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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从齐王府飘过，花苑中几株开得极早的蒲公英散成了无数的花丝随风而去。
  花丝穿过了街衢，越过城墙，来到洛水河畔，落在了轻燕舞中一处幽静的院子里。
  院子中烛火点得通明，没有莺歌燕语，没有丝竹声声，甚至连一位歌姬都没有，气氛很压抑。
  独孤颜身子僵直，伫立在舞榭中，眼神中充满了惶恐。轻燕舞掌柜刘财儿跪在她身旁，背心渗出的冷汗已将厚实的锦袍浸湿了一片。
  两人身前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此刻正拿着一把精美的折扇，在胸前不停地扇动着。
  独孤颜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故作娇媚地笑道：“顾长史，我们两人虽然是行事有些莽撞，但做这些都是为了魏王殿下，还请明察啊。”
  发福的中年男子姓顾名千之，乃是魏王府长史，魏王陈晗之的心腹重臣，今日夜里出现在了远离邺都数百里外的洛邑自然是要事在身。
  顾千之呵呵地笑着，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好说好说。你我都是为魏王爷办事，理应相互照应，殿下日理万机，难免有些不查的地方，还望你们二人多多体谅。”他起身将刘财儿扶起，又说道，“像刘兄这样的忠厚之人怎么会故意坏殿下的大事呢，一定是误会了！我稍后便写封书信将这边的事情说明，派人送回邺都。”
  “多谢长史！多谢长史！再造之恩我姓刘的就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刘财儿欢喜万分，不住地作揖称谢。
  顾千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摆手说道：“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只是这几日马不停蹄从邺都一口气跑到洛邑，确是有些累了。听说轻燕舞又从南楚买了几个才色俱佳的娇娃，刘掌柜可否让本官一饱眼福啊。”
  人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但是世间的男儿又有几人拒得了这个字，所以又有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情关难过，美人难拒，古往今来，纵是不世的英雄豪杰也莫不如此。轻燕舞如花似玉的粉黛红颜早已算不清迷倒了多少豪侠勋贵。
  原来顾千之也不例外，如此一来便好办了。刘财儿悬着的心倏然间落了地，但也不敢丝毫怠慢，说道：“顾长史果然消息灵通。那几个吴娃都是南楚没了身的士家女子，知书善画，只是还不太会伺候人，老鸨们正在调教，如果不介意的话......”
  “不妨。本长史就喜欢这样的。”
  刘财儿会心一笑，连忙爬起身飞快地跑出了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隐约可以听到临近院子里传来的笙歌笑语。
  顾千之欣赏着四近的景色，赞叹道：“这轻燕舞真是一处好地方。”
  不多时，两个人走进了院子。
  独孤颜微感诧异，刘财儿一来一去也太快了点。但接下的一幕，让她整个身体都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进来的人并不是刘财儿，而是两名带刀的劲装侍卫。
  刀身上浸着鲜血，鲜血沿着血槽滑过刀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然后散开，没入地里，染红了泥土。
  顾千之将折扇收起握在身前，神色自若。
  “人已经死了。”一名男子抱拳道。
  另一名男子捧着块铜牌，双手献上。
  顾千之接过铜牌，点头道：“好，尸体处理得干净些，地面上的血迹也都清理掉，这么好的地方可不要让那个狗奴才的血弄脏了。”
  两名男子领命退了出去。
  独孤颜面色惨白得和死人一样，双脚战栗得无法站稳，瘫坐在了椅子上。
  顾千之背对着她说道：“殿下多次令你们不可妄动。可你们倒好，先是刺杀万镇恶，这一次竟然去刺杀齐王妃，还着了别人的暗算。你们是非把魏王的大事坏了才高兴吗？”
  感觉到冰冷的寒意席卷全身，独孤颜从椅子上滑下，跪在了地上，颤声道：“魏王殿下当年为了扳倒万镇恶少了一个县的食邑，如今他这么轻易又回了雍凉，属下不甘心啊。”
  “所以殿下知道你刺杀万镇恶以后也没说什么，但你对齐王妃下手又是为何。杀了她对殿下的大事有什么益处，你这么做无非是想宣泄自己的私愤罢了。”
  独孤颜被戳中了要害，顿时语塞，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殿下对这件事非常不满，本来你和刘财儿都要死，多亏你家兄长和我在殿下面前拼命求情，殿下才答应饶你一命。”
  顾千之转身看着跪在地上花枝乱颤的独孤颜。
  “梁武现在手握重兵，你也不要留在洛邑，去樊阳给我盯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那轻燕舞怎么办。”
  “这个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你只要知道从今天起轻燕舞与你已没有关系。”
  独孤颜不敢再多说其他，站起身道了个万福，退了出去。
  顾千之摩挲着腰牌，有些不安。轻燕舞中只有掌柜刘财儿和阮家兄弟三人是魏王府的人，眼下三人都死在了自己人手中，却只找到了两块腰牌。
  一阵微风拂过，满树新叶簌簌作响，一个人出现在舞榭中。
  顾千之看着眼前一身锦袍、浑身珠宝的男子，立即拱手行礼道：“见过真人。”
  来人是洛邑玄虚观观主、天下道司州祭酒放鹤真人，此刻一身华服出现在轻燕舞自然是不想被让人发现。放鹤微微颔首后，看了眼地上点点滴滴的血迹，说道：“我已经派人探过，虎贲卫今夜没有人出城。”
  顾千之道：“这么看就不是宫中的人干的？”
  放鹤摇头道：“那也未必。宫中能做这事的并不止倚云岩的虎贲卫。”
  顾千之想到万镇恶和齐王妃，又说道：“难不成是齐王的人做的？”
  放鹤瞪了顾千之一眼，冷哼道：“齐王的旧部三年前就死得干干净净，他没有这个能耐。”
  顾千之觉得放鹤的话有道理。“真人说的是，毕竟三年前北军那些人都是我道高手亲自出手处理的。”
  “据我所知轻燕舞里面魏王的人并不多，不管他们是谁，只要不让他们通过轻燕舞查到那件大事，便是无妨。此事原本是独孤颜想加害齐王妃而起，既然如此，就把独孤颜顶到前面，消去那些人的疑心。你设法让宫中知晓此事。”放鹤真人沉吟片刻，又说道，“设法让齐王也知道此事。”
  顾千之点头称是，说道：“如此最好，慕容霸那边也能有个交代。独孤颜自己做的孽也怪不得我们了。”
  放鹤说道：“如今大事在即，不能再节外生枝。过几日就是董太妃的寿辰，魏王身边那个姓朱的供奉一定不能带到洛邑来。”
  “真人，那人姓牛。”
  “姓朱姓牛都无所谓，让他乖乖待在邺都就行。”
  顾千之领命道：“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