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想要学剑？”
  摇曳竹林下的孩童用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双眼眨动，视线却始终不变的放在对面那个看面相明明还年轻，但身子却如枯木一般的男子身上。
  这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显然是呆滞的，若此时有个完全不知男子此前说了什么话的路人过来看到，只怕会摇头惋叹：
  “这娃娃生的伶俐，可惜却是个痴儿。”
  就算是那人看见了，也会觉得这男童多半是被男子给问住了。
  但男子却并不这样以为，他清楚的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稚儿此时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背着的剑，那双稚嫩眼睛里所展露的东西比许多成年人还要炙热专注。
  指望这个孩子主动开口似乎是不可能了，于是男子轻咳了一声。
  “啊…”
  对面的男童被这轻微的声响吓了一跳，随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问题没有回答。
  “我想学剑，学成以后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了。”
  “只是这样？”
  这个答案让男子有些意外。
  “是的。”
  男孩的声音跟他的外表一样稚嫩，却又有些出人意料的坚决。
  “你不想当个大侠扬名立万？”
  “为什么要当大侠？”
  男童不解，但他说这话时语气已经有些犹豫，显然，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似乎并不是那么符合男子的心意，如果对方生气或是觉得不满，那自己可能再没有机会学剑了。
  除非他再去掏死人的东西，也许哪天运气好，能掏出一本武功秘籍，但这运气也可能永远不会来，或者是没来得及赶到，自己就倒在了路上。
  穿着灰袍的男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初遇男童时的场景。
  那是一片烟尘四起的大地，处在妖兽与人类王朝的交界处，尽管不出世多年，但灰袍男子也知道，自己脚下这片地界姓李，是当今三大王朝中的一片。
  满地都是尸体。
  焦黑的土壤往外冒着酸气，远处有一滩深褐色的液体正咕噜咕噜的响着，不知是哪头妖兽留下的杰作，房屋被夷为平地，连地基都被掀翻，这里的居民早已经被妖兽瓜分饱腹，留下的尸体上裹着盔甲，是后面来抵抗的军队。
  灰袍男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得出了一个粗略的结论，这场战斗，最后赢的应该是李王朝，不然这些尸体不会这样完整的摆在这里。
  “终生皆苦。”
  简短的一句话，是灰袍男子所能做的一切，他在叹息，面上却没什么悲悯，身后的长剑慢慢腾空而起，几道辉光从剑身照出，落在尸体上，让它们化作粉尘消散。
  这种方式比起入土为安要差，但总比被别的妖兽果腹要好。
  但当一切结束后，灰袍男子却意外的发现，前方还有一道小小身影未曾散去，反而是摇晃着站了起来。
  居然还有活人，居然还是个孩子。
  灰袍男子皱眉走了过去，这地方不应该有孩子，等他走到这个身影前面五步远的时候，他又停下了。
  对方头上有一道微光闪耀，与他剑身发出的一模一样。
  “你是…人吗？”
  沙哑的声音响起，稚嫩犹存，灰袍男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那孩童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得受了忽视，只是摇晃着走了几步路，这边看一眼，那边看一眼，突然他身子一僵，两只眼睛里的神采一下亮起，又瞬间失落下去。
  “没……没了…”
  扑通一声，男童再次倒地，这次他似乎不再想爬起，灰袍男子全程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对方头上不断摇曳的微光。
  就像蜡烛，光芒越亮，燃烧的越彻底，但男童身上的光却慢慢消失了，最后微光彻底收敛，他没能化成粉尘散去。
  灰袍男子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他抚了抚自肩头探出的剑柄。
  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化尸之法而已，眼下却把他带到了选择的路口。
  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