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以前，一个大黑脸和一个小黑脸相遇了，在一条小河上，坐在一条我们平常训练的橡皮艇上一路欢声笑语，那是我当兵时最快乐的一次，一路上都笑的不行。另外一个士官划着橡皮艇一句话也不敢说，但是被我两说的话逗得乐不开支，大黑脸闷闷苦笑好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真的开怀大笑。
  2017年后，小黑在看见大黑不是在部队上看到了，是在军事频道看到，那时中央军委到我们部队慰问我们广大官兵，我们旅里上上下下都在路上迎接中央军委的到来，还有一些将军的到来。小黑开始并没有注意这些高官，并不关注这些高官，只想着看自己旅里现在的样子，镜头突然切换到全景时，他吓了一跳，将军边上有一个呦呦的大黑脸，好像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那张黑脸真的是出众了，而且也看的出来额头上被晒脱的一层皮，即便是坐在将军后面的三排也是那么的夺目，黑的可以用木炭来形容。
  然后小黑看见了那个划船的士官，现在还是个士官不过是三期士官了，就跟一条忠心耿耿的军犬一样站在大黑脸的身边，还是那冷冷的眼神，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大狼狗一样保护着自己的主人——只是换了一套新式的猎人迷彩服而已。他和周围的那些士官一样，站在后排背手成跨立姿势，纹丝不动，但是他们眼睛都没有闲着，用余光扫视着四面八方，从那时来讲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但是职业习惯是你想改就能改掉的吗？现在我我都很难改掉，何况是他们！老兵不死，只是会逐渐消亡！
  小黑的鼻子一酸，很多事情都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眼镜蛇这个代号还是大黑脸取的。你们可能不知道代号是怎么来的，那都是通过训练，实战和手段以及个人的习性取的。当时小兵们就说传说中的大黑脸的故事，都说那个时候最好看的关于抗战大剧《黑狐》里面的一个人物。
  还有什么呢？
  还有就是小黑用黑笔在那军旅笔记本上反复写的一句话：
  边境恐怖分子都敬畏的撑之为——魔鬼。
  某一年因为边境有武装分子在袭扰当地居民，上级给我们部队安排了剿灭这些恐怖分子，大黑脸担任当时的突击队队长在边境线上和他们打了两个月，后来那些恐怖分子都被打的求饶，让他们别再打了，他们走就是了。
  还是回到黑风林的小河。
  依稀中，我又见到了那条哗啦啦流着水的河流一泻千里，不知道流向哪里。
  这一路走了几个小时，但是我丝毫感觉不到和一个老班长说话的那种压力。因为很久没有和自己的长辈这样说话了，说以和大黑脸说话也不拘束。倒是大黑脸在我讲完集训队的故事以后久久都在那旁苦笑，他看着旁边略过的风景，不知道为什么缓缓的叹了口气。
  “真的是个爷们！”
  然后又戛然而止。
  我不觉得这很意外，因为所有集训队和鸟人还有他们的士官们都觉得王排是个真爷们。
  这一路下来那个士官不时的都会回过头来看我，虽然他一直没有和我说话，眼睛一直不断的暗示着我让我别那么多话，可能觉得我这个新兵蛋子没个逼数和老班长说话都不注意礼节，但是就是不敢搭理我。我心想这样才好，让那个鸟人见识见识我们山沟沟里出来的农村兵也不是善类。
  大黑脸看着那士官伸了伸右手，士官赶紧把水壶袋里的一瓶小酒拿出来递给他。
  大黑脸拧开酒瓶盖，无言的往河里面倒酒，然后自己喝上一大口。
  我诧异了：“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有禁酒令的吗？”
  大黑脸低沉的说道：“我跟你们王排认识，他是我以前手底下的兵，也算是一个战壕出来的兄弟，我敬他一瓶酒！”
  我反过来问：“看你这酒量也不太好，平时应该也不喝酒的吧，你这带瓶就出来做什么？”
  大黑脸还在拿着瓶子喝酒：“我平时是不喝。”
  “我不信！你平时不喝酒应该是部队不让喝酒，你自己跑出来偷偷喝的，你不敢说是因为你怕我回去打小报告吧，放心，我不是那种鸟人。”
  大黑脸不说话，继续喝着酒沉浸在那种悲凉的情绪中：“最可怕的事就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我觉得可笑，什么叫无可奈何的事，分明就是装出来给我看的。
  那个不说话的士官开口了：“我们大……”他觉得说的不对，马上改口，：“他不是不喝酒，他的肩膀上和大腿上中过枪，在肩胛骨还有一颗武装分子的手雷碎片取不出来，只要一下雨一潮湿就会疼，所以这是军区总院准许的，顶不住的时候就用酒擦擦肩膀上的伤和腿上的伤，潮湿时候可以用来祛湿。”我后来回味起来，天底下的警卫员都是一样的，平常都不说话但是脑子好使的不得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首长和我聊得正投情要是搅黄了肯定挨收拾。自己心里也清楚，干嘛非得让首长不高兴？首长是操心是事没他那么多还是咋地？警卫员是跟着首长时间最久的，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时间久了就像首长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不然也不可能在首长身边呆那么久。
  我就笑：“就你这喝酒的派头看起来就是个老手，怎么会平常不喝酒呢？你和我说，我保证打死不说出去！”
  大黑脸喝完最后一口把酒瓶盖拧回去就那么一甩，士官赶紧接住，那动作就跟狗吊着盘子一样的。
  大黑脸渐渐收了脸上的表情说道：“我说了平时不喝就是不喝——咱一个大老爷们要说话算话是不是？不能整个跟娘们似的，你知道什么叫特种部队吗？什么叫快速反应部队吗？什么叫血狼突击队吗？——要是喝酒被抓住了绝对被狠狠收拾，不说我，那个鸟人也是这样照收不误！”
  我就郁闷了：“老兵了还……”
  那个士官这回没有理会我，也没有眼神的暗示，甚至管都不管我，也知道我说的估计是把这老黑脸给惹毛了。而且他也看的出来我不仅没有和他们谈条件甚至威胁他们一定要送我回哪哪哪，还能和大黑脸逗逗乐子开心，所以就只顾着他划好船留意河岸两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