有跟许雷讲什么大道理,他用充满智者恬淡包容的目光注视着许雷。在许雷也感受到了一份宁静的气息向自己的周身撒泻而来后,和平终于徐徐问道:“小雷,假如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快意恩仇后,自己终身也成了无所作为的平庸之辈;其二是放下仇恨,也就丢掉了心魔,从而有机会练得一身技艺,将来可以用此去造福太多的人。你愿选何者?”
许雷不假思索地回道和平:“和老,血海深仇岂是说放就放得下的?何况仇人恶贯满盈,杀了他不也是为民除害造福一方么?况且,大仇得报应该算是人生一大快事。否则,学会绝技又有何用?!”
“你真的以为是一大快事?”和平来到门旁,将竹窗支起,一股夹着寒意的清风贯了进来,他幽然叹道:“抗战是三七年,老夫此生刚巧也结果过37条人命,而且皆是罪大恶极之徒,饶是如此,每每回首,却无半分快意可言。相反,被老夫挽下一命之人,也不下此数,那些救人危难或起死回生之举,才正是喜莫大焉功德无量。再者,战争年代,生死存亡由不得人;和平时期,当可交由法制管裁。否则,人类文明就是在倒退啊。”
许雷闻言大骇,竟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学得一门小技,却也是我中华文明之一斑,不敢带进黄土。唯此技要求童子之身,且十四岁前就得习承,你虽已十八,但窥你资质禀赋优异,应尚可研习。只是修习中不得有戾气,否则弄巧成拙,反被心魔所骑而酿成大患。”
“和老,能告诉我是什么技艺么?”许雷好奇心大盛,怎么武侠小说里男主才有的情节,居然跑自己身上来了,不是做梦吧?
“就是一点针灸之术。”正当许雷失望之际,和平一扬手,他的脸上随即一麻,‘蚯蚓’处传来的瘙痒顿觉全消。再对着和平递来的镜子一看,脸颈部早已多出了几根银针。
和平一挥手收了针:“傅山飞针,可杀人于无形,亦可救人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