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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流从高处落下，落在在臻于完美的青石上，分裂成无数多朵水花。深夜里，白练黯淡了颜色，碧水变成了墨池。
  浪花中不见了若隐若现的金光，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银色，就像天上月亮。被银色包裹的人端坐在瀑布之下，任由直冲的水流扑打在身体上，纹丝不动，正是为护梁诺而受伤的觉法。
  禅定禅师站在水边，目光落在了瀑布的源头。
  一阵清风吹过，夹着浓烈的酒香，四周的青草仿佛都醉弯了腰。
  禅定禅师转过身，向着突然出现的那人行以佛礼：“逍遥道兄一别多年，轻功还是如此了得。”
  来人正是太行剑圣张逍遥。
  张逍遥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大觉得爽快，瞥了眼禅定，说道：“我说禅定，人都活到你这岁数了还天天操心着这小破庙里的事情，累不累啊。”
  禅定顿了顿，说道：“道兄教训得是。只是佛祖都未曾休息过，老僧又怎敢如此呢。”
  话不投机，自然是半句也嫌多了，张逍遥不愿意再和禅定多语，向着瀑布底下坐着的觉法喊道：“小和尚，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觉法盘腿坐在青石上纹丝不动。
  张逍遥把酒葫芦扔了过去。
  觉法站起身子，捡起飘在水面上的酒葫芦，踩着青石走到湖边，他身上的银光逐渐淡薄下来，最终消失不见。
  张逍遥看着浑身湿透的觉法，微微颔首道：“过刚易折，柔则长存。你们佛家和我道家武学也颇有相同之处，这发光的功夫我很喜欢。”
  “既然道兄是来找觉法的，那老僧就不妨碍两位了。”禅定禅师宣了个佛号，便转身离去。
  待到禅定走远，觉法问道：“真人深夜到此，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张逍遥接过觉法手中的酒葫芦挂在腰间，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老道士今天来找你，是要你助我去杀一个人。”
  觉法瞪大了眼睛：“我没杀过人。”
  “我也杀得不多，不过很简单，我教你。”
  觉法陷入沉默。
  张逍遥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行不行，不行我就走了。”
  “是什么人？”觉法问道。
  .....
  梁诺特地起了个大早，惊奇地发现陈煜竟然起得比自己还要早。
  用过早饭，喂完鲤鱼和猫，梁诺叫来管家侯忠把准备给董太妃祝寿的桃花膏拿出来，一盒一盒细细检视起来。
  陈煜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摇头道：“这些桃花膏你都查过三遍了。”
  梁诺没有理会，依旧将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桃花膏一盒一盒地拆开，检视，然后又封上。“送给太妃娘娘的，肯定要细心一些。晚上就要去平宁宫拜寿了，你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来帮忙。”
  陈煜不太想弄，因为实在是太费时间，可又想好像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于是勉为其难地坐在了梁诺身旁，拿起桃花膏，拆开，检视，又合上。
  很快满屋都充满了桃花膏散发出的清香，很是好闻。
  今日是董太妃的生辰，洛邑城中和往日区别并不大，市肆依旧喧嚣，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挤满了洛邑十一座城门。虽说扩建城门的奏折陈帝早就批准了，但工部没钱，也就拖延了下来。
  皇宫西侧的平宁宫显得比平日里要热闹一些。一大早宫人们便在门前铺起了绯红的步障，放上了朱漆的行马，卫将军杨破军也特意增派了一队羽林军在门口值守。
  作为陈朝皇族中辈分最高的女人，董太妃平日极为节俭，即便是自己的寿辰，也只不过拿出省下的月例在自家院中摆几桌筵席，叫小辈们前来聚一聚，乐一乐，就过去了。
  今年也不例外。
  白天里小辈们都国事缠身，筵席都是设在晚上。
  东宫的车驾巳时刚过就到了平宁宫，太子和往年一样提前来给太妃祝寿，晚上的筵席便不会再出现。
  太子离开不久，孙贵妃的车驾也到了。和太子一样，她也不会参加晚上的筵席。
  申时过后，魏王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平宁宫门前。为了给董太妃贺寿，魏王几日前就已从邺都赶到洛邑，住在京城的别院中。紧接着，梁王的马车也到了。
  齐王府中，陈煜坐在书房中，看着刻漏中一滴一滴落下的水滴，若有所思。
  振翅声传来，一只灰鸽落在了窗台上。
  陈煜抓住鸽子，从它脚上的竹筒里取出了一张纸条，看到纸条上几个似字非字的符号，转身坐在书桌前，拿起毛笔在墨砚里轻点了一下，在白纸上画出几个似字非字的符号。随后将符号撕下，折好放入竹筒中，双手托着鸽子望窗外一抛。
  鸽子扑腾着翅膀，须臾便飞得不见了踪影。
  陈煜走出书房，迎面遇到了梁诺。陈煜上下打量了一阵，说道：“嗯。你这样打扮也挺好看的。”
  梁诺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曲裾深衣，这种流行于前朝的衣饰由于行动不便，在陈朝穿戴得人已经极少，但一直被用作陈朝宫廷礼服，董太妃的寿辰虽说是家宴，但皇亲国戚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她颊间泛起一轮红晕，想要挥拳去打陈煜，胳膊却被身上的宫服束得施展不开，稍一用力，头上的步摇金叉又不住地摇晃，只觉得整个发髻都要从头上掉落一样，引得身后的梁雀儿咯咯地笑出了声。
  “还不快过来扶我。”梁诺嘟嘴说道。
  陈煜扶着梁诺上了马车，来到了平宁宫门外。
  此时平宁宫外已经停满了马车，连天子的御辇也到了，这样的场合，即便是梁王这样的纨绔也不敢迟来。
  见得齐王驾到，门口的管事连忙迎了上去，引着陈煜和梁诺进了平宁宫。
  天色尚明，平宁宫正殿里已点满了火烛，照得通明透亮。
  正殿正对大门的主坐上董太妃坐在正中，陈帝和魏王坐在两侧。客位上也已坐满了前来贺寿的皇亲国戚。
  陈煜和梁诺上前给董太妃磕头请安。
  一脸慈貌的董太妃笑得合不拢嘴，说道：“煜儿和诺儿来了啊，快点起来，走近点给祖母好好看看。”
  陈煜和梁诺站起身，齐齐走到董太妃身旁。
  董太妃拿起陈煜的手，有上下打量了一阵，说道：“煜儿许多天不见，晒黑了不少啊。不要太操劳，身体要紧。”
  又转头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梁诺。“诺儿还是这样讨人喜欢。”
  一旁的魏王笑着附和道：“齐王妃确是和太妃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梁诺连忙说道：“诺儿怎么比得上太妃娘娘，王叔说笑了。娘娘年轻时的事迹我也听娘亲提起过，那是真正的女中豪杰，一百个诺儿也比不上呢。”
  董太妃咯咯直笑：“诺儿这嘴就跟吃了蜜糖一样，真是让我开心啊。你们肚子都饿了吧，快去坐吧，今晚准备了好多好吃的，都多吃一点啊。”
  陈煜和梁诺依命落了座，一旁的陈佑凑了过来，双眼直直地盯着梁诺。
  “你想死吗？”梁诺压低着声音冷冷地说道。换做平时，陈佑如果敢这么看自己的话，拳头应该已经砸到了脸上。
  陈佑感觉到了危险，不敢再看，赶忙把头缩了回去，心想着原来师父打扮起来也是个大美人。
  婢女们端来一盘盘菜肴，太妃口味清淡，宴席的菜肴口味也都很淡。平素吃惯了大鱼大肉的皇亲国戚们大多不太习惯，勉强咽下几口，但并不妨碍他们连连赞叹菜肴的味道极佳。
  陈帝率领着皇亲们举杯为董太妃贺寿，随后各位皇亲纷纷起身向太妃敬酒贺寿。筵席间的气氛很融洽，即便是平时彼此间有些矛盾的几位皇亲，此刻也是笑脸相对，绝不敢在此时坏了董太妃的兴致。
  被一群子孙围绕的董太妃心情极好，招呼着小辈们吃菜喝酒，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每年都会提及的一件事情上。
  “我说陛下。佑儿年纪已经不小了，婚事可是不能再耽搁了。”董太妃转头看着陈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