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分钟后往我弟弟家走去，吃个饭也没什么，我路上一直在想这句话。
  吃饺子的时候，我妈还在说爱珍的好，我让她别说了。我妈说我不识说，说几句都燥的慌怎么行？随她说吧，我反正饿了，觉得饺子特别好吃，便吃了两大碗。饺子不够，香平和我妈去厨房里捏，我和财来坐在火炉旁边闲聊。
  财来说：哥哥，我跟你说，我其实心里一直内疚，觉得对不住你，特别希望你能成个家，和别人过日子也好，起码是有个照顾，让人放心。我们就兄弟两个，你和妈是这个世界上我最最亲的人了，不管以前怎样吧，耽搁了也好，去派出所也好，都不是什么事，他们觉得丢人，我觉得不丢人，谁不会犯错呢？能改就好了。所以我特别希望你能和爱珍过，这个茬也正好，不管行不行，总得去试一试，尽力就好，实在不行，那也没办法，再看旁的机会。到时候要是需要钱，我肯定支持你，香平平时嘴碎，我们不管她，我们兄弟俩一条心，你需要用钱的时候，我怎么都能把钱拿出来，到时候由不得她，大不了不过了，最差也就这样，还能怎么的！
  财来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把我眼泪都说出来了。我没敢抬眼看他，一直盯着火炉的火苗。
  财来又说：爹死的早，本来他该享福的，现在剩妈一个人了，让她高兴高兴吧，她最高兴的事，就是你的人生大事，我也不能多说了，说多了给了你压力，你去好好和爱珍说说，真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们再看别的茬。你还吃不吃饺子，哥哥？吃我去给你捞一点。
  我摆摆手，说：不吃了，我吃饱了。
  财来说：我去看看她们包了多少，你喝点面汤吧，我给你舀点。
  我说：好。
  财来去厨房了，屋子里剩下我一个人。我眼泪婆娑了，控制不住自己，站起来去桌子上拿了纸巾，擦了眼泪，又擤了鼻涕，扔垃圾篓里去了。
  财来给我端了面汤。
  白生生的面汤，泛着淡淡的黄色。
  这天晚上，天黑的很早，我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想着明天去乡里爱珍家，进门该怎么开口，该说些什么话题，翻来覆去地想，想着想着，尹森便出现在脑海中，他脸上的“桑葚”越发地突出。越想越乱，没有头绪，冒着寒冷起来，去桌子上摸了一本书，却是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随便翻看了一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一段，说是梦和性有关系。不禁想，以前我经常梦到君君，难道是因为性冲动吗？觉得没道理，舍去不看。
  又拿起一本破旧的《知音》，里面的故事我已经都看过，温故知新地又看了一个农村小媳妇看守自己病重的丈夫，几十年不离不弃，感动天地的故事。觉得真是好！倘若有女人这样对我，那该多好呀！又看了一个故事，说有个男人在外面寻花问柳，家里的孩子和媳妇他不管不顾，到头来还打自己媳妇，配了一幅图，媳妇血肉模糊，无辜地看着他。看的我咬牙切齿，简直不是人！媳妇怎么能打？媳妇是用来呵护和珍惜的才是。不知道这些男人都是怎么想的，法律应该给他们死刑才对！
  本来就睡不着，故事让我更睡不着，闭上眼睛，君君翩翩而至，我便睁开眼睛，君君便突然不见了，又闭上眼睛，君君又闪现，再睁开再消失。我试着把画面切为爱珍，可是君君实在太强大，顷刻之间把爱珍覆盖了个严严实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天已大亮，脑子里有些混沌，起床，吃了早饭，提了牛奶，骑摩托车就出了村。
  到了乡里，去超市逛了半天，遇到不少熟人，大都眼熟，能打招呼的并不多。买了一箱子苹果，买了一些小孩子吃的餐包之类，便去结账。结完账，把苹果和牛奶捆在摩托车后座上，孩子吃的放在肚子前面，去了爱珍家。
  爱珍家虽然在我姨妈家前面，我看到她家房子是以前修的旧房子，并不是像姨妈那样的新商品房。摩托停在距离她家门口斜一点的地方，我下了车，开始解后座上买的东西。正解着，听见爱珍家里有男人的声音传出来“我来我来”，声音非常熟悉，再侧耳倾听，男人笑了，说：我给你搬东西，你来打扫，你一个妇女家，哪能搬得动呢？
  毫无疑问，这是尹森的声音！
  我脑子里又炸了。赶紧发动摩托车，离开了爱珍家门口视野所及的地方，生怕尹森出来看到我，那样就太他妈尴尬了。
  想想，也他妈没什么尴尬的，他又没和爱珍过上日子。我自己有时候很讨厌自己的这样的性格。
  去还是不去？我又犹豫了。
  还是去吧！为了我妈和我弟弟昨天的一番忠告，等尹森走了我再去吧！
  我呆了一会，想到我的姨妈，我可以去她家坐一会。
  临近春节的时候，每家每户都要进行一次大规模扫除，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以便迎接天上的老爷，迎接故去的人们回家里来过年。我们这称之为“扫郭”。刚才爱珍无疑是在家里扫郭了，尹森在帮她的忙，听尹森的话语，应该二人关系还不是特别好，但是一个女人家，在最需要男人的时候，哪个男人在，哪个男人就会加分呢！
  姨妈在家，她刚吃了早饭，正在屋子里坐着，我进门的时候，她措手不及，连忙笑嘻嘻地迎接我。坐定后问我来做什么。我支支吾吾，说为了爱珍，索性把刚才所见所闻说给了姨妈听。
  姨妈听了我的话，非常开心，她原本以为我放弃了，没有想到我如此坚韧。她慌忙站起来，把厚拖鞋换成带毛毛的皮鞋，说：我去爱珍家看看，你等着我信儿。
  姨妈说完就出去了，姨妈出去，琴端着一杯茶进来了，她系着围巾，估计正在洗早餐的锅碗，让我喝茶。稍微聊了一下，知道我为爱珍的事而来，她便夸我，说我知道争取，让我坐一会，她去把锅碗继续洗了。
  我一个人坐在姨妈屋里抽烟。想，姨妈家也不容易，媳妇和向前常年上班，休息时间有限，家里就他们婆媳两个，相处的倒也不错，不知道为啥，琴和向前还没有要个孩子。
  姨妈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我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她说：是有个男的，脸上有个大土眼，真的是你们村那个尹森，我大致认得他，是他吧？有土眼。
  我说：是的。
  姨妈说：他看到我还很不好意思，他眼神一看就很二流子。爱珍也很不好意思，毕竟我介绍过你，她现在正在忙，我也没说什么，等会再去看看。尹森什么时候和爱珍搭上的？
  我听了姨妈的话，脑海里出现他们俩和谐劳动的画面，说：我也不知道！
  姨妈说：财库，你就是太老实，吃亏吃在老实上，你个把月前要是追的紧一点，哪有他尹森什么事？心眼直，直来直去的吃亏！
  我同意姨妈的话，年轻时候我并不是这样的，在失去一些人生目标和希望之后，我逐渐才成了这个样子，也许是习惯了一个人，也许是想到不能做到。
  姨妈又说：说是打凑着过，还不是要选，谁好谁不好，爱珍选择面大的很，乡里和你一样的不少呢，都会打听到爱珍的消息的。
  我听了姨妈的教诲，越发觉得仿佛一块肥美的肉在我嘴边，却让我大意地错过吃了，现在别人在吃，我要去虎口夺食，难度加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已如此，管他当初！
  一口气我憋在心里，就要喷上来。我对姨妈说：我现在就去爱珍家！
  姨妈说：尹森在呀，你去了碰到尴尬不？
  我说：他不尴尬，我也不尴尬。
  说完出了门，姨妈送出我来，我和姨妈再见后，骑摩托车直接走了。
  姨妈大声说：一会过来吃午饭！
  我摩托停在爱珍家正门口，直接抱着苹果，牛奶和餐包，推门进去。
  院子里全是东西，瓶瓶罐罐，被子褥子，锅子和碗。爱珍脸上正蒙着一块粉色的头巾，只留着两只眼睛，在打扫卫生，像是个当代阿拉伯之女。
  看到我进来，她怔住了！
  我其实第一眼想看到的，不是爱珍，而是尹森。可是我看了很多眼，也没有看到尹森。爱珍怔完了，停下手里的活，问我来干嘛。我说来送点苹果给你。爱珍说没成没就的送我苹果干嘛。我说想送你。
  说着，我还在看尹森的出现，可是一直没有出现。
  爱珍说：呀！送我干嘛呢？你看我今天忙的，我不管你，你想怎么样怎么样吧，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会来一个。
  我听出话音是尹森已经走了，不禁大喜，把苹果等放在院子里的一口缸上，凑过去到了爱珍身边，抢她的扫把，给她帮忙。爱珍说了几个不用，你回去。我还是去抢了扫把，把家里的屋顶灰尘给扫了一下，灰尘笼罩了狭窄的空间，让我眼睛眯糊糊地看不清，鼻腔里也想打喷嚏，便出来，看到爱珍在抹院子里的瓶瓶罐罐，一个罐子在她屁股后面，就要被她不小心撞倒，我一个箭步上去，把罐子扶住，手不小心搁在她的腰上。这手在爱珍腰上的一幕正好被进门的尹森看了个清清楚楚。
  尹森手里拿了个崭新的扫把和拖布，看到我和爱珍在挨的很近，突然傻住了，接着是一声怒吼，然后扔了扫把，朝我扑了过来：财库？你在这干嘛！我日你奶！
  尹森以为我在欺负爱珍，飞过来把我按倒了，我没提防，爬在了一个罐子上，尹森压在我的身上，罐子訇然破了。
  尹森道：财库，你在干嘛，你个老流氓，你没事跑这里来干嘛？
  我被压的喘不上气，说不出话。爱珍薅住尹森的胳膊，使劲往起拽，说：尹森，你这是弄什么，起来，起来！啊呀，我真是要被你们气死了！在我家干嘛呀这是，让别人知道了怎么笑话我呀！
  说着，爱珍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尹森不理我了，站起来去哄爱珍，我才得以喘息，反身过来，看到爱珍头上的粉色头巾捂住眼睛，轻轻地哭了。
  我心里怒火中烧，抓起一个罐子，对着尹森的脑袋就砸了上去，尹森便应声身体歪了几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