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作者:
暮光沉城 更新:2021-06-02 16:08 字数:2810
翌日一大早寿春城里沸腾了!
谁知道前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一大早起来寿春的天就变了,全城里各个角落旮旯的烟花柳巷秦楚楼馆,一起约定好了似的天没亮就统统挂了牌子宣布闭门暂休。
有不服气的官家子弟集结了官衙的人上门巡视问查,结果也没找出个落网鱼来,只知道平时明争暗斗各种龌蹉的各家老鸨此次的口径都齐整一致的稀奇,全是没出什么大事只是楼里姑娘身体不适不值得官家大费周章云云,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楼廊市井对此一事传言猜测甚多,有说前一夜动作之人身份贵重压下了动静的,有说前一夜动作之人巨富洒脱挥金如土包了全城楼里姑娘一晚挑花来采摘的,也有说大惊小怪无事生非吸引眼球的,总之没有定论。
而寿春城里大多有实质权贵的大家基本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只能全当不知。
毕竟——真相的画风太难以置信与启齿。
暮府,芭蕉小筑。
无论外面如何沸腾嘲哳,芭蕉小筑仍然在晨雾朝霞之中安宁静迩,翠竹沾染逗弄着摇摆的晶莹露珠窈窕舒展,小径旁野菊开得羞涩烂漫。
这是视线可及的。
在视线不可及光线到不了的地方,一个个阴森戾气胜鬼兵现世的黑影在天边即将的鱼肚白下,如同夜幕时分悄无声息出现一般,又凭空消罔,只冷戾的气息还残留于府阁久久不去。
“这……还是咱们的暮府吧?”
闵十倒吊在高树枝丫上,拉了拉地上抱手静侍的龚二七衣角,黑色长衿随着一水的头发倒垂着。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刚睡泡了没恢复风流骚气的桃花眼,表示无法接受一觉起来暮府的天又变了,“小龚龚?小四四?”
树下龚二七不动如山,黑衣劲装下一身矫健的骨骼蓄着爆发力沉寂着。
而阙十四听着那句“小四四”一阵恶寒,简直比上季度的“四儿”还要膈应人。他一阵冷笑:“呵,咱们的?闵十你是不是傻!暮府当然由始至终都只是暮府小姐的了!”
此时全身蒸腾着少年郎的热气盘坐在树下用白布巾擦拭着手边的红缨银枪,额发被汗水流下沾湿捋成了一褶一褶的,但也不妨碍他的俊俏有神。
毕竟暮父挑暗卫给暮霭带走一同来楚时专门强调过要求——武力不够,好脸来凑,绝对不能养低了自家娇娇儿的品味以至于见个楚国个把的歪瓜裂枣就觉得天下无双傻傻被套住了!
阙十四起身拎着手上泛着冷光的银枪走向藏书阁,剑眉横挑:“不过现在大概还要加上一个未来主夫曲承欢,至于咱们——府里最底层讨生活的瞎哔哔个鬼!”
“嗷嗷嗷嗷!底层讨生活的!苍天啊奴儿的命怎么这么惨啊!”
闵十一副受了重击的模样,倒吊在高枝上捧着心窝子哀嚎,一边还不忘用头撞底下龚二七,被龚二七一把推开,身子摇摇晃晃顿时沾盖了大把枯枝叶子。
惨?姿娘低眉冷嗤,她倒不知道干嚎得出口的惨能有多惨烈了?端着木盘的媚侬身形从廊道间一闪而过。
最后跨入了小筑门庭,在阴影边角里跪侍着再未动静。
直到一刻钟后婳姽披散着长发无声下楼,一身松垮的艳丽红衣随意披挂在肩上曳地拂过石板,露出了内里不合身形歪扭着的雪质里衣,拿过了木盘又缓步离开,眼角淡色的鸢尾慵懒而妩媚靡濛。高楼之上晨风安宁静谧,拂动窗柩外的水色轻纱,木霭一身亮紫绣金牡丹的及膝深裾长衣立在窗边,一头乌发乖顺地贴在身后勾勒出纤质的身骨。
婳姽避过地上到处堆积放置的竹简画绢放了木盘,持了泼墨描梅的花伞从身后拥揽住人,下巴抵在木霭肩头,带着惺忪的沙哑靡媚:“霭霭。”
“嗯。”阴影下木霭收回手,指尖还沾有探近窗柩的花枝露水,泛着幽幽沁沁的光华。
“花有什么好看的?”
婳姽像是嗤笑又像是不满嘀咕,从木霭身侧探出漂亮玉骨一弯一折,先前俏立枝头的一大丛雪白簇垂的蝶冠槐花便随之折断在了掌心,又随着翻转覆手的动作要跌落。
却被木霭眼疾手快一把抓了回来。
“呵呵。”木霭前一刻的怔忪迷蒙真是瞬间惊醒,如今一手攥着槐花,一手扯着婳姽手掌,突然不知道该哭该笑。
最后为了自己窝的长久舒适着想,还是耐下了性子。
“阿婳,”木霭把手中幽香清雅的槐花凑拢婳姽鼻尖,自己也凑拢,手把手地教,“你闻闻。有没有觉得很”香……
木霭的白甜教学被迫中断,婳姽侧开头半眯了漆黑的长目,嫌弃的情绪表现得一目了然。
“呃……”木霭挑眉,笑意阴测,“阿婳这是看不起我呢,还是看不起我看起了的花呢?”
被木霭荡漾如刀的眼神威逼,婳姽柔翎的长睫颤颤,不情不愿地低头做了嗅嗅的模样,诡美妖媚的容色一半遮掩在阴影里,一半映衬在柔亮的花色里。
漂亮得工笔难绘,直看得木霭一怔。
这妖,竟是长得愈发好看了。
不过再好看也改变不了是妖的事实。
木霭掂着步子避开脚下的雷区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旮旯窝里的一只长颈玉瓶,盛了清水插好花,满意了,直接回归正题:“所以,以后不要再辣手摧我院里的花。”
婳姽没应,而是回身把木霭拖到了阴影处的妆台边上,从匣里取出了木梳:“霭霭吾来给你挽发可好?”
“挽发……不好。”木霭一口回绝。
她瞬时就想到了十分不美好的记忆,不论是“徐沭”那一手垂危的挽发技能还是昨日的红土疙瘩,都是一概的逼人跳墙,没法忍啊。
“霭霭,挽发描眉,泼墨煮茶,这是你说的,”婳姽按住她欲起身的肩头,嗓音冷靡,凉凉的,“再说,折子戏里也写了。你是打算反悔,又不想要爱吾了,呃?”
“我又说了……”木霭皱着眉头,回想重复了一下昨夜的戏言“你挑水来你织布你养家来你如花,红袖添香泼墨煮茶举案齐眉恩爱两不疑?!”
随即眼角抽抽,重心不该在前面“你挑水来你织布你养家来你如花”么!
很明显,在婳姽看来,他选择性要的结果是在后面。
木霭描一眼地上昨夜一晚上打劫各楼馆抢来的劳动成果——满屋子里堆满了的竹简上刻录的、绢帛上描画的各色戏分画本,再看看阴瘆瘆的婳姽手中的木梳,突然有点丝缕不绝的微妙绝望感。
婳姽又俯身从镜匣子里抽出了一块折叠完善的画绢,轻飘飘地丢到木霭手上。
薄绢入手,木霭顿时捂脸,哪怕是从背面她一眼也能看到彩绘描摹精美细腻的“恩爱”图画……她此时竟有些斯德哥尔摩地觉得庆幸——该感谢昨晚她的坐镇之下总归没有搜罗回来什么奇奇怪怪的十八禁?
“霭霭,”婳姽靡媚缱绻的嗓音缠缠绵绵悱恻横生,手上慢慢将她的长发从她手上掰出来了,揽在自己掌心,“吾来给你挽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觉得再也无法直视言情段子了肿么破?
木霭焉了,认命地趴在妆案上任由摆弄,只一会儿肩头颤颤,一会儿嘴上不停。
“轻点!”
“挽漂亮点!”
“换个换个,这东西太丑逼了!”
大爷样趴着的木霭火气森森,反观站立在后认真结髻的婳姽此时反倒十分的好脾气,长身妖立,动作不急不缓,要如何就如何半点不跟木霭争执。
只最后的半成品依旧很残就是了。
木霭摸摸头上两个不对称的圆疙瘩和貌似发髻的垂发,无语凝咽,自己默默地回了屏风之后换了身朴素的墨蓝长衣回来,长身纤纤,任由他自得其乐地上妆。
许是常常给自己上妆的缘故,婳姽在这一块处理的很顺手,几下便拨弄完成。
木霭颜色姝艳,属于五官精致流丽之中捎带清骨的类型,通俗点说就是明明生了个祸国妖姬的模子偏偏不死心地要种点脱俗仙女的根的矛盾结合体,往哪边多修饰了便像哪边,可塑性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