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没课，我跑完步就早早地溜回了家，因为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忙活了两个小时，我尝了一口亲手做的曲奇，然后，我哭了——太他妈难吃了。我连忙给烘焙大神沈瓷打了个电话，得到的答复是：你不爱吃甜品，所以你做出来的甜品是没有心的，要不你试试毛血旺曲奇？
  “你怎么想起做甜品了？”沈瓷在电话里问道。
  “想给上晚自习的孩子吃，省得他们晚上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沈瓷才说道：“我觉得你就不要进军烘焙界，给我们留一方净土吧，我真害怕你那个韭菜鸡蛋的慕斯问世……这样吧，你需要什么，我给你做。正好明天去见我男朋友，可以顺路给你捎过去。”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我瞬间精神抖擞，虎躯一震，说道：“等会？你和林木木一样啊，从来不主动坦白，说吧，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家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明天带给你看，行吧？正好我也想看看你当老师什么样。”
  12班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虽然不一定能摘掉倒数第一的帽子，但总归是向好的方向转变的。我看似是个甩手掌柜的，可局面都在我掌控之中，一旦他们松懈，我手里的小皮鞭可不是跟你们讲道理的。该恨的狠，该哄的哄。
  6点，沈瓷准时出现在我面前，当然还有她高大帅气的男朋友。从颜值上说，确实配得上我家瓷儿。我提议简单吃点，下次再好好招待他们，因为晚上还要盯晚自习。我带着他俩去了学校边上的一家小饭馆，虽然有点破，但这是我们高考结束后聚餐的地方。
  刚走进饭店，我就看到了一对熟悉的身影——盛子傲和向思涵。这对璧人背对着我们，手牵着手。大概是听到了我说话的声音，二人转过头，急忙松开了手。“老……老师好。”
  我对他们摆摆手说道：“你们好。”然后带着沈瓷他俩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但是盛子傲和向思涵却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到我身上。沈瓷十分诧异地看着我：“早恋你都不管啊？”
  “为什么要管？郎情妾意，你情我愿，棒打鸳鸯才是王八蛋。只要不影响学业，不造小人，就没必要管。这是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反应，不早恋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早恋是不是对你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耿耿于怀。”沈瓷说完，她男朋友竟然鼓起了掌，说道：“我之前听沈瓷说你的思想很前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瞪了沈瓷一眼，估计她在背后肯定没说我什么“好话”。沈瓷把菜单推给她男朋友，抬头对我说道：“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为人师表，能不能有点正形啊。还天天穿的跟天女下凡似的，也没人管管你？”
  “笑话，我上学那会就没人管得住我。你信不信过几天我穿汉服给他们上语文课。”
  “那你记得直播，我觉得你会火。”
  盛子傲和向思涵很快就吃完了饭，怯生生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就溜了。沈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两个孩子，说道：“你这笑而不语的，看给人家孩子吓得。我觉得你要是狠批一顿倒没事，心在他们心里肯定七上八下，三十二个忐忑，你别给人家有小的心灵造成什么阴影。”
  我吃了一口地三鲜里的茄子，说道：“行，我回去就跟他们说。”
  沈瓷的甜品却是没少做，足足有一个大袋子。我们在学校门口作别，友情而不失优雅地提醒了他俩“注意安全”。沈瓷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娇嗔道：“晚上他送我回家的。”
  随你们怎么折腾吧，反正我现在要去“对付”那群熊孩子了。
  距离晚自习还有点时间，我把盛子傲他俩叫到了操场上。他俩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不敢看我。我弯下腰，俏皮地和他俩对视了一下，说道：“我有那么丑吗？丑到不可方物？”
  他俩摇摇头。
  我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也没多熊啊，当初我早恋的时候，那是供认不讳啊。“都敢谈恋爱了，还不敢承认是吧。思涵，我觉得这个男人没担当，要不你换一个吧。”
  本以为我会送出批评加请家长的套餐，结果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老师，我是真的喜欢思涵。”盛子傲抬起了头，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这才像个男人说的话。你们俩心里是不是特别惴惴不安啊，怕我请你们家长？”
  他俩点点头。
  我轻声一笑，说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你们得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高中毕业之前不许分手；第二，成绩只能进步不能下滑；第三，不要触碰禁区。”
  两个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他们在心里可能已经演绎了无数个版本的场面，却唯独猜不到我会有这种和全国教育界叫板的态度。我走过去，把手搭在他俩的肩上：“早恋怎么了？我当初就早恋，不照样上重点吗！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上学就不能谈恋爱？没有早恋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老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盛子傲向我投来钦佩的目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哪那么多废话，家里还不知道呢吧？保密工作得做好，不懂得话老师教你们几招。走吧，上晚自习去。”
  对于他们的晚自习我还是很放心的，于是我便在办公室里写起了小说。不然那几个小娘们催更的提示音，可以分分钟让我的手机没电。大概8点半左右，我拎着吃的上了楼。走进教室的一瞬间，我的内心是崩溃的。我告诉沈瓷是十多个人的量，沈瓷大概是按照二十多人的量来做的，可是，此时此刻，除了两张桌子空着，其他的座位上都有人。
  “什么情况啊？”
  徐佳琪说道：“老师，昨天就这样了。”
  我示意徐佳琪坐下，环视着这个班，全校闻名的最乱班级，竟然主动上自习了。“你们真是来上自习的？你们不会知道我今天要发吃的吧？”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了一阵欢呼。还是孩子好打发，一颗糖就能高兴一天。大人，你就算给他名车豪宅，也一样是欲求不满。我示意他们小点声，“别把狼招来。注意秩序，都有份，自己来拿吧。”
  大家能聚在教室里明目张胆、大摇大摆、无所顾忌地吃东西，也就只有在元旦联欢的时候了。显然，沈瓷的手艺，一下把教室的氛围从九月底变成了一月初。还好沈瓷确实做得够多，这点东西勉强够分。万幸我是一个不吃甜品的人，因为这群孩子连个饼干渣都没给我留。我坐在讲台桌上，果然和孩子在一起，心态真的会年轻起来。我和自己的高二，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老师，你为什么总坐在讲台桌上啊？”
  “腿长。”
  吃的已经忘情的张雨婷，举着半块曲奇对我说道：“老师你吃不吃啊，我这还有半块。”
  “不吃甜的。”
  这时候，赵子航问道：“老师，这是您做的吗？”
  “我朋友做的，要是我做的，估计这会你们都可以去医院了。”不禁回想起我那炉曲奇，作为失败的典型是再成功不过的了。“我还是要给甜品界留下一方净土的，川菜才是老师的专长。对了，你们说要不元旦的时候，咱们涮火锅吧。”这个疯狂的点子，得到了这群疯狂学生的疯狂认可。
  这几天我都拜托各科老师，做一些随堂测试，得到的结果也让我满意。学生们在以飞一般的速度提升着成绩，不过，起点比较低，能不能飞跃倒数第二的班级而成为倒数第二名，我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的。最近我一直在研究每个人的学习方法，发现大部学生跟着老师的思路走是完全没问题的。在目前这个阶段，他们的首要目标是脱贫，而不是暴富，所以也用不上这么特殊的方法技巧。不过有几个学生，确实要因材施教了。
  今年中秋紧挨着国庆节，所以中秋假过后要连着上6天班。真搞不懂，为什么放个假还这么抠门，弄得跟我们欠谁钱一样。而我的课则排到了9月30号的最后一节，忽然想起了沈瓷那句话，我决定给熊孩子们一个惊喜。
  上课之前，我用手机通知了张雨婷，让全班下节课在小花园集合，顺便去一楼的空教室每人搬一把椅子。至于我呢，直接在办公室里把衣服就穿上了。日常把中衣当外衣穿的我，也省去了不少事情。系好下裙，再穿好曲裾。头发的长度勉强可以挽个发髻，就在所有老师的注目下，穿着这身红色的汉服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从办公室移步小花园的一路，我被过往的师生看的后背发凉。不就是穿个传统服饰吗？至于跟去动物园看大熊猫似的看我吗？
  我早早的到了花园，拿出手机打开了群视频。随着一阵“我去”赞叹之后，就吵吵嚷嚷地让我开直播。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已经在被开除的边缘疯狂试探了，真开了直播，我就又失业了。行了，有学生来了，先不说了。”
  还没来得及制止，这群熊孩子就拿着手机对我一阵猛拍，毕竟我这样的老师，每天都在为了上头条而不遗余力着。王竞锡开口说道：“老师您今天真漂亮。”
  “衣服漂亮还是人漂亮？”我问道。
  “都漂亮。”王竞锡说道。
  我摇头叹气道：“你这个孩子啊，真是不会说话。我真担心你们这些男生，到了大学找不到对象。这个时候就应该说，是你的人衬得这件衣服漂亮。嘛呢！记啊！女生们也记着点，如果下次有男生对你这么说，绝对是套路。言归正传，我们上课。”
  之所以用这种形式上课，一来是为了培养学生对语文和我国文化的热爱，毕竟90%的可能，这是他们此生最后学习语文的机会了。二来，是为了激发他们的斗志，通过各种手段，让他们在这次月考中突破自我，创造辉煌，从而达到留下我这个班主任的目的。居然对这些孩子用套路，真的觉得愧对“为人师表”这四个字。
  本来这节课我也没想讲什么东西，索性就从汉服讲起，聊了各种文学野史。从薛涛元稹，说道鱼玄机，再到李杜这对好基友。我不是李白，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给我半辈子，我也吐不出来，更别提半节课了。后半节课我们玩起了飞花令，这本就是古人的一项游戏，后来被电视节目加以改良。飞花令的名字，是出自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韩翃，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玩这个游戏有一个好处，就是大家可以收起手机，打消了我那种开在开新闻发布会的错觉。随着下课铃响，我们一起迎来了十一长假。让我很奇怪的是，没有人离开座位，大家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徐佳琪开口了：“老师，我们能不能申请十一来学校上自习。”
  “啥？疯了吧你们？你们不放假，我还得当伴娘去呢！”看着学生们期许的目光，我叹了口气，反正自己十一也不打算出去玩。“你们三五成群，自行解决，实在找不到组织的。风里雨里，图书馆自习室等你。还有，你们那个小群，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传了我那么多照片，竟然不把我拉进去，拿我当外人啊？”
  “不是有个大群吗？”张雨婷解释道。
  “我和你们家长像同龄人吗？我也00后好吗？190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