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由我眼泪、头发还有津液配制而成的压缩丸，内含净化后的元素力量，受到刺激便会释放出来，吃下之后你的泰魔之躯就能顺利启动，恩，应该是这样没错，现在就是要证实这一理论。”
  “不、不可救药，你在说些什么？开玩笑的吧…………我才不要吃你！”
  看着阿尔法后退半步一脸惊世骇俗的反应，艾姨颇为扫兴地耸耸肩道：“当然是开玩笑的，其实主要成分是邪灵特征器官、泰魔熔心、金钢晶石等高能材料，这下如何？满意了？可以吃了吧？”
  阿尔法努力咽下一口唾沫，最终还是疑神疑鬼地拿起了一粒压缩丸，应该可以吃的吧？艾姨应该不屑于骗人的吧？还是说骗了人也满不在乎？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这也是艾姨一番用心。
  今日战斗已经引起彼岸镇高层的注意，阿尔法的存在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人群中央混入了一个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怪物，要么消除要么放逐，没有第三种和平相处的可能性。
  这两日艾姨一直在夜以继日地研制压缩丸，不仅是为了让他掌控能力，更是为了让他能在彼岸镇待下去。
  “艾姨，如果出问题了，你应该控制得了我吧？”
  “小家伙，你是在怀疑我的得意之作，还是在质疑我的魔术本领呢？”
  “不，我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吧，谁让自己欠别人的呢。
  怀着服毒自杀的悲壮情绪，阿尔法将压缩丸塞进嘴仰头一口咽了下去，味道有些甘甜，像血一样，接着他皱紧眉头，尝试去接触体内潜藏的力量，不一会儿，手臂、颈部等部位接连涌现出一片蚯蚓般的怪异黑线。
  阿尔法其实十分抗拒这个过程。
  腹部变得鼓鼓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膨胀开来，化作一条清凉河流奔走全身。
  他每次使用能力都很谨小慎微，因为稍不注意就会变成一头浑浑噩噩杀人的怪物，他其实也在乎别人的看法，那些他在乎的人的看法。
  ……
  阿尔法感受到全身上下都在急速蜕变，就像褪掉了一层沉重的躯壳，将另一种真实形态暴露在别人面前，骨骼啪啪作响，脸型微微变化，到了最后更是有一股暴虐的情绪涌入脑海。
  ……
  还是失败了么？
  要变成那一副讨厌的怪物模样了？
  ……
  响应内心渴望破坏的冲动，阿尔法原地使劲跺了一脚。
  ……
  ……
  ……
  阿尔法缓缓起身之时，会议庭彻底安静了下来，变成一片鸦雀无声的肃穆，前方扇形区间的席位坐满了二三十位安眠会成员，都是一些鹤发苍颜的权贵老者，体内蕴藏着形形色色的可怕气息。
  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有着认可，有着狂热，有着沉思…………唯独没有排斥。
  阿尔法坦坦荡荡迎着众人的视线，在他脚下有一片直径两米的龟裂地板，正是他跺上一脚的结果。
  阿尔法外表并没有想象中的剧变，倒不如说根本没发生什么变化，淡红色的眸子仍然散漫，细嫩胳膊上找不到一缕肌肉隆起，只是肤色稍微黝黑了一点。他站在原地捏放手指，感受着体内取之不竭的力量，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所不能的自信，哪怕大山鬼再世他也胆敢上前一战。
  可控的斗鬼神状态。
  艾姨成功了。
  封闭幽静的会议庭里，主审官捂拳清了清嗓子，拉回众人注意力后，说道：“那个，是叫阿尔法来着，你昨天击毙爆锤虾凭借的就是这一种泰魔形态？”
  “是的。”
  “你确信自己可以掌控这股力量？”
  “是的。”
  “可是有目击者声称，你击毙爆锤虾之后，不仅发疯捣毁了啸天金刚的骨骸，甚至还要袭击诺爱尔神变士，对此你怎么解释？”
  “捣毁那具骨骸是为了排除潜藏的隐患，当时我警惕心比较重，除了自己谁也不愿相信，至于袭击诺爱尔则是一场误会，当时我是为了保护她，她也知道这一点，你们可以向她本人确认。”
  这些都是艾姨编纂的说辞，阿尔法负责生搬硬套，主审官与副判官交流了几句，点点头后，再问向身后的安眠会成员。
  “诸位，对此可有异议？”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其中一名身材矮小的劲衣老者目光如炬地看向阿尔法，用尖锐的嗓音问道：“小子你有进行过全面的实力测试吗？没有的话，我陪你过两招？”
  阿尔法考虑了一下，他不想彻底暴露出自己的底牌，可寄人篱下也应该适当表达一些诚意，最后他只好摇头说道：“不行，这种状态有很强的破坏欲，我不想施展全力，不过艾姨亲口说过，我的实力大概在第二境巅峰。”
  矮小老者被拒绝了也没太在意，反倒笑眯眯地往后一躺，微微一叹：“噢？年纪轻轻就能具备这么恐怖的实力，真是后生可畏啊，老夫修炼到斗骨境巅峰的时候都已年近半百了，可谓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阿尔法摇了摇头。
  “不，不是猛者意义上的第二境，是泰魔的级别分类，是热血境巅峰。”
  此话一出，比之前更加寂静的氛围蔓延开来，每个人的眼底都多了一缕始料未及的错愕。
  泰魔远比觉醒者强大——这是大陆每一片地域都适用的常识，不仅是因为它们的躯体将会毫无节制地增长，更是因为长年累月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战斗本能。
  矮小老者更是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两侧扶栏上，像一座凛冽的雕塑一样岿然不动，暗自积蓄着气势。
  旁侧的罗曼丽夫人放下烟杆，很有先见之明地吐出一堆云雾，像轻纱一样笼罩着厅堂。
  下一刻矮小老者忽然消失在座位上，阿尔法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顺着直觉一记后跃，躲过了一颗膨胀至两三倍大的拳头，狂风刺得他脸颊生疼。
  阿尔法左脚脚尖落地，身体像陀螺一样转动一周，右掌往前一记直劈，像刀一样砍了下去。
  老者贴在地面像兔子一样追了上来，他没有闪躲，而是选择硬碰硬，一记反手斜劈与阿尔法右手撞在了一起。
  蓬～
  气流逸散。
  老者身形定住，双脚深陷五六公分，眼睁睁看着阿尔法的手离他脸颊不过两公分距离，那是一双白净简练的手，指端长着一排新鲜整齐的指甲，散发着微微寒芒，犹如士兵手中的刀，刀是杀人的刀，使得老者的脸颊慢慢张开一条豁口。
  挂彩了。
  没有多少实际伤害，却让人的颜面很挂不住，老者的眼神变得更加森严，反手揪住阿尔法的手臂，进步转腰就是一记过肩摔，阿尔法没受过系统的格斗训练，还没反应过来就翻了一个跟斗，背部肌肉一片酸麻，砸碎了两块硬质地板。
  老者右手撑地左腿划过一条弧线，一脚将阿尔法射向旁边的墙壁，眼看着就要相撞，却突然被四周的轻纱云雾接了下来，云雾一阵内凹翻滚才缓冲了力道。
  矮小老者仍欲追击，变幻莫测的云墙却将他阻拦之外，接着罗曼丽夫人的声音从高处飘来。
  “黄老贼，以大欺小还施展全力，这可是鼠辈作风。”
  “切，小气吧囊的，我就技痒一下不行啊。”
  矮小老者傲慢地扬起头，抱着脑勺跟个小孩一样回到了席位上，在这短短时间内，他脸上的伤口便彻底结痂了。
  阿尔法头发碎乱地站起身，吐出几口血后才觉得胸膛舒畅许多，这老头下手真是黑，一声不吭就全力出手，要是他之前谎报实力根本没有热血境巅峰的话，估计已经被这老者摔得半身不遂了。
  没人替阿尔法打抱不平，毕竟现在仍处于审讯阶段。
  “老朽也有一个疑问。”罗曼丽夫人敲了敲烟杆，烟雾尽皆消散，将阿尔法的身影显露出来，“你有什么手段能够增强泰魔形态吗？通过修炼？或者吞噬同类？还是说根本没有什么上升空间？”
  阿尔法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这得靠我自己摸索。”
  “方才你说你是艾仙的实验产物，此话当真？”
  艾仙？是谁？
  阿尔法还是第一次听见艾姨真名，难免需要花些时间反应，之后才点头道：“恩，没错，是这样的。”
  罗曼丽像是听到了什么棘手的事，眼角的皱纹都聚了起来，继续问道：“是艾仙让你这么说的，还是你自己心甘情愿？”
  “这…………”
  “你确定好了今后的主路线吗？”
  “什么主路线？”
  “你来之不易的魔术天赋怎么办？二者终究不可兼得。”
  “呃…………”
  这一套咄咄逼人的询问让阿尔法有些招架不住，他可没有万全到位每一个问题都准备好了答案，之前艾姨也只是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让他表明立场就完事了，之后便会畅通无阻，哪里畅通了？
  “傻小子，艾仙可不是在保护你，而是为了她的个人实验而禁锢你的自由，你小子别被卖了还被蒙在鼓里。”
  罗曼丽夫人将整个身子都躺进了座椅里，意味深长地撑着下巴，用有些苍老遥远的声音说道：“艾仙不仅无故缺席，还让你稍一句话就擅自决定了你的归属，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卑鄙了，前些年艾仙已经收了一个天才神变士，现在又要拿一个资质上乘的魔术师做实验，老朽还一直苦苦找不到合适的传人…………黎明长老，你意下如何？”
  在那最高席位上，坐着一名闭目养神的佝偻老者，白衣黑裤赤着脚，一呼一吸悠扬绵长仿佛随时都会驾鹤西归。
  当所有人目光都移过来时，老者的意识仿佛才从太虚之中神游归来，嘴唇白眉颤了又颤，老半天才张开了口。
  “艾仙的事，不管不问。”
  黎明长老声若细蚊，但分量十足，在座每一个人都听得仔仔细细，罗曼丽夫人默默地含住烟嘴，再吐出一口冗长的烟雾，将不满的情绪吐出来之后，也就闭眼不管了。
  主审官等了良久，也没等到其他人提出疑问，黎明长老的话起到了十分明显的震慑作用。
  “各位，那么表决吧，认为阿尔法无罪的请举手。”
  这一次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主审官了然点头，十指交叉放在桌案上。
  “阿尔法，结果你也亲眼看见了，我们一致决定将你…………”
  ……
  ……
  “处以极刑。”
  “不……怎么会…………这、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不是我做的……………………”
  主审官漫不经心道出口的是比凛冬更加冷酷的现实，使得卫思离脸色青成一片，他瘫坐在地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气，忏悔的眼泪哗哗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