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赫南放下药皿，苦涩在嘴中化开来，令他不由得咂了咂嘴。
  坐在他对面的霖箐见他这副模样，“噗嗤”笑出声来。
  “人一旦上了年纪，都免不了顽疾缠身啊。”方赫南锤了捶腰，“霖箐，这趟旭雪都之行，感觉如何？”
  霖箐拨弄着桌上的茶具，满满的斟上一大杯推给对面，靠到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实力差距太大了，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术，一路碾过去罢了。”
  他摇摇头：“不过到底还是上了趟战场，也算是有些收获了。”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小酌一口，“龙将军真乃神将也。”
  “那家伙倒是比我能活。”方赫南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年轻时他和朗逸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我已经变成一个老人了，他们两却好像还是年轻的样子。”
  “劾阳那边也解决了，现在算是天下太平。”方赫南说完，躺到椅背上，舒服的缩了缩脖子。
  “国主你总是把自己想得太老了。”霖箐起身，“我去城里逛一逛，国主你有时间还是多去陪陪小钰吧。”方赫南苦笑一声，霖箐作辑便离开了。
  房间内陷入了沉寂，方赫南闭眼小酣，忽然转过身去。
  他的背后，一朵黑花无风自动，两片花瓣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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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归的候鸟成群飞过，侑钰吐出一口白气，扳着栏杆将身子探出去，望着下方的行人匆匆走过。
  已经是冬季了，晋京城位处中陆北方，冬季是有雪的。但今年这场雪却迟迟不来，就似那离开的人，迟迟未归。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头也不回，懒懒地趴在栏杆上。这些天里除了她以外还会来这里的只有一个人，她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
  “这么冷的天，还是呆在房间里舒服啊。”方赫南将一件袍子披在侑钰身上，搓了搓手，也靠到栏杆上。
  侑钰翻了个白眼，“那你便去舒服就是，跑来这里又要抱怨。”
  方赫南讪讪的笑笑，目光望向西边，那里群山耸立。“这么久了，你还是喜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侑钰不回话，她将身子缩进大袍中，扭头看向另一边。
  “果然还是忘不了他吧，可是他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方赫南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脚下。侑钰闻言，转头看向方赫南，“可是，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不是吗？”
  “中陆偌大，想要找到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太难了。”方赫南伸手到亭子外，忽然眼睛一亮：“钰儿，下雪了。”
  白茫茫地一片，仿佛忽然之间，整个城市都套上了雪装。雪落的世界格外寂静，街道上的行人裹紧衣服快步跑过，飞鸟划过天际，翅膀发出扑棱的声音。远处风卷残云，淡而雅的雪花洒落，侑钰伸手接了一片，看着它在手心中渐渐融化。
  “况值群山初雪满，又兼明月交光好。”方赫南念着诗下去了，他回头看去，幽幽的叹道：“今年这场雪可真是迟啊。”
  雪花洋洋洒洒，空气中竟吹来一阵暖风。侑钰又接了一片，将它握在手心，靠到胸口上。她看向西边，群山的线条隐没在雪中，朦朦胧胧。
  “雪终于还是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张开手，雪花化开了，温暖的水从她的手心滴落。
  “伊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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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了啊。”小玉打开窗户，惊喜地叫道：“荦姐荦姐，你看，下雪了。”她扯着笙月荦的袖子，像个发现了玩具的小孩子般跳起来。
  “今年的雪来的可真迟啊。”笙月荦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撑着脸看着对面的男孩，男孩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睛镜子一般映照着雪絮飘落。
  她轻轻笑了，男孩收回视线，也勾起一丝笑：“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笙月荦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只是看你那副模样，就像个襁褓中的幼儿一样，不由得就笑了。”
  “是吗？”伊雲摸了摸脸，扭头又看向窗外，“说起来，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雪。”
  “你记起来了？”
  “倒也不是。”伊雲摇头，“只是有一种感觉罢了。”
  “你们倒还有心思赏雪。”小玉将茶杯推到两人面前，在笙月荦旁边坐下。
  “刚刚最开心的是谁？”笙月荦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玉白嫩的脸蛋，后者吐了吐舌头，“毕竟好久没看到下雪了嘛。”
  “都还是小孩子啊。”笙月荦端起茶杯，却又轻轻地放下了，“说说正事吧，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伊雲目光盯着窗外，“那个人想要杀了我，可是我不想死。”
  “妈妈他们也怕你跑了不好交代，现在门口那边守着一大帮子人呢。”小玉趴到桌子上，“荦姐，我们怎么办啊？”
  笙月荦捏了捏小玉的脸，“我都说了不会让你出事的，你是不相信我吗？”她的声音中带了点恼意，小玉嘟着嘴，“你这么说的话，你自己怎么办？”
  笙月荦一时语塞，她垂下眼帘，伸手抚摸着小玉的头发，“不会有事的。”
  她抬头看向对面，伊雲还愣愣地望着窗外出神，她一怒，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下伊雲的大腿，后者吃痛出声，“荦姐，怎么了？”
  “我们可是在说正事诶，这雪有什么好看的，比你的命还重要吗？”她有些生气了，别人都回去磨刀要来杀他了，结果当事人还傻楞傻楞地看雪。“你当真就这样等着他来杀你？这样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伊雲茫然地摇摇头，“不是啊，可是我又跑不了，下面那么多人守着呢。”
  “你要走的话还是有办法的。”笙月荦扭头看着窗边，“你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时候可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我不记得了。”伊雲低下头。
  “笨。”笙月荦白了他一眼，“门走不了的话，就从窗这儿走。”她走到窗边向下望，“喏，你看，这里没有人守着。”
  “可是很高啊，我下不去的吧。”伊雲也走过来，向下看了一眼，狐疑地看向笙月荦。
  “能上来就一定下得去，要不你就留在这里等死？”
  “那我试试。”伊雲说罢，便要跨腿越过窗户，笙月荦连忙上去拉住他。
  “你笨呐你，你就这样走掉，什么东西也不带？”她简直要气得背过气去：“你是三岁小孩吗，什么事都要我操心？”
  “哦，对。那我去收拾点东西。”伊雲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心点啊。”目送着伊雲离去的背影，笙月荦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