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颓然坐下，满眼心疼的望着黛玉，张张嘴却有不知道说什么。
  贾蔷一看不对劲，老师这是心灰意冷，林妹妹更是有自卑的倾向，忙大声叫道：“老师别介意呀，快纳个妾留后，妹妹嫁给我就是。”
  “放肆！”
  林如海怒了，好像我女儿没人要，你这是施舍似的。
  黛玉羞的跺脚啐道：“不要脸，谁要嫁给你。”
  说着转身就跑，原本还怒目而视的林如海一看愣住了，自己女儿难道喜欢上贾蔷了。
  还真有这可能，贾蔷长相俊美，本就很吸引异性，一路上南来还对黛玉关怀备至。
  到了扬州又救了自己一命，更是住下来朝夕相处的，日久生情不是不可能。
  这下他不得不考虑了，静默了良久开口道：“蔷儿喜欢你师妹，明知她不能生养还喜欢？”
  贾蔷本来被大喝一声惴惴不安的，等了这么久来了这么一句话，登时他眼睛亮起来。
  忙不迭的回答说：“喜欢，老师学生是真的喜欢师妹，生不生孩子无所谓，反正有的是人生，妹妹就好好的养好身子就是。”
  “尽胡说八道！”
  林如海轻叱一声，语气已经没有严厉了，嫌弃的瞪他一眼道：“你这口不择言的毛病该改改了，日后若是为官，会惹祸的。”
  贾蔷听他没骂自己，哪里管他说什么，都乖巧的点着脑袋先应下再说。
  林如海见他那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为什么，沉吟一下说道：“既如此，为师写封信给你叔父，你的婚事应该是他做主吧。”
  “嗯嗯，老师答应了？那我也写信给叔父，让他提亲。”
  林如海气乐了，敲敲他的脑袋道：“为师什么时候答应了，还没跟你叔父商量，你就急着提亲，他会答应吗，玉儿的身子不好，你是独子。”
  贾蔷一听这理由，顿时意气奋发，大手一挥道：“老师放心，只要我喜欢的，叔父没有不答应的。”
  “哦！如此说来你自己就能做主了？”
  贾蔷正要说可以，忽然觉的林如海的语气不对，急忙改口道：“可……不是，婚姻大事自然是长辈做主，学生只是想说，叔父最宠我，不会不同意的。”
  林如海微微一愣，深深地看他一眼，摆摆手让他先回房，他急的想叫，可看到自己老师平静下来的面孔有点害怕。
  只好施礼告退，患得患失的回屋去。
  “老头不会是不愿意吧……这可如何是好？”
  “不会，他都那样说了，应该不会。”
  “刚才是不是我太急了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怎么就那么笨，唉！”
  “……”
  回到自己屋里的贾蔷，心事重重，连茜雪和晴雯都不香了。
  第二天再见到林如海，发现他面色如常，再也没提那事，而是想往常一样，处理公事后，教自己读书。
  一连过了几天，这天饭后，一家子坐在偏厅喝茶，林如海忽然说道：“过几天苏州有场文会，听说女眷也可以带去，蔷儿带玉儿去走走，顺便玉儿也回老家看看。”
  “啊！真的呀？”
  贾蔷高兴的瞪大眼睛，黛玉却娇声道：“女儿不去，要陪着父亲。”
  他只好干瞪眼的望望黛玉不敢劝，开玩笑，人家要陪父亲，自己敢劝就是不孝。
  林如海笑道：“玉儿去吧，为父好几年没回去了，你回去替为父给祖宗上上香，顺便去你林越从叔那，帮为父办件重要的事。”
  “父亲要办什么事呀？这位从叔女儿都没听过呢。”
  林如海笑道：“去了那你从叔会告诉你何事的，你小时候玩的那小木马，还是人家做的，这就把人忘记掉了。”
  “啊！是八叔。”
  “记起来了？”
  “嗯，记的八叔，但样子不记的了。”
  林妹妹有些不好意思，林如海族人不多，林家人丁不旺。
  作为开国侯爵，当初林家只有两房，长房袭爵随太祖迁都去了神都，二房留在苏州老家看守祖业。
  结果长房到林如海这一代成了独苗苗，二房第三代倒是有三个儿子，分成三房，可接下去几代，也没见开枝散叶了。
  林如海是第五代，只活了黛玉一个女儿，而苏州三房第五代，如今也只有四个从兄弟。
  林越排行第八，并非八个都活着，也是小人儿时就夭折了三个，他这第八是从兄弟里的排行，像林如海排行第二。
  林如海调任扬州，族里自然有人来过，黛玉小时候，这位从叔就来过，还在这住了好几天才会去。
  林越是苏州这边三房的人，分家到他手上已经没多少产业了，学了一手木匠活，贴补家用，生活还过得去。
  林如海不喜自己这些族人，唯独这位八弟还看在眼里，因此人性情淳朴，不似其他人心眼多。
  这两年林越也来过，只是黛玉不在家，未曾见过罢了。
  听到父亲是有事，黛玉也同意了，贾蔷偷偷松口气，放下心来后又好奇道：“老师，您是说女眷也能参加文会，这苏州府难道不会被人说闲话吗？”
  林如海笑道：“南人一向容易接受新鲜事，特别是东南一带，应该跟海贸有关吧，此次文会又是苏州大粮商为女儿所办，有招婿之意在里面，故而不限男女，也是为他自家女儿有个便利吧。”
  这话让贾蔷大感兴趣，好奇的问了许多问题，林如海今天好像心情很好，一一耐心的解答。
  他这才知道，原来南方，特别是福建沿海，早在明朝就有下南洋的，这些人大多赚了钱后叶落归根。
  同时也带回外面的新鲜事，南洋一带西洋人多，男女之间并不像大吴这么戒备森严。
  虽说也讲贞洁，崇尚一夫一妻，但正常的男女交往并不限制。
  渐渐的有些风气被影响了，加上福建人信佛教的居多，佛教讲众生平等，本就不限男女。
  道教模仿朝廷建制，规矩森严，可在福建最被信奉的是女神，男性神灵几乎没多少市场。
  妈祖、马仙娘、陈夫人，这是福建三大女神，外省人只知道妈祖，很少人知道另外两位在福建的信仰不比妈祖差。
  由于福建是海贸大省，东南一带富人没少参与，故而也被影响观念，对男女大防不再那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