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进击的爆锤虾
作者:
不行不行 更新:2021-06-02 03:51 字数:3335
“卫思离你在想什么!没本事逞什么英雄!”
“这可是送上门的胜利!”
其余两名参赛者当即脸色铁青,隐隐发怒,像是忍不住要动手一样。好在赛场上的认输不需要经过对手同意,裁判及时宣判了一年二班的胜利,这本是用于保护弱势方的规则,却也可以成为强者羞辱对手的利器。
木子丹释然地耸了耸肩,众人对此也一笑了之,将这个傻子的异常行为遗忘在了一边,上半场最后一场比赛结束,竞技场开始变得人影错乱,台上的爆锤虾显得无比落寞,佝偻着身子,一点一滴地变回死物。
卫思离捂着胸有些喘不过气,汗水一颗一颗溅落在地,他转过头看着同班参赛者相继离去,脸上还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为什么……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记得罗曼丽夫人曾教导过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这不是每个人都该有的傲骨吗?战斗明明没有结束,凭什么要他得到这食之无味的胜利,他虽然弱小,好歹也在认真地对待比赛。
卫思离继续转头,发现阿尔法地坐在诺爱尔身边,像熟人一样认真地谈论着什么,他与他们明明只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他却觉得比任何天堑沟壑都要来得遥远。
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的人生突然变得如此可悲,原来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卫思离这样想着,一股酸楚涌上了眼眶,以前的他一无所有,没有朋友倾诉,没有长辈关心,只能在深夜与烛火边的影子聊天,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过得不如意也无所谓。
他最自由的时光是在清晨上学路,和诺爱尔打招呼的那一刹那,和阿尔法待在一起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重视,只要和他们待在一起,他便能找到一丝生而为人的感觉。
一个神变士一个魔术师,还有一个一无是处的怪胎。
他不过是想在他们面前证明一下自己。
原来之前的羞耻心与自尊,都不过是心血来潮的畸形产物。
一片黑暗里照进一束光,只知道这束光会送来温暖,却未曾想这束光也会将黑暗暴露得更加彻底。
……
阿尔法侧头问向诺爱尔:“比赛结束了吗?卫思离看上去不是还有战意吗?”
“很遗憾,裁判说结束就是结束了,泰魔骨骸是十分贵重的资源,能省则省,这种情况自然不需要顾忌参赛者的意愿。”
“这样啊,还以为能看见卫思离反败为胜呢,真是可惜。”
尽管卫思离确实胜利了,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不被人在意,或许没被耻笑就已经值得庆幸了。尹芳半睁着眼意味深长地“嘿欸~”了一会儿,用有些缥缈的语气问道:“恕我眼拙,刚才双方胜算其实不相上下,你凭什么觉得卫思离会赢?”
“因为他想。”
出声的却是诺爱尔,她和阿尔法有一缕不谋而合的默契,这绝不是对弱势一方的偏袒,反倒认为卫思离才是真正有胜算的那一方。
密密麻麻的人潮正在褪去,当几个孩童开始清理对战平台的时候,爆锤虾的骨骸悄然活动起来,很自然地伸开脚足撑起了身躯,将两颗铁拳深深地纳入怀里。当附近的人歪头疑惑之际,爆锤虾便朝着前方发起了冲锋,速度奇快,脚足交替运作,宛如一辆势不可挡的滚轮列车。
砰!
它陡然一头撞中了透明壁罩,无力躺下,气势全消,颅骨还多出一片龟裂,壁罩也泛起前所未有的波动涟漪,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
“噗——那个家伙在干嘛?哈哈哈哈!学小孩子撒娇胡闹吗?乐死我了!”
“诶?发生了什么?比赛不是结束了吗?爆锤虾怎么还在活动?”
“管别人干嘛干嘛,快去吃饭吧,肚子都饿扁了。”
有捧腹大笑的,有惊疑不定的,有满不在乎的,结果产生危险警觉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包括阿尔法,他的眼膜深处多了一抹诡异黝黑,看见下方卫思离的身体正在诡异地颤抖,事态有些不对劲。
“这层防御罩能吸收多大冲击?”
听见这个有些急切的问题,诺爱尔先是愣一下,随即也后知后觉升起了警觉心,皱着眉头回想道:“不知道,这层壁罩源自于底部的地系晶械光环,防御力是固定的,今年对抗赛最高等级的泰魔骨骸是热血境三阶,但凡热血境三阶以下的肯定不能对壁罩产生威胁。”
“恩,卫思离情况有些异常,我去看看,麻烦你联系一下相关预备人员。”
说完阿尔法就窜离了座位,诺爱尔反应过来,这才起身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左右眺望,发现各处的导师席位都已空空如也,接着又有几名较为眼熟的人壮着胆子走上前邀请她一起吃午饭,诺爱尔欣然同意。
“当然可以,如果三分钟之内你们把竞技场的值勤人员找来的话。”
“值勤人员?哈、哈哈,行!一言为定!”
爆锤虾倒在地上后,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无人理会,不一会儿又挣扎着起身,头部骨裂肉眼可见地迅速愈合,数百条纤细的神经脉络凭空生成,游走于全身各处,接着是沸腾冒烟的血液、坚韧的隔膜、各类血肉器官,最终再披上一层五光十色美轮美奂的外衣,将它高五米长十三米的真正姿态重新展露于世。
卫思离咬牙切齿坚持着,接着身体一软还是晕了过去。
喧嚣的竞技场渐渐静默,每个人都目瞪口呆,是那种震惊到快要颠覆人生观的静默。
这里的每个学生都在神魂学院经受过各种各样的文化熏陶,通过书籍的描述和光影石的回放记录,自然对彼岸镇的尖端战斗力有着些许了解,也听闻过有关神变士的光荣传说,一生只能使用三次的设定更是添了几分浪漫色彩。
他们每个人都怀着憧憬的心愿朝思暮想,未曾料到当这种神迹真的发生在眼底下时,心底竟会如此抗拒。
“他、他他他……”
某位男孩瘫坐在地自言自语,食指哆哆嗦嗦地举在半空,仿佛看见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物,下一刻,他那失神的眼眸终于恢复了神采,声音变得尖锐而焦躁。
“他施展了神变术!”
哐当!
无形壁罩应声而破,碎裂的结晶没有化作能量雾气消散,而是漫天花雨般地掉进观众席,发出一连串酣畅淋漓的洞穿声响。
爆锤虾这时才缓缓收回一双铁拳,壁罩破裂虽然是它的杰作,却没人看见它是如何出拳的。
裁判最先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含住了哨笛,破坏公共财物者轻则禁闭三日重则挖矿半年,即便神变士也得遵守这些基本戒律…………然而哨音始终未能吹响,裁判的眼底浮现了一缕动摇。
观众席间扩散着烟尘,某位女孩的肩膀被什么飞来的东西撞了一下,胸前也溅上一抹黏糊的事物,女孩直愣愣地盯了许久,终于识别出这些事物的真面目。
血。
和肉。
还有一颗滚动着缺了半边的头。
不知是哪个女生率先嘶哑尖叫,还是哪个男生率先低头呕吐,恐慌气氛一下子传染开来,人群迅速推挤奔跑,咒骂、呼喊、哽咽哭泣等声音彼此起伏,有人被撞倒践踏,有人躲进阴暗角落。
身为神遗之族的子民,他们都曾在心底默默宣誓过,都有为了守卫彼岸镇与雾之木而牺牲的觉悟,他们日复一日接受训练,了解泰魔结构,操纵骨骸实战,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学会面对这样的场景。
可真当死亡降临,当血腥味猝不及防地钻入你的鼻孔,当昔日的同伴变成一堆散件映入你的眼瞳,那代代传承下来的求生欲便会支配你的身体,调动你的激素,聚拢你的精神,齐心协力达成一个目标:逃。
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逃离这场灾难。
几百米外,一间典雅的休息室内,脱得赤条精光的女人推住了男人的胸膛,气喘吁吁地说道:“等、等等,竞技场的方向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可能发生了一些小摩擦,大家跟着起哄吧,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家伙,难免会惹是生非,反正还有个裁判邱明坐阵,就放任他们闹吧。”
“可是今天……我们值勤…………”
男人低伏下去,用行动打断了女人讲话,女人忍不住高仰脖颈,水波荡漾的媚眼添上了几分迷离,身体宛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在汹涌的浪潮里上下沉浮,发出一阵阵忘我的呻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手!我的手!”
“我不想死……拜托,谁来救救我!”
到处都是让人脊背发凉的哀嚎。
阿尔法放下遮挡的双臂,观众席上依旧那么热闹,环形区域里分布着十几具温热尸体,以及更多缺胳膊断腿的伤者。阿尔法变得黝黑的右臂上也插着一块透明结晶,他咬牙拔出水晶,皱着眉头盯着台上纹丝不动的爆锤虾,创口的肌肉自动贴合,没有多余血液溢出。
他在隐忍吗?他在积攒怒气吗?
都没有,只不过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件事。
“听好了,这可是善意的劝告,不要和卫思离走太近,否则这个扫帚星一定会给你带来厄运的。”
这话是离开教室前一位女孩突然对阿尔法说的,当初以为是对卫思离的刻意孤立。
卑微丑陋、丧家之犬——这便是卫思离独有的气场,显然是被人排挤而又毫无作为才会变成这样,毕竟面貌丑陋、天赋低劣这些不美好的词汇总会使人潜意识地产生排斥,日积月累久而久之便使卫思离变成了独自一人。
如今看来这种想法有些武断了。
卫思离啊卫思离。
真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