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外与孙术喝茶嗑瓜子的李摆，以一种趾高气昂的态度看着刚刚鄙视他的众人，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人头已经被内定为礼物。还在做着今天被当家的看中而从此步步高升的美梦。甚至开始与孙术讨论谷城的婆娘。
  而此时，在屋内的众人的讨论却陷入了一种莫名的隔阂。似乎是大家都形成了某一种共识，大家都默契的尽可能少说京畿周边的局势。
  这倒也是自然，李胜这些没背景的是怕他们知道朝廷的困难后降而复叛，同时自己还会背上泄密的罪名。张生等官宦子弟是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是自己向这些人泄露了军事情报。还有剩下一些人，其实是如同陈柳一样，只是过来吹吹牛或者听其他人吹吹牛，自己不懂或者没有情报，只是过来听的人。
  其实张生他们也不愿说，哪怕私下也不愿意和对方有太多的信息交流。毕竟结交归结交，在现在这个阶段大家也只是限于认识认识了。官僚们的贪婪和开销注定了他们不会拒绝送来的礼物，但是官僚的保守又使得他们并不愿与这些刚刚归顺，并且拒绝交出兵权随时可能再起的人有太多的联系。万一哪天这些人又起兵，然后被人扒拉出来自己有太多牵扯就不好了。钱是好东西，但是如果因为过于贪钱被人抓了把柄，丢了权，那可就权财两空了。以至于原本说好的谈论国家大事，变成了互相问候对方家庭情况的寒暄大会。
  张可望和张定国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对他们而言，此来是结交，打探情报为主。而情报最关键的，并非是获取，而是验证。加上西安离谷城还是有点距离，他们也便无所谓了话挑明后有点得罪。便是双方交换了眼神和低声探讨了两句后，由张可望最终提及了那件事:“某自市井听闻，那鞑子，陷了济南府，杀了卢督师，可真有此事?”
  死寂。
  还是死寂。
  众人都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两个问题，但是不回答本身便是一种回答，这意味着朝廷的兵力受到了极大的损失，也意味着朝廷的政治威信的严重动摇。而朝廷正是靠临时加税充做军饷维持了最大的围剿野战部队和靠着一路依靠这只部队的不断斩杀任何与之交战的人才勉勉强强维持了威信让这些人投降。而一旦这两个信息传出去。那么这些望风而降的人，便可能又会在某一个人的带动下，闻风响应。
  李胜倒是开口了：“我尚且未闻，你又是从何听说？”这是一种打哈哈了，反正以他的身份是的确可以归结为“不知道”“没听说过”。张可望又笑着看向了张生。张生暗道苦也，非要他来做这个恶人，以他的身份，即使是装傻也等于是承认了巨大的失败，而且越是遮掩，越是意味着惨败。
  想到这，他心中自有了判断，也笑了一声：“此乃军情紧要，本不该公布，但既然兄台已经不知何处打探，那么今日还是开诚布公的说吧。”这话倒是说给别人听的，意思是这消息不是泄露自他这。
  “我军的确在上个月战局不利，督师卢公被削职，后在戴罪立功时误入了埋伏，兵败身亡，济南也因为分兵错误而无人守卫惨遭沦陷。但是皇上以令孙传庭接任，升孙传庭为兵部右待郎兼右佥都御史，任洪承畴为蓟辽总督。而今我军勤王之师以悉数到位，局势尚有可为。“
  张可望听到孙传庭和洪承畴二人还升了官，便是觉得有些不太好了，也就含糊不清的糊弄了一下，说自己也是心中忧虑朝廷云云，李胜便趁机发难：“久闻得张副将在谷城尚有骑兵四千，步兵六千，皆是带甲之精锐，不如上书于圣上，自请勤王，一来以表忠心，二来救京畿之民于水火，岂不美哉？”
  张定国倒是激动：“心中所想便是如此，学那岳飞爷爷杀光那鞑子……”却是张可望接上了句：“奈何朝廷给付的军饷尚未悉数到位，而我军皆是流民，不喜远走，又大多解甲归田早已成家，义父也想为国效力，可惜难啊，难啊。“
  李胜不满的说道：“朝廷短缺了前去勤王的秦兵的银子，也未曾短缺了你们的粮食和银子，而你们却还上书要求提前预支几个月的军饷，真是岂有此理？就算不说军饷，你们自己私分乡下公私田地，私抽往来商贩五成的货品为税，也早已喂饱了你们。”
  当下张可望便是打哈哈，以示并不存在，又扯了半天自己并没有权力，仅仅只能表态一下，若朝廷需要，定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便是话题又重新的回到了京畿的战局之上。倒是张定国非常好奇，提出了种种战术具体操作上的可能。
  便是时间逐渐近了晚饭，张生表示做东，而张可望拉着张定国告退了，陈柳有点犹豫不决，便跟张生说，先下去和自家跟班说一下，以免大人着急。
  便是在下楼的时候，他却是故意慢了脚步，走了慢了张可望与张定国二人几个身位，在跟踪这一点上，他还是有点心得的，所谓不焦不急，不慢不停，总之就是不要太引人注意，也不能太刻意放低以至于被人怀疑。于是他便很满意的听到了一些对话。
  “大哥真的要把下午那人给杀了交出去吗？”
  “他留着本身也容易暴露，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正好省了我们的负担，还能羞辱一下这些公子哥，我们便是杀了人，又能耐我们如何？另外这两天多走动走动，打探一下官军到底在东北损失了多少，义父很需要这些。”
  “他也是跟着闯王的手下的人……这样杀了不好吧？”
  “正是因为他是跟着闯王的手下的人，才更要死，如果活着被抓进了官服，供出来了那李自成和我们的一些事就不好了……总不能赌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