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考试了，顾小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了。王美凝订了考场附近的酒店，准备考完回来就收拾一下办出院。
  想想在这里不知不觉就住了8个月，这8个月里，顾小山从动都动不了到能拄着拐杖走路，从万念俱灰到能参加研究生入学考试，都是王美凝在支撑着他。他觉得穿过暴风雨，自己已经变成另一个人。即便他之前也觉得自己很强，有强大的信念和毅力，但这次受伤，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他庆幸有王美凝陪着他。
  王美凝倒没觉得自己为顾小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虽然有些累，但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跟在北京的区别就是离顾小山更近了，有时候，她也觉得不可思议，顾小山其实也没为她做什么，每天还要花大把的精力去照顾他，可是，她不但不烦，反而越来越心疼他。用理性分析了一下，大概跟养宠物差不多的道理吧。
  12月的青岛已经变得很寒冷，风特别大，王美凝出门穿两件羽绒服都还觉得冷，尤其是早上去菜场的时候。顾小山让她开车去，怕对他影响不好，就网约了一辆车接她买菜。没弄两天，就爆出空姐半夜打车出事的案子，搞得顾小山紧张得不行，从她一出门就开始心烦，什么都干不了，最后还是让小方把他的车从基地开过来给王美凝用。
  青岛水温够低，生蚝特别肥美，王美凝会用锡纸包起来烤，放点盐和黄油就很香，顾小山特喜欢。但问题马上来了，小山本来就对王美凝爱得死去活来的，这东西确实是有增强体力的功效，王美凝还生着病，这下子就更是弄得她没法儿应付了。小山对王美凝的异样是有所察觉的，她是比原来干涩一些，而且过程中也好像并没有她表现的那么享受，但他有那么多爱要表达，况且，在他心里，这是考验王美凝对他感情的一项重要指标，如果王美凝有一丝嫌弃，那么，对他来说，都可以解读成不爱他了。
  王美凝对于这一点，心里也十分清楚，一直小心翼翼，只要不是生理期，他想怎么样都依着他，即便是自己一万个不舒服，也不舍得让他失望。
  考试前一天，王美凝收拾好东西，拉着顾小山住进酒店，这酒店在考场附近，但稍微还是有点距离，早上还是得开车过去。
  吃过早饭，王美凝提前把他送过去，毕竟也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前一次考试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顾小山看着周围都是年轻人，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还好有王美凝陪着。
  复习得不错，考试对他来说就是个程序，两场下来也并不算很累，王美凝怕他中间会有什么需要，一直在考场外面坐着等他，冷风一直吹，冻得她骨头疼。还好晚饭吃了个火锅，要不然真是要成冰雪女王了。
  小山知道她肯定是在外面坐了一天，吃完就赶紧催她回酒店洗澡上床休息，王美凝确实是冻坏了，好像是有点儿感冒的症状，伺候完小山洗漱，躺下就睡着了。小山本来想和她温存一下的，看她睡得香，也舍不得把她弄醒，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也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专业课考试对顾小山来说就是小儿科，很顺利。考完王美凝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回北京把病治一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生理期越拖越长，出血量也比以前大了好多……不过，她还是决定在青岛市区玩一下再回去，拉着小山去了酒店旁边的商场，两个人准备吃个午饭去看场电影。
  顾小山没坐轮椅，拄着拐杖进去的，王美凝在一旁跟着。没想到竟然碰到小山的老班长带着老婆逛街。老班长几年前就转业到了地方上，在市局做特警，嫂子原先在村里的中学教语文，因为顾小山打过招呼了，所以，班长转业的时候就调到市里的重点中学，孩子也顺理成章就在她妈的学校上了学。
  这难得的不期而遇，两个男人都很高兴，还点了瓶茅台，王美凝一看，多少有点儿担心，委婉的表达让他少喝点儿。谁知道老班长却告诉她
  顾小山打17岁到他们班就是最能喝的，就这样儿的一顿喝个三四瓶不在话下。王美凝一听，眼睛都瞪圆了，这顾小山还真能装，她喝一小杯果酒就唧唧歪歪的，感情好，这个人自己喝都是按瓶计的。但也不能不给小山面子，最后她还故作轻松的回了一句“原来他这么厉害！？”
  “你不知道啊，弟妹，他还有更厉害的。有一回我们班有个战友小刘家遇上强拆的，就在青岛，刚好那天他休假回家，一个人搞不定，小山那时候就18吧，愣是拉着几个人给强拆的小混混揍得满地找牙，再也不敢去小刘家了。”
  听到这儿，王美凝心想，天呐！这家伙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正好今天班长喝了点儿酒，让他再说点儿。
  “班长！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儿！”顾小山给老班长倒上酒，又喝了一杯。
  “小山哪！你看你十七到的我们班，每个人都没少麻烦你，我转业、你嫂子调动，孩子上学，你都操心不少，哥没想到，到三十几岁了，还糟了这个罪，”说到这儿，老班长顿了一下，“我听说你伤到脊柱了，也不敢去看你，不过今天看，总算放心了，这应该再过段时间就能正常走路了，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顾小山低头沉默了片刻，“班长，我其实当时也觉得我这辈子完了，只能在轮椅上过了，能到今天这个程度，我已经很知足。”
  “兄弟，你人品怎么样老天爷都看着呢，可不能说丧气话啊！”
  “我这也不是说丧气话，我当时想的就是，我媳妇儿要跟我离婚，我这辈子就一个人过。”
  “我看你媳妇儿对你挺好的，以前黑得跟煤球儿似的，现在给你养得白胖白胖的。”
  小山端着酒杯，看了一眼王美凝，“王美凝，你以后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不活了！”顾小山借着酒劲当着班长的面，半开玩笑的说了句心里话。
  这是顾小山的真实想法，自从两个人开始在一起，顾小山就没有安全感，后面王美凝又提过一次分手，他根本就接受不了，他受伤，王美凝回来照顾他，他就更离不开她。顾小山内心十分清楚，自己根本经不起王美凝再折腾，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分手，他心里一直不安，怕他好了，王美凝又会不要他。
  “我就差把你当活祖宗供着了！你能不胡说吗？！”王美凝抱怨了一句。
  顾小山并没有说话，只是她大腿上拍了两下，估计心里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吧。
  “弟妹啊！我们小山跟别人可不一样，他要对你好，那肯定是一心一意对你好一辈子，我们那个班可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都是优中选优，个个都是好样儿的。”班长说的也是大实话，顾小山十七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从当他的班长开始，他就觉得小山这孩子是个难得的人才，人聪明、能力强、人品好，如果不是他要转业，需要帮忙，不然，他都不知道小山是顾首长的儿子。
  老班长看得出王美凝就是一养尊处优的主儿，长得好看、气质也很好，就是一脸苍白，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估计这小山一使劲儿能给她捏碎啰。不过，这也符合小山的审美标准，他就喜欢弱不经风型儿的，要不一个部队的好些女孩儿都想追他，他一个都没瞧上。
  “小山，我们两三年都没见了，喝一个！”
  “班长，敬你！”
  “小山，班长要敬你！你嫂子来青岛，到了她们那个学校，环境好，领导好，学生好，整个心情好多了！”
  “应该的！应该的！我也敬嫂子一个！”
  王美凝赶紧给嫂子斟上红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敬嫂子。
  “弟妹也在青岛？”嫂子喝完问了一句。
  “没有，我在北京上班，不过，后面可以每周都回来，而且，我们有寒暑假，其实，也就跟在这儿差不多。”王美凝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喝点儿酒了，感觉今天碰到他们真是好。
  “你也是老师啊！？我们是同行，太好了！你教什么课？”
  “经济学。我刚过去，还没上过课。”王美凝把红酒当饮料了，又喝了一口。顾小山怕她喝多，赶紧给她杯子里掺了点儿雪碧。
  “你大学老师啊？！”
  “嗯嗯，嫂子。”
  “你哪个大学的？”
  “财经大学。”
  “那我们壮壮到时候可以考你们大学了，有小山的媳妇儿在，也可以帮我们照看一下。”
  “那是当然的。嫂子！”王美凝赶紧应承，以示对班长一家的尊敬。
  “小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你媳妇儿是大学老师，感觉你应该是找了个刚毕业的学生。你这是平时都没给人饭吃，是吧？”班长跟他很熟悉，所以，说话都挺随便的。
  顾小山看了一眼王美凝，“你看，你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觉得我没给你饭吃，吃个东西有这么难吗？！赶紧，把碟子里的都吃了。”小山又给她搛了两块鱼。王美凝最烦让她吃这吃那了。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足他面子，规规矩矩的给两块鱼都吃了。
  “后面恢复是准备在青岛？”班长又自己喝了一杯。
  “回北京吧。青岛冬天又湿又冷的，王美凝出门穿两件羽绒服都冻得不行。”
  “你嫂子刚到青岛的时候也不习惯，10月一过就冷起来了，风还大，现在她还挺喜欢这地方的。”
  “我觉得青岛挺好的，又有好多海鲜，如果不出门，其实冷不冷的也无所谓了。”王美凝补了一句，听得出这几个人对青岛的特殊感情，所以，还真不能说这儿不好。
  “小山，你们这两天有空吗？要不明天去我们家玩儿吧？其实留青岛的几个战友听说你受伤，都想去看，不过，也都知道你的性子，都没敢去。要不明天晚上来我们家聚一聚？”班长很热情的提议，王美凝挺想去的，见见他的战友，也能了解了解他以前的生活。顾小山怕王美凝不乐意，看了一眼王美凝，王美凝意识到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之前，她一直认为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必要去应酬对方的朋友，但后来她发现，当你真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希望去了解他的全部，包括他生命中所有光明和幽暗的部分。于是，她很爽快的答应了，还跟嫂子说她会早去，可以一起做饭。
  答应了明天的聚会，大家都很高兴，王美凝突然发现，之前，她对顾小山的感情可能并不是爱。因为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她并不想探索他的过往、他的爱恨、他的好、他的坏，她只单纯的享用自己想要的部分，就像吃笋的时候她会剥掉所有的外壳，切掉老的部分，然后只要最嫩的一样。她必须承认，她是蛮虚伪、挺可怕的。她所谓的爱，不过就是贪恋这个男人的美貌和身材，所以，和他分手之后，她还能镇定自若的写材料，而这些东西，顾小山潜意识里是感受得到的，这也是他总是需要通过身体上的亲密来验证他们之间关系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爱情，很多时候就是荷尔蒙在作祟，真的爱是需要有积累的，它需要通过最日常的方式来表达，比如说樱桃蛋糕上的那颗樱桃、清蒸鲈鱼的那块肚白以及最中间的那口西瓜。
  吃完饭，班长和嫂子还有事，先走，王美凝拉着小山看了场电影，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在电影院看电影，一部国产片，讲的是四个单独的故事，没有什么特别的，倒是看电影的时候顾小山一直握着王美凝的手，王美凝想，不知道过两天顾小山好了，自己还会不会用现在这种心情去对待他。难道自己真是渣女本尊！？一下被自己惊吓到了，还是赶紧回酒店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