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捉猪
作者:石阶陡陡      更新:2021-06-02 04:57      字数:4153
  我一边喂鸡,一边看着我这个住了三十多年的家。
  小时候我们家并不在这里,住的也不是青瓦房,而是住在窑洞里,那土窑洞现在塌了。这个青瓦房子,是我爷爷和我爹活着的时候,一手置办的,到了我手里,还是这样。前几年换了一次瓦,因为下雨天漏水漏的厉害,除此之外,它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样子。
  一辈人一个房,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忙着修这个房子给我爹娶媳妇,我爹活着的时候,就忙活修房子给我和财来娶媳妇。财来跟上了一辈人一辈人的节奏,他住了新房子,娶了媳妇,有了小熠。我没有跟上节奏,所以我依然住在这老房子,孤单地一个人,喂几只鸡给我做伴侣。富贵说让我捉一只狗作伴。我不喜欢狗,也不需要作伴,我自暴自弃地自认为我生来就是孤独和彷徨的。
  屋檐下爬着几只麻雀,吵闹的厉害,一会飞出来到榆树上,一会又飞到屋檐下。我恶狠狠地想,哪天下了雪,我非得把它们全部扣住剥皮吃肉。说到肉,我肚子还真有些饿了,一晃都快一点钟了,早上还在城里呢,九点钟和霜霜还在宾馆的床上,眨眼都有些陌生了。
  火炉子还有一些生机,加了新煤球后,还得一会才能泛过来,我觉得很冷。关上门,躺上床,缩进被窝,窗帘大开,让温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阳光不温暖,反而好像有些冰冷。
  缩进被窝总算暖和了,两床被子,厚厚的像面包一样。我禁不住自己,又想起霜霜来,就在刚才,那宾馆的床上,霜霜还是白嘟嘟的身子,我还可以抱她摸她。我想到她流线的身子曲线,她脖子的窝窝,她屁股上的肥厚的软软的肉,她的可爱的脚丫,就仿佛她还在我眼前,在我的被窝里。我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裤裆,雄鹰展翅,蹭蹭地增大。
  要是霜霜是我媳妇也不错,我想。
  家里温度起来了,我蒙着被子,睡的出了一身汗,体感有些粘人,把衣服和裤子脱了继续睡觉,却把自己脱醒了。看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想想没有吃午饭,而此时可能过了那个饿点,摸摸肚子也没有那么饿了。
  睁着眼睛在床上躺着,看着眼前墙上的谢霆锋的画,觉得他特别的帅,棱角分明,似乎咬牙的时候咬肌一股一股地突出来。下面是去年的对联,纸张依然鲜红,是刘中凯过年回来帮忙毛笔写的,四个字:早起三光。这是农村每家每户的床头都会有的一个对联,催促大家早点起床,不要偷懒,勤劳致富。我的记忆中,我们家床头永远是固定的四个字,除了这“早起三光”,就是“身体健康”了。
  那时候我和财来喜欢撕墙上的对联,过年的时候用焚香给对联烫眼眼,我妈就骂我们,说我们不讲规矩,正月初五都过不了,对联就让我们玩没了。训斥之后,便不敢再玩对联。玩弹弓,抽屉里拿剪刀,剪自行车的废弃内胎,柜子里找斧子,去野外砍叉子很漂亮的榆树。我爸用斧子的时候找不到斧子,问我们兄弟俩,我们也不知道呀,我爸说昨天还看到你们玩了,真是恨人,以后不要拿我的斧子!
  这一切,历历在目。
  想着想着我就饿了,肚子已经瘪的只剩下肚皮,起来,趁着火大,蹲铁锅做饭吃,吃什么也没有明确目标,煮挂面吃吧,没有肉,吃两个荷包蛋。猪肉很快就有了,富贵家应该快杀年猪祭祀了。
  那时候我和财来喜欢撕墙上的对联,过年的时候用焚香给对联烫眼眼,我妈就骂我们,说我们不讲规矩,正月初五都过不了,对联就让我们玩没了。训斥之后,便不敢再玩对联。玩弹弓,抽屉里拿剪刀,剪自行车的废弃内胎,柜子里找斧子,去野外砍叉子很漂亮的榆树。我爸用斧子的时候找不到斧子,问我们兄弟俩,我们也不知道呀,我爸说昨天还看到你们玩了,真是恨人,以后不要拿我的斧子!
  这一切,历历在目。
  想着想着我就饿了,肚子已经瘪的只剩下肚皮,起来,趁着火大,蹲铁锅做饭吃,吃什么也没有明确目标,煮挂面吃吧,没有肉,吃两个荷包蛋。猪肉很快就有了,富贵家应该快杀年猪祭祀了。
  转眼过了腊月初八,突然之间,就十几了。在此期间,胡帆帆再没有和我提投资红柳的事,我想是因为刘大春回衡阳过年去了,这事可能年后再说,不提还好些,我落了个清净。其他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溜达,吃喝,等着过年。
  腊月十六,村里唯一在外做事的二蛋回来过年了,我是在富贵家看到他的,富贵家要杀猪,村里没事的人都在围着看,二蛋也在。他笑着给我们发烟抽,烟居然是中华香烟,大红色的盒子,清幽的香味,在这黄土高坡上,相当地引人注目。
  根民美滋滋地抽了一口,说:这烟不错,二蛋不给,我一辈子也抽不上呀!二蛋,你媳妇孩子也都回来了?
  二蛋一身干净的衣服,把我们比的不伦不类,说:嘉嘉还没回来,他过几天回,我和秀秀先回来了。
  二蛋是他的外号,他正宗名字黄建忠,他儿子叫黄嘉。
  大锁说:二蛋,你在外面混的不错呀,你们现在做什么生意?
  二蛋说:服装生意。
  大锁说:你儿子呢?
  二蛋淡淡地说:他自己做事,给别人打电脑,能顾住自己,过几年给他找个媳妇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根民说:不生老二了?
  二蛋说:还生?多大了还生?我也想生一个,秀秀也想生,生不出来咩!
  根民说:犁不行还是地不行?
  二蛋笑道:年纪不行。
  松林说:你家嘉嘉今年多大了?
  二蛋说:正好二十了。
  大锁说:那快了,一茬一茬真是快,我还记得嘉嘉露屁股村里哒哒跑,一转眼都要娶媳妇了。
  根民说:快的很,眨眼就老了他妈*了。
  二蛋问我:财库,你过年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我说:有什么准备的,总不是吃吃喝喝,和平时没啥两样。
  二蛋笑道:你不去城里买一身新衣服?
  我说:去年买的衣服崭新,都没怎么穿,衣服多呢,买了穿不完,白白浪费钱。现在过年多简单,又不是以前,以前过年,还要蒸馒头,蒸枣三,蒸猪羊,现在我妈简单弄几个就行了,我到时候过去拿俩给老爷供上,老爷又不会吃,春雷响了,还是我吃了。
  松林说:财库活的明白的很!
  二蛋说:说的没错,现在过年没啥意思,我记得我小时候过年,能盼望几个月,穿新衣裳呀,吃糖仁呀,拾鞭炮呀,吃油炸呀,挣压岁钱呀,现在的孩子,买的擦炮一盒一盒的玩,我们小幼呢,到处去捡炮,挨家挨户的,天不明就起床,捡一抽屉,以前鞭质量也不好,在火边焙一晚上,早上放还是一堆不响。
  松林说:咱们小幼的时候多石结,我记得我放炮玩,是那种啄木鸟的花炮,点着炮捻子了不知道扔,把手崩了个豁子,现在还有个疤。
  根民说:你笨的厉害。
  松林道:你不笨?你比我聪明多少?
  根民笑道:不是一星半点,起码我知道扔炮。
  松林没接茬,自我慨叹说: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呀,又是一年,一年又一年,真是快!大国,你家中凯今年回来不?
  我扭头顺着松林的眼睛去看,看见刘大国缓缓走了过来,说:说是回来呢,还不知道啥时候,估计腊月二十八九了。
  松林说:哦,今年有没有三十?
  根民说:有哇!
  刘大国也说:有三十,我看了日历了。
  刘大国又说:富贵,给我留五斤肉啊,看多少钱,到时候我给你,多留点红肉给我。
  富贵忙碌着烧柴火,说了句:昂,给你留五斤。
  院子被富贵打扫的干干净净,中间支起了一个火,火上是一口巨大的铁锅,这铁锅平时用的少,一般红白喜事用的。
  干燥的玉米棒子引火,加了松木,榆木,槐木的胳膊粗的树干,火蹭蹭地就烧起来了。富贵媳妇提塑料桶从屋里出来,往锅里加水,加了两桶半,大铁锅里便有半锅清水了。
  火烧着柴,噼里啪啦地响。
  我们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辆摩托车来了,是刘胖子。刘胖子不但做厨师,也会杀猪,雇他杀一头猪收费五十块,还要拿一副猪下水。
  根民看摩托车突突声熄灭了,说:老刘,你过年了还来挣钱,钱有挣完的时候?八里庄的钱都让你挣了!
  刘胖子把工具箱打开,拿出一把尖刀,说:给你,你来挣这个钱!
  根民笑说:我要能挣,还轮得到你?
  刘胖子走到富贵跟前,问他准备好了没,两棵树上还要横一根杆子,一会要吊猪的。富贵说马上弄,都准备好了。我和松林走过去帮富贵的忙,给他往树上系杆子。
  左边一棵椿树,右边一棵榆树,相隔快两米,正好搭一根杆子。
  大家一起帮忙去富贵猪圈里抓猪,我不去,抓猪把身上弄得很臭很脏,富贵应该提前和人打个招呼换个衣服的。我就在旁边站着看,没想到大家都和我一样,只有富贵一个人跳下了猪圈,一头大白猪,猪的眼睛乜斜着富贵。
  根民说:财库,你得下去帮个忙呀!
  我犹豫着,村里人帮忙是可以的,但是富贵这人,不打招呼,衣服也没换呀!
  刘胖子在旁边说:围着一帮人,没一个人帮忙呀?你们村这……
  妈了个巴子!不能让外村人说闲话不是?我就跳进了猪圈,松林和大锁也跳进来,猪圈真是臭!
  一群人出方案,有的说猪圈要开个豁子,把猪赶到院子里抓,有的说不能那样,出了圈不好抓,就从圈里抓,抓住按倒,前后蹄捆上洋条就行了。问富贵洋条和老虎钳子准备好了没。富贵媳妇在一边,手里拿着老虎钳子和洋条说准备好了。
  猪靠着墙,踩着自己的粪,紧张地看着我们四个人。富贵先朝它走过去,蹑手蹑脚地,一米左右的地方,富贵突然加速,两只手抓住了猪的尾巴。我和松林赶紧去抓猪耳朵,还没到跟前,猪就嗷嗷地叫,奋力挣脱,富贵手滑,让猪溜走了。
  二蛋站在猪圈上,抽着烟说:这猪估计一百七八,劲儿大着呢!
  富贵说:整整喂了一年了!
  根民说:肯定有一百七八,估计还不止。
  再去抓猪,松林薅住了猪尾巴,我和富贵拽了猪耳朵,大锁扒一侧的猪蹄子,猪失去重力,轰然倒下。我和富贵爬着压在猪的身上,猪张着大嘴,嘴角流着涎液,欧欧地喊叫,仿佛有小孩子和母亲走散了的恐惧和惊慌。
  一恐惧,便四肢无力。
  大锁接了富贵媳妇递过来的老虎钳子和洋条,松林拽猪一侧的前后蹄子,拽到一起,大锁迅速地在蹄花缝隙处拧上洋条,两边皆然。我们松开手,猪便像许仙一样,跛了腿不能大幅度移动,卧在自己的粪上哼哼唧唧。
  猪圈这时候开了豁子,两根胳膊粗的槐木棍子来了,四个人抬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刘胖子早已经准备好一盆水,冲着猪脖子泼了过去。
  刘胖子说,还要抬到木头板上,垫高一点,一会好接猪血,猪血多,得拿一个脸盆。
  我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孩子都来了,所有人张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白猪的命运。
  我站的远远的,不想看刘胖子那一刀子进入猪脖子。尹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凑到我身边,寒暄过后,问我是不是前些日子和乡里的一个寡妇准备一起过?
  我大吃一惊,问他怎么知道的?
  尹森说:你不管我从哪里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
  我说:是呀!
  尹森说:成了没?
  我说:没成。
  尹森笑了,说:那就好。
  我说:咋回事?你说话不说明白。
  尹森说:到时候和你说。
  我有点不满意,说:不会是有人给你说让你们一起过吧?
  尹森笑道: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