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恩心烦意乱跑到楼下，外面大雨瓢泼阻断了她的脚步，她停在门口，看着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不禁有些懊恼刚才甩门而出的举动实在太过冲动，好歹也该带把伞再出门的。
  陈怀恩回头看了看身后，熊麒都没有追出来，现在回去也太没面子了，陈怀恩咬咬牙，冒着大雨冲到街上。
  熊麒莫名其妙被陈怀恩发一通脾气，抓着老徐质问：“刚才你们都说什么了？她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
  “没说什么啊。”老徐也一脸懵，他万万没想到随口一句“你们不合适”会让陈怀恩有这么大反应，“算了，不管她了，怀恩忙着相亲，我陪你吃火锅。”
  熊麒哪里还有心情，他走到窗口旁，探着脑袋搜寻陈怀恩的身影，“等着瞧！下这么大的雨，我就不信你不回来！”
  陈怀恩出门的时候什么雨具都没带，熊麒笃定她一定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冒着大雨在街上狂奔。
  “陈怀恩她是不是疯了！”熊麒低吼一声，抓起门后的一把雨伞，打开房门跑向楼下。
  “老板，你去哪啊？”老徐望着熊麒夺门而出背影，再看看面前一锅热腾腾的火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两个都是活祖宗，吃顿饭都不消停，老板，等等我！”
  陈怀恩冒着大雨站在街口拦车，浑身浇得湿透，却没有一辆空车经过，突然一束刺眼的车灯穿透雨帘射入陈怀恩的眼中，陈怀恩伸手挡在眼前，隐隐约约看到前方一辆车停靠在路旁。
  “出租车！”陈怀恩一边招手一边朝车子的方向快速跑过去，却渐渐看清楚那竟然是一辆灵车，脚下一绊，差点摔入水坑中，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再仔细一看，果然，在灵车一侧，一个孤冷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冷冷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
  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綦木，陈怀恩抹一把被雨水打湿的脸庞，让自己镇静下来，原来她之前在楼上看到的不是错觉，真的是他找来了。
  綦木阴诡的眼神藏在伞檐底下，嘴角上扬，一抹鬼魅邪笑挂在脸上，道：“小助理，该开工了。”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陈怀恩站在灵车前，无路可逃。
  熊麒和老徐刚跑到公寓楼下，远远地看到陈怀恩和一个男人在一辆车旁相对而立，雨幕磅礴，路灯昏暗，以至于他们都没有看清楚那是一辆给死人送葬的殡仪车。
  “陈怀恩！伞！”熊麒隔着雨帘大声呼喊，正要追过去，然而嘈杂的雨声阻断了声音的传递，陈怀恩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呼喊，反而拉着那个男人快步跑上了车。
  “老板，用不着伞了，人都把车开到家门口来接她了。”老徐拉住熊麒，熊麒甩开老徐，站在路边，一动不动盯着车子的方向，竟没有发觉抓在手里的雨伞已经快被他握紧的拳折断。
  “他在叫你。”綦木冷冷地瞥了一眼后视镜，脸上露出一丝嫌恶的神色。
  “快开车！”陈怀恩把车门关上，不安地回头看身后的熊麒，生怕他会向这边靠近。刚才她并非没有听到熊麒的呼喊，而是不敢回头看他，她怎么能让熊麒知道，她除了是他的贴身助理，还身兼葬仪事务所的助理呢，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所以此时此刻只想快点逃离。
  “原来他还不知道，”綦木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眼神中竟然有一丝嫉妒，他甩手折叠起后视镜，突然贴近陈怀恩，语带嘲讽道：“你为了换回他的灵魂，跟我定下契约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契约是我跟你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你难道就甘心这么默默付出？”
  “没错，我心甘情愿，”陈怀恩神情严肃地瞪着綦木，“还有，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到这个地方来，也永远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綦木轻蔑地笑了笑，突然启动车子，加大马力急转掉头，陈怀恩被綦木突如其来的举动甩得晕头转向，刚坐稳身子，猛地发现车子竟然是朝着熊麒站着的位置直冲过去，失声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玩玩灵车漂移。”綦木回答得云淡风轻，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熊麒就站在前方。
  “快停下！”陈怀恩冲到驾驶座上抢方向盘。
  綦木挑了挑眉角，无视陈怀恩的阻挠，反而腾出一只手把她按回座位上，同时脚下加踩油门。
  熊麒站在路边，在老徐的连连催促下，原本正准备转身上楼，突然远远看见车子正朝着他的方向开过来，他正想看清楚来接走陈怀恩的那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模样，索性站着不动，偏偏晃眼的灯光直直刺入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楚。
  “小麒——”陈怀恩眼看车子与熊麒的距离越来越近，而他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一阵血气冲到头顶，张嘴狠狠咬住綦木的手臂，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綦木却躲都不躲，继续面目表情地加快车速。
  还有几米的距离就要撞上，陈怀恩疯了似地从綦木的束缚中挣脱开，整个人几乎要扑到驾驶座上，就在此时，綦木突然急转方向盘，陈怀恩脚下不稳，整个人扑倒在綦木怀里，而车子也及时偏转了方向，从熊麒身旁交错而过，车轮在经过熊麒身边时溅起一滩水花，正好挡住熊麒看向车窗内的视线。
  “你这个疯子！”陈怀恩脸色煞白，从綦木怀中挣脱开，回头看到熊麒仍好好地站在原地，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
  老徐匆忙跑回熊麒身旁，看见熊麒被车轮溅起的水花弄湿了一身，忍不住指着车尾破口大骂：“这人会不会开车啊！成心的吧！老板，你没事吧。”
  熊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这时才有些反应过来，刚才那辆车似乎……是在冲着他撞过来。
  “和怀恩相亲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来路？”
  “我也没见过，怎么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熊麒眉头拧成一团，却也说不出来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
  “老板，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楚，怀恩坐的那辆车，好像、好像是一辆殡仪车……”
  熊麒被老徐的话一语惊醒，仔细回想刚才迎面开来的车子，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的确不像是平时常见的一般小车或者货车。
  老徐纳闷道：“最近也没听怀恩提过有谁过世了啊。”
  “不许胡说！怀恩怎么可能会在一辆殡仪车上，肯定是你看错了。”熊麒很清楚陈怀恩在这世上除了他和他母亲以外，并没有其他亲人，除了林夏，她也没有其他朋友，好端端地，她怎么可能会坐上一辆殡仪车。
  老徐也对自己的猜测感到难以置信，“是是，雨太大，光线太暗，是我看花眼了。”
  熊麒望着雨幕中早已经开远的车子，就算是看花眼，那不是一辆殡仪车，可是刚才那几乎从他身上直撞过去的一瞬间，难道也只是他的错觉吗？或许是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在有意对他示威，或者是因为开得太着急才没有注意到他站在路旁？陈怀恩莫名奇妙发脾气，会不会真的是因为有什么人过世了？她是什么时候认识了他不知道的朋友？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相亲对象，究竟是什么人？
  看到熊麒平安无事，陈怀恩虽然松了口气，但心口一团怒火难平，冲着綦木咆哮道：“你刚才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样有多危险！”
  “怎么，你以为我会撞死他吗？”綦木冷冷地推开陈怀恩抓在方向盘上的手。
  “你难道不是吗！”
  “人命在我眼里虽然不算什么，”綦木侧转过头，平静地看着陈怀恩的眼睛，“但除非你不会为他的死难过，否则我不会这么做。”
  “那你刚才的所作所为要怎么解释！”
  “你给了我一个警告，我也送你一个警告，好让你记住，谁才是你的老板。”
  陈怀恩气得浑身发抖，目光无意中扫过綦木手臂上留下的那个牙印，突然怔住，深深的血印触目惊心，刚才一着急，她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狠狠咬下去，嘴里的血腥味还未退去，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疼呢。
  “停车！我要下车！”
  “我说过，契约一旦生效，你再没有反悔的机会。”
  “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去见马海。”
  听到马海的名字，陈怀恩手中不自觉握成拳头，“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没有引渡他的亡魂？”
  綦木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前方因为磅礴雨势而变得模糊的道路，加快车速，把车子开入漫长得没有尽头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