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姨妈家
作者:
石阶陡陡 更新:2021-06-02 04:57 字数:3653
胡帆帆在一边笑,打趣道:财库仔细着呢,半男半女,男儿身,女人心。
妇女环视了一圈屋子里,道:一个人过?
我说:昂。
妇女说:一个人,也好,也不好。啥都不操心,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点好。但是孤单,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家里全是回声。
胡帆帆说:娶不到媳妇,没办法呀!
妇女说:想办法呗,不过现在是难,动不动十来万,伸手就是钱,又赚不上,不好弄。
我把鸡蛋捡完了,祖传的杆称称了一下,四斤二两,一斤四块钱,算了十六块八,妇女说十五块吧,省的弄零钱。我说十五就十五吧。胡帆帆笑道:总共也没多少钱,还谈价。
妇女对胡帆帆说:做个人情吧,说不定哪天给你介绍个媳妇。
胡帆帆说:给财库介绍个,财库急着想要个媳妇呢。
妇女笑呵呵,拿出几张零钱,颤巍巍抽出一个十块,一个五块,说:你点点,别弄错了,十五啊,正好!
我说:总共就两张,还点什么,放桌子上吧!
妇女满心欢喜拿着鸡蛋走了。过了一会又回来了,说:刚才是不是弄错了?我是不是给了二十五?
我说:钱在桌子上还没有动,你自己去看看。
妇女便去看桌子上的钱,仔细认真地搓一搓,生怕有钱叠在了一起,看了说:没弄错,可是我钱少了十块呀!
胡帆帆说:你这老太太,你估计掉家里了呗,这十五块钱能出什么错?
妇女走了,胡帆帆得意地笑,手里拿着一张十块钱,朝着我晃晃,给我炫耀。我惊讶说:那个妇女的?
胡帆帆说:她掉在地上了,我捡起来了,这不能怪我。
我说:你何必呢,老太太赚几块钱也不容易。
胡帆帆说:她有闺女,有啥不容易,我啥都没有,捡几块钱都不行?
我说: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歪理呀?
胡帆帆就笑,边笑边把十块钱往裤兜里装,问我:去不去城里?去就明天去,过几天卖衣服的回家过年了。
我说:你去吧,我不去了!
胡帆帆拍屁股走了,我把钱收起来,压在褥子下面。想到手上钱都花完了,过年手上没有现金,得去乡里的信用社一趟,取两千块钱,顺便换一些崭新的零钱,以便过年给小孩子发压岁钱,没几天过年呢,干脆明天去乡里好了,再不去,钱也取不出来了。
出门看了看远处的黄土高坡,全是萧索的黄色。这样的景色,我看了好几十年,从来也没有什么变化。前几年,岭上的桃树全部被砍了,换成了核桃树,据说那核桃树品种好,只长两米来高就不长了,而是向四周扩散,专心结核桃。那里是七河村的地,所以我们经常去偷挖核桃树,挖回来种在自己的田间地头,或者院子里。过了几年,核桃树窜大了,哪里只有两米高,和村里的笨核桃却是一模一样往云层里钻。结的核桃确实不错,个头大,皮很薄,里面的仁可以很容易剥成“蛤蟆对”。村里的老核桃树高耸入云,年纪也大了,结的核桃少了,品种又不好,便没有人要了,核桃树越没有人打,越不结,后来干脆没有结果了,只是静静地呆在旷野里,安享属于它们的晚年。
核桃树和人一样,一代一代的,属于我们这一代的,便是这新的核桃树,也许到小熠长大了,又有更新更好的品种了。
我看到依依推着她的女儿过来散步,她女儿因为脑瘫,全国各地到处看病,没有看好,能说会道的,却不能走路。
依依说:财库,你这是看啥咧?
我说:看土呢!
她女儿婷婷咯咯地笑,说:土有啥好看的?
我也呵呵地笑,说:土养我们呢,看看它们,它们会养的更带劲。松林在家吗?
依依说:在家呢。
我说:你这有好几年没有回越南了吧?
依依说:回了,去年秋收完了回去一次,今年不回了,太远,也麻烦,不想回去了,回去无非看看父母,他们都好,打个电话就行了。
我说:你们老家也过年吗?
依依说:过呀!和中国一样,过春节,春节最热闹。
我觉得松林也挺好,讨了这么个好媳妇,只能说是祖上积德了。美中不足的就是女儿。老天爷偏偏不让你万事如意么!每家每户都有不如意,哪能事事顺心?
许仙挺好吧,有女人有钱,没子女呀!村长挺好吧,儿子不在身边,据说他前列腺还不好,讳莫如深,不敢说,胡帆帆说村长半夜上厕所上好几趟,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乡长市长挺好吧,一不小心就掉了乌沙,据说他们天天喝酒,应酬如麻,夜不能寐,心理压力比谁都大。
第二天,我骑摩托去了乡里,拿了存单去信用社取钱。信用社窗口里面的胖胖的女人对我说:你这没到期,现在去利息算活期,没多少利息。我说活期就活期吧,等着用钱过年呢。女人说,我就和你说一声,你知道就好了。我让她拿其中五百给我换新钱,五十,二十,十块的都可以。她说新钱紧张,最近都是换新钱的,五百没那么多,只能换两百。我说,两百就两百吧!
取完钱,我小心翼翼地装在裤子兜里。鬼迷心窍地去了路口那个大超市,盯着超市门口看了一会,希望可以看到爱珍,哪怕看到她和尹森一起买东西都可以,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我坐在摩托上,冰冷地等了半天,超市买东西的人进进出出的,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子,就是没看到爱珍。也许她根本不会来,我等着也是自作多情。
摩托车停在路边,我也去买一些东西。鞭炮,肉,瓜子花生,水果,各种绿叶子菜,都得买一点。白菜,萝卜和土豆家里地窖里都有,鸡蛋也不用买。还有香烛,对联,对联不知道今年刘中凯回不回来,回来了有没有时间写,还是买两幅算了,又不值钱,免得麻烦。年画买几张,过年要贴新的。老黄历也得买一个。还得去买一双鞋,过年没有鞋穿。买点蛋糕给我妈吃,买些零食给侄子。还要买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到时候想起来再来买吧,反正又不远。
超市里碰到了我姨夫,他也来采购年货,手里拿了对联和一些菠菜,胡萝卜。我问他今天没上班呀?姨夫说他今天休息,还让我去家里坐一会,我说我不去了。姨夫非要让我去,说和我说个事。那我就先不买东西了,等去了他家出来了,再来超市买了回家,免得来回拧着。
出来超市,又碰到了大锁,大锁也来买年货。他骑着个电动车。想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唯一的女儿出车祸去世了,他俩年纪大了,又不能再生一个,两口子一直想抱养一个孩子,一直没找到合适茬。
和大锁打了个招呼,他笑着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问我啥时候回村。我说还得一会。随口说让我过年给他留一些鸡蛋,我说没鸡蛋了,昨天有个妇女来买,卖完了。大锁说,那个妇女他知道,妇女在村口就是问的他,他告诉妇女说我家有鸡蛋,最后说我鸡蛋卖的真快。
我说:总共也没几个鸡蛋!你要鸡蛋干什么?
大锁说:自己吃呀!
我说:自己吃买洋鸡蛋啊,土鸡蛋贵,营养和洋鸡蛋差不多。何必买土鸡蛋呢。
大锁说:那肯定还是土鸡蛋好呀!说着屁话!土鸡蛋不好卖那么贵?土鸡蛋不好都抢着买土鸡蛋?
我说:反正没了,你去买东西,我有点事,先走了。
到了我姨夫家,姨夫说:你姨妈有事和你说。
姨妈看到我,慌急之中又沉静下来,说:财库啊,你知道不?爱珍和你们村那个尹森过了啊。这几天我天天看到他在这里,我也不好打电话专门和你说,我还说哪天见了面,和你絮叨絮叨,让你想开一点,不要多想。恰好你姨夫今天碰到你了。弄不成就弄不成吧,啊呀呀。
我淡淡笑道:姨妈,我知道这个事,都过去了,没什么,我没事。
姨妈说:那就好,昨天炸了一些油虎饺子,我给你烧几个吃。有合适的,姨妈再给你瞅瞅啊。
我摆摆手,对着去拿油虎饺子的姨妈说:别拿啦,我回去的,姨妈。
姨夫在旁边说:坐一会,抽根烟,你急着回去干嘛呢?
油虎饺子拿来了三四个,弯弯的曲线,像天上的月亮。焙在火边,不一会散发出一股美好的香味。
姨妈说:财库,你一会回去的时候拿一袋大米,过年吃,你姨夫煤矿上发了很多,向前也发了,你拿回去,一个人闷大米,简单,做面条麻烦,省得你再花钱去买,正正好好,前天才拿回来。
我说:好!
姨夫笑嘻嘻说:苹果也拿点。
我说:苹果就不拿了,拿一袋大米就好了。
姨妈说:拿点吧!你们几个兄弟,就你最让人担忧。你俩舅舅那边咱不管,人家过的好不好的,也看不上咱们,再说,他们过得还好一些,眼看都去城里了。
我说:二舅也在城里买房子了?
姨妈道:那可不?买了的,前几天还来我这里,和我借钱,说在城里买了房子,没钱过年,和我借一万块过年。我说我没有,我哪有钱,我在家不做主,钱都在姨夫那里,你去和你姨夫借,看看他有多少。他不吭声了,他不敢和你姨夫张嘴。我还不知道他?他精的厉害,有钱也说没钱,借给他就要不回来了,你姥姥活着的时候,维护他们兄弟俩,剥削我们姐妹俩,现在我才不管他,他过得好着呢!走的时候,还拿了我一袋米,你说说,你舅舅一个大男人,可小心眼了!
我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都那个德行,我过年都不想去他家走亲戚!
姨夫说:那不能不去,不去不断了往来了?
姨妈说:向前还不是?不想去,去了搁下东西就走了,从来不在舅舅家吃饭的。我和他说你好歹吃个饭呀!向前说吃不下。
姨妈说着笑了起来,我也跟着苦笑了一下。笑完后姨妈问我:你小舅舅和你妈借钱没有?
姨夫说:估计财库也不知道。
我说:我还真不知道,没有听我妈说呀!肯定会去的,我回去问问我妈。
姨妈说:也敢不去,你妈现在一个人,又没什么收入,借也是和你,和财来借。你别借给他,说不定到时候有好茬子,急着用钱呢,他能还得了你?给你来一句我没钱,你也没办法。
我说:那可不,我是不会借的,何况我也没闲钱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