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
  女人站起来，惊怒交加。
  段璟探低低叹气，“母亲，我只问你，单是要我成为半妖之王，叫你们脸上有光，你何必对我不理不睬。”
  “但凡你当时多给我说两句话，给我几个好脸色，而不是把我丢给玄桑，会有现在吗？”
  女人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你的父亲……”
  段璟探截住她，“我的父亲眼里也不过是这位置和你们娘俩，你又何必再拿来戳我心窝子。”
  “母亲，不是儿子斤斤计较，实在是你们在这里给我带来了太多麻烦。”
  女人气冲冲地走了。
  千绫想起在大事记上看见过，大人一统三界后不满一年，家中亲人遇害，殁。
  算算时间，恰好对的上段璟探送他们去往第二世界的时候。
  “玄桑！”段璟探扼住玄桑的咽喉，眼睛猩红。
  “他是我弟弟！”
  玄桑看着他，“大人，他真把你当哥哥吗？”
  “我怎么觉得，他只是想从你这获得存在感呢？”
  玄桑嘲讽着，握住段璟探的手腕，“大人，不是玄桑对您不敬，这些年来，您自己也看得分明。”
  “段璟修希望您教他使用妖力，但他的妖力基础有多薄弱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打着亲近您的幌子试图接近上界，您……”
  段璟探颓丧的松开他，“他有几分真心你不知道，我知道。”
  “哈哈……”玄桑笑了一声，“您真的知道吗？说到底您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前天夏家的那个小姑娘来的时候，您也说她对您是真心的。我怎么只看出来她对占有您的渴望呢”
  “大人，您太天真了。”
  段璟探将他劈了出去，“玄桑！”
  玄桑趴在地上，“大人，尽管我也想占有您，但我始终把您放到第一位。”
  “段璟修今日活不下来，那是他的命。”
  “您真的不清楚这条去往第二世界的路上有诸多危险吗？”
  “您真的能忽略上界对他闯入埋情地的追究吗？”
  段璟探的手一直在颤抖。
  玄桑爬起来，“大人，不要否认，你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我替您做了选择，杀了他。”
  “您不觉得开心吗？”
  “滚——”段璟探吼道，无力地倒回椅子上。
  玄桑瘫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千绫想抱抱他，想说，“没关系，大人，我还在，绫儿还在。”
  “不是大人的错，那是他的命。”
  玄桑又低声道，“您的父母保护了他。”
  “大人，是他自己在妖兽陷入狂躁时自己跑出来的。”
  段璟探嘴角咧开一条缝，手遮着脸，“玄桑，这算什么解释？”
  玄桑看见他的脸颊旁有泪水划过。
  “他们再不济，再对我不好也是我的亲人。”
  “玄桑一句话，就叫他们命丧黄泉。”
  “玄桑，我是不是太惯你了？”
  千绫蹲在段璟探身前。
  近乎虔诚的望着他。
  玄桑沉默着。
  段璟探也一句话不说。
  窒息的沉默叫千绫也喘不过气。
  段璟探起来走过玄桑的身边，玄桑想拽他的衣服，手指却堪堪擦过衣角。
  “大人，你去哪？”
  玄桑的声音里有慌乱。
  “埋情地待几天，玄桑，别跟来了。”
  “我给你几天时间思过。”
  “我没有错。”玄桑说。
  段璟探却早已走远。
  千绫站在河流的上方，段璟探坐在炽焰里。
  他没有任何表情。
  千绫嘴边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她摸了摸脸。
  “大人……”
  千绫看到的，所有人都在逼迫他。
  他的父母逼迫他成为半妖之王，他的弟弟逼迫他给自己关注，上界在逼迫他心中无爱，就连玄桑，千绫想，跟她一样吧。
  在逼迫他选择自己的忠诚与爱。
  那条河开始变得索然。
  春夏秋冬也都不见了。
  千绫身处一片空白，像极了当年的那片空白。
  “停下，不，不要消失，停下……”千绫慌慌张张的追逐河流，叫它停下冰冻。
  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索然无味的白。
  原来……这就是他最后的东西吗？
  “段璟探！”
  “你若是这般，我们必须剥夺你行使王权的权利。”
  “呵，我的右卫被你们无故拘留，你叫我视而不见？”
  “你的精神空间因为她产生了剧烈的波动，我们必须将其遏制在源头。”
  “源头？”
  “我们检测到你对她产生了留恋和爱。而且波动很强烈。”
  “你在说笑，什么时候机器人也会讲笑话了。我都要结婚了又能对谁有念想。”
  是陈述句。
  千绫面前出现了一道门。
  段璟探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们这群没有感情的人，就不要再为此伤神了。”
  “没有必要。”
  千绫光着脚踩过那道门。
  她其实在这片空白里逗留了很长时间。
  他的空白。
  “绫儿，我来接你了。”
  他说。
  千绫轻声道，“这就是你的心情么？”
  “三哥……”
  段璟探的呼吸明显重了。
  “绫儿，后天，是我的婚礼。”
  “你来参加吗？”
  千绫猛地看向虚空，空无一人，只有声音。
  “你……”千绫停下了要说的话。
  不问了。
  不想了。
  不要逼他。
  倘使这是你想做的。
  那便做吧。
  段璟探向她伸出了手。
  千绫看见了他。
  她把手交给他。
  “三哥，你能不能，吻吻我。”
  “你吻吻我，我就走了。”
  段璟探没说话，只是背对着她，“你离开你的身体很久了，绫儿，你该知道，再不回去，你的魂体就撑不下去了。”
  千绫抓住段璟探的衣角。
  手穿过去了，她装作抓到的样子捏了捏又放下了。
  “我感受到了三哥感受到的。”
  她跟在他身后，一丈远。
  “我希望三哥以后不要再来埋情地了。”
  千绫低低道，“不是三哥的错，是千绫来的太晚了。”
  段璟探没有回头。
  千绫快跑两步，从身后紧紧拥住他。
  尽管她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手也是虚虚在他腰侧。
  “三哥……”
  “千绫要走啦。”
  她在他背后蹭了蹭。
  “不然他们肯定还会叫你把我给处理了吧。”
  她说着，身体渐渐消失了。
  段璟探闭上眼。
  手颤抖的厉害。
  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