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昀走到练与的床边，轻轻倚坐了下，目光一直向着练与。
  练与的头发凌乱着，耳鬓的地方还有一些血渍，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季听昀双手在身上的外套口袋摸索了一下，从一边拿出一包纸巾。他抽出两张纸，起身去病房的洗手间蘸了些水，走回练与的床边慢慢地帮他擦掉头发上和脸旁的血迹。
  他没有说话，手法自然温柔。这样的情景对他来说，似乎有些熟悉。大概是还在学堂那次，练与为了救他而落水昏迷，他也如这般陪在他床侧过吧。
  虽然这些年来，季听昀才是一直被照顾的那个人。在来扬城前，他的重度抑郁症常常掌控了他整个人体内的灵力回路，让他陷入冰凉与昏迷。每一次，几乎都是练与帮他传输灵力，全力挽救他。如果他不知道练与身上还有一个诅咒般的弊病，那和他比起来，练与的确算是个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完美玄师了。
  然而逐年以过，练与这个弊病竟不止会因他使用能力而加剧了，还会随着他每一次使用灵力而愈加严重。
  这一次，究竟是什么人能够中伤了练与这一枪，又到底是什么人，因为什么目的和练与为敌，这些，作为师兄，都将要为他查个清楚。
  萧景和舜生站在一旁，望着季听昀细致地为店长擦完脸，心中莫名各有滋味。
  忽听季听昀开口道：“练与十五岁时，我们才发现他有这个病症。说是病症，只是比较现代的说法。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个诅咒。”
  他的声音本使病房里静寂的气氛一时缓和了一些，但事实的叙述却让萧景和舜生逐渐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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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店长身上的“诅咒”，故事还得从一开始说起。
  十一年前，练与刚从学堂毕业一年。同年，和他在一起漂荡的季听昀十六岁。
  练与天生聪慧，过目不忘。时才年少，但他对灵术和阅读过去的能力的掌握已十分娴熟。
  练与的家族比较庞大，也比较特殊。家里有一条老旧戒律，是这么说的：
  年满十五的斩灵人须赴远地，在另一个成熟的斩灵人门下修行三载才可归，接家域。
  所以当练与准备欣喜归家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已先来找了他，告诉了他这条戒律。
  练与看着忧心忡忡的母亲父亲，心头一转竟笑了。他说：“也好，正愁听昀无处可去呢。此番，他有我，我也有伴了。”
  于是练与接过父母准备的一些钱、衣物，拿着又到镇上给听昀购置了些衣物用品，他们二人便告别了师父师兄，南下去了夷陵。
  夷陵掺在长江里，自然风光很好。练与和季听昀深住学堂多年，头一次见到别有一番中华地貌之美的景象，心说就要在此地先定下来。
  但身上的钱到了地儿刚吃完几顿饭，住了几日，已然花的差不多了。
  二人即想着，得尽快找到此地的斩灵人。若是不巧这夷陵只是个附城，斩灵人住在邻近城市的话，他们还得弃了夷陵，留着车票钱去别处。
  不过机缘巧合这个词似乎是世界上的常态，他们当晚路过一个面馆时，便偶然瞥见了一根电线杆柱上贴着斩灵字眼的纸片。
  “哎哎哎！”练与当即就拉着季听昀停下来看。
  这纸片的确是有关斩灵的。还是个广告贴，附有有斩灵人的信息。联系电话，工作室址一一写的清楚。
  虽说灵力者的姓氏一般是不会被普通人当作灵力者姓氏知晓的，但斩灵人家族事业历代沿袭，现今已发展成了比较正常的服务与酬金的交易形式。且当年的斩灵酬价普遍还不是天价，所以这种广告式的纸片还是比较常见的。没有灵力，他们也能靠天生的斩灵体质吃饭。
  说来时代也奇怪，当年的灵数竟与现在大致相同，成灵原因却尽不一样。
  练与当即就掏出了父母给他买的小手机，拨通了这个斩灵人的电话。
  没过多久，这个斩灵人就接了电话。
  面对一个陌生人，作为一个孩子该想的当然还是，这个人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在这方面，练与和季听昀实在没什么警惕心。
  且不太幸运的是，这个成年人在两个孩子面前选择了做一个坏人。第一次见面，他就顺走了练与身上仅剩的手机和五十块钱，还将练与和季听昀关在了他们约见的一个狭小的仓库里。
  当他们发现后，练与气急败坏，当即就用灵力震碎了那个地方的所有门窗，轻而易举找到了这个歹贼。
  练与走近他，一手拍在他的脑门上就开始读取他的记忆。
  原来，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斩灵人，他只是个贼。刚偷了一个斩灵人的手机不久。
  练与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又拿了那部属于真正斩灵人的手机，在季听昀半拦半就下把这个贼狠揍了一顿，便没再理会，离开了。
  他们通过手机，终于联系到了真正的斩灵人。所幸，他真的就住在这个城市。
  这个斩灵人叫卓三，是一个憨厚之人，不会灵力。开了一家小卖部指望保底收入，生活还算富裕。见到季听昀和练与后，他霎是惊喜。当即就把了两个孩子留了下来。
  练与说明来意后，卓三也欣然应允了。于是，练与和季听昀便在他的铺子留了下来。
  二人白日给他看看小卖部，卓三有时也能开着店外去斩灵了。斩灵的钱，卓三偶尔会给两个孩子买回来一些好吃的。鸡腿、炒面之类。晚上，三人就会论论斩灵之道，灵界趣事。
  有一天，练与给一个来买烟的大叔找零钱时，发现这个大叔懊恼地念叨着刚买的烟袋不见了。练与问大叔，您还记得放哪儿了吗，大叔说就是不记得啊！练与灵机一动，便说，我帮你找找吧。
  于是不等大叔明白过来，一只手已经伸到了人家脑门前，阅读了这个大叔的记忆。顺着记忆搜索，练与清楚地看到这个大叔糊涂地把他的烟袋忘在棋牌室了。
  练与当即告诉了他，说的这个大叔一惊一愣。回过神来，大叔一拍大腿，说：“好他个龟儿，我就说搁他那儿了，这龟儿还说没看见。我这去找他！”
  谢过练与，大叔感到惊奇，便问练与是怎么知晓他烟袋的去踪的，练与邪邪一笑，颇为中二地说：
  “我是神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