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之强做镇定，说道：“张真人深夜在魏王府大动刀兵，视我大陈的律法为何？传出去也怕有损真人和贵派威名吧。”
  张逍遥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魏王府强抢民女、夺人妻子，难道把大陈律法放在眼里过？今天老道士替天行道，只杀那姓牛的，不关其他人的事。”
  张逍遥说罢剑招连出，将剩下的几名侍卫逼退，转身一跃，手中长剑对着牛道士直刺过去。
  “救命啊！”牛道士感到急速逼近的杀气，发出杀猪似的哀嚎。
  “慕容霸！”同一时间，顾千之也声嘶力竭地喊道。
  张逍遥感到一道极为霸道的剑意从身后袭来，神色一凛，不敢丝毫怠慢，手中长剑疾转，对着那道剑意斩下。
  震耳声响疾速向四周扩散，让得院中众人一阵晕眩。
  大门处的人群听到响声，又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拓跋翰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原本很轻松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张逍遥身形在院中稳稳落下，对于慕容霸突然插手感到很意外。虽然刚才就隐约察觉到一股强大气息，可万万没有想竟然是他。
  “慕容霸。你想做什么。”
  “要杀他。先过我这一关。”
  张逍遥感觉到慕容霸散发出带着决绝杀气的剑意，心知后者绝不是在开玩笑。
  “天下道与我悬剑阁本是同宗，这姓牛的道士触犯宗规，老道士我今日来清理门户，与你何干！”
  慕容霸面无表情，冷冷说道：“我不想杀你，快些走吧。”
  张逍遥两道银眉一挑，活到他这个岁数的人见过的事很多，对于慕容霸这般狂妄之人他早已是见怪不怪。话说那些人中哪个不是嘴上过了把瘾后被自己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也不想杀你，不过你身后那个人今日非死不可，你要是拦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慕容霸嘴角微微扬起，长剑一挺，使出慕容剑诀中“直捣黄龙”一招。霸道的剑势如雷霆一般将黑夜撕成了两半直扑向对手。见到对方全无保留，张逍遥凝聚心神，七星剑守在身前，以静制动，乃是太行山悬剑阁绝学无为剑法第一式“无为而治”。两剑相交，只见七星剑轻轻一转，将袭来的剑势向身侧一引。慕容霸一击不中，变招极快，一招“铁骑横陈”向张逍遥右肩削去。慕容霸这一剑极快，换做平常剑客，一只手臂必定不保，但张逍遥并非泛泛之辈，电光火石之间使出一招“上善若水”，七星剑顺势而动，挡住慕容霸势在必得的一击。
  转眼间双方已斗了二十余招，慕容霸只攻不守，张逍遥只守不攻。七星剑宛若深不可测的海渊，一道道劈裂苍穹的雷霆落在上面，都似是泥牛入海，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惊起。
  慕容霸一口气使出半套慕容剑诀竟全被张逍遥拆破，心中大感惊奇，纵身一跃，退开两丈距离。
  张逍遥虽是隐隐占了上风，面对慕容霸刚猛的剑势虚耗也是颇大，并不敢贸然向前抢攻，住在原地。
  “你剑法很精妙，可惜老了。这样只守不攻又怎么能杀得了人。”
  “那可未必。”
  张逍遥平素最不喜人说他老迈，心中不免气愤，内劲微吐，脚下一点，眨眼功夫便欺近到慕容霸身前，七星剑对着后者面门直刺而去。
  慕容霸双目凝神，纵剑横档，却只斩断了一道剑影，心中大叫不妙。原来张逍遥虚晃一招骗过慕容霸，立即施展身法向牛道士刺去。慕容霸转头看时，早已追之不及，连忙从袖间摸出三粒石子，朝张逍遥背心打去。
  张逍遥顿觉背后风起，回转剑锋格掉飞来的暗器，这一迟钝，身前便被几名赶到的侍卫挡住。张逍遥连出数剑，几名侍卫哪里挡得住，一息之间纷纷倒地。
  慕容霸抓住空隙抢到张逍遥身前，刚才一招让他受惊不浅，哪里还敢托大，一边缠斗一边喊道：“顾千之，把你要保的人带走，这个地方太小，我不一定保得住他。”
  顾千之立即依命行事，一群侍卫将顾千之和牛道士护在中间，飞快地从院侧小门鱼贯而出。
  见到欲杀之人就这样跑掉，张逍遥脸上毫无喜愠之色，七星剑不紧不慢，只守不攻，仿佛是他想缠住慕容霸一般。
  顾千之等人一路狂奔，连着穿过了三道门，已然到了专为牛道士起居而修缮的道院。
  顾千之大口喘着粗气，腰间的折扇早已不知道掉在了哪处，只得以手代扇。
  侍卫们拿出火引，四散点燃了烛灯，温黄的光亮驱走了黑暗，让所有人都稍稍安心了些。
  牛道士本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以前经常干点偷鸡摸狗的小盗，虽说当上真人后金盆洗手，但辛苦练就的脚力还在。感觉到自己已经脱险，他用手揩去脸上的热汗，看着顾千之的窘态，又恢复了本色。
  “你看你，跑两步就喘成这样，丢不丢人。刚才若不是我拉着你，你就被劈成两截了。明天记得把我交待的事情办了。”
  顾千之圆睁着眼瞪着牛道士，没有说话，在心中默默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回禀长史，道院里外都搜过了，没有人。”
  听到侍卫的回话，顾千之松了口气。急报已经派人送去魏王、洛邑府和城中几座道观，只要援兵一到，张逍遥武功再高也插翅难飞。
  “看守好院子，只要......”
  “嘭”地一声，大门被一道巨力轰开，木屑横飞。
  两名侍卫倒飞进了道院，落在顾千之身前，不知是死是活。
  一道极淡的银光走入院中，仿佛天上落下的星辰，顾千之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银光中是一个人。
  这人穿着身褪了色还打满补丁的纳衣，身形干瘪，胸前却挂着一串不知什么材质却看上去极为沉重的佛珠，正是埋伏了多时的觉法。
  “啊。这是神仙也赶来救我了吗？”牛道士看着眼前的奇观，恍然大悟道。
  顾千之刚把满嘴的木头渣子清理干净，看着觉法从身前掠过，心底一紧，大声喊道：“快拦住他！”
  觉法没有给侍卫做出反应的时间，牛道士整个人飞到了空中。他飞得要比刚才的两名侍卫要远上许多，十成劲力必然比三成劲力打得远一些，这样才能保证送人去酆都地府而不是去梦里见周公。
  牛道士重重地摔在了房檐下，发出一声闷响，嘴眼里都流着血，看上去有些可怖，已然成了死人。
  顾千之看着近在咫尺的觉法，双脚有些颤抖，但终究没有倒在地上。
  觉法远远地看了眼屋檐下躺着的牛道士，确认已经死透，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阵疾风吹到，欹斜的大门在墙檐下格叽格叽地一阵乱响。
  慕容霸看着躺在地上的牛道士，返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