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蛇头飞向空中，断裂的颈部洒出来一条圆满的弧。
  在冰冷的血液流尽之前，它便已经咣当坠落在两人身前，尽管没了身子的支撑，蛇头也还是坚持着一张一合，尖牙孔洞中滴落的褐色毒液表明了它的攻击欲望是如此的强烈，即使生命已经开始逝去它也不会停下。
  “你怎么回事。”
  青衣人收回长剑，剑身上没有沾染一点血液，此刻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一条蛇都能骗过你的眼睛了？”
  徐生看着地上挣扎的蛇头面无表情，心中却已经开始谨慎的组织答案，换做以前他不会让眼前人有出手的机会，但此刻他已经武功全失，术士给他留下的只有因为练武而留下的强悍身体，但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至少对青衣人不能说。
  这个人跟以前的自己关系不会太好。
  “我太激动了，”他道，“只想从你身上知道自己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刚才青衣人出剑时，有那么一瞬间徐生几乎断定了对方这一剑会劈到自己身上，金锋在石匣里待命许久，随时可以冲出来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剑，但最后青衣人的剑却从徐生身侧划过。
  这让徐生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懊恼，青衣人说得对，他不应该注意不到一条毒蛇的，哪怕他已经失去了武功。
  “常湘云，”青衣人将目光投向别处，“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说的，但我这么远来找你，不可能让名字这种事情都落在别人后面说出来。”
  “落在别人后面？”徐生四处看了一眼，对方这话里的意思他不会不明白，“这附近还有谁？”
  “谁知道呢？”常湘云冷笑一声，“你得罪了那么多人，来一两个寻仇的不是很正常。”
  徐生对这话并不认同，但转念一想却又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以前的自己，只好将快到嘴边的反驳话语咽下，“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也是来寻仇的吗？”他问。
  “仇？我跟你可没仇。”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杀你。”
  话音未落，常湘云已经再次挥剑，这次徐生清楚地看到了五条粗大的黑线从地上升起，线头在行进到半空时打开分叉，露出藏匿其中的细长毒牙。透过树叶遮挡的光斑照出了它们身上的斑斓颜色。
  这些都是平日里罕见的毒蛇，一口就足以致命，在山林中没有什么动物愿意招惹，但此刻它们的威风不能继续下去了，还是一道剑光划过，五条黑线纷纷断成两截，抽搐着倒地。
  常湘云嘴上说着要杀徐生，但眼下所作所为却只是在单纯的帮助自己，这让徐生不能理解，只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一拍石匣，四柄金色锋刃沿着缝隙窜出，在幽暗的夜里如同金色的闪电，所过之处，必有血液飞溅。
  四道闪电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在两人周围的区域肆意扫荡，常湘云看着徐生手上的那团五彩光华，双眼微眯，现在没事做的人是他了。
  没过多久，四柄金锋飞回徐生身侧，它们完成了使命，周围再没有可以动弹的东西了，一股血液的腥臭味也开始在空中弥漫。
  “看来即使你失忆了，功力也没落下。”常湘云好一阵才开口，听语气，他的心情比起刚才有些跌落。
  徐生摇摇头，他不会接这个话题，只是看着满地的毒蛇尸体道，“来的人是五毒教吧，我以前还跟他们有牵连？”
  这么多的毒蛇不可能是自己跑过来的，平常这种东西一片林子能看到一条都已经是难得，看着四周这数十条毒蛇躯体，徐生只能想到这个豢养毒物修炼邪功闻名江湖的门派。
  这发现无疑给他未来找回过去的路又多了一些提示，但徐生却觉得有些棘手，五毒教派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而且江湖上也难得见到他们的传人，自己是怎么跟对方结下仇怨的？
  “他果然没猜错，你不是单纯的失忆。”常湘云饶有兴致地看着徐生，“居然还记得五毒教，那看来其他门派你也都记得，不过可惜的是，你猜错了。”
  “他是谁？”徐生更关心这个。
  常湘云用悲悯的眼光看着他，“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没脑子。”
  徐生只是看着对方，他不是三岁小孩儿，不可能因为一句话而发怒，尤其这话还来自可能是仇敌的人。
  常湘云倒是有些意外，似乎觉得这样的反应不会来自他记忆之中的徐生，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嘲讽下去，只是道，“五毒教的那帮人虽然名声大，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给人留的是什么印象，所以并不喜欢在江湖上走，也不太愿意招惹什么事情，可能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着几次，更别提武道会这种整州都会关注的事情，他们躲开还来不及，又哪里有机会给你得罪，不过——”
  他说到这里时微微一顿，看了徐生一眼后才将话说完，“以你的性格，如果真碰到了他们，不惹上点什么我都觉得奇怪。”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徐生终于发问。
  “不好说，”常湘云略作思索，他不喜欢评价他人，“反正不讨人喜欢。”说罢，他开始在四周环顾，徐生便也不再问，此刻最重要的还是找出暗中那个操纵毒蛇的人。
  “不可能是五毒教，”似乎是为了打消徐生的疑虑，常湘云在搜寻之时特意又说明了一次，“那群人对自己养的东西格外上心，真要动手是绝不会派毒物来送命的，省心的手段他们多的是——哟，在那儿。”
  话说到最后，常湘云语调一转，徐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前方果然多了一道人影。
  “万事都分先后，寻仇也不例外。”常湘云往前走了一步，没有贸然动手。
  那道有些模糊的人影发出一声浅笑，声音十分平静，情绪远没达到复仇者独有的激动，“我跟两位并无仇怨，这位小兄弟的过去我也一概不知。”他指向徐生，显然是在暗中听了一阵。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常湘云对这番话没有任何信任，“既然无仇无疑，那你为什么放蛇咬人？”
  那模糊人影摇头，“我连蛇都没养过，哪里来的放蛇咬人的说法。”
  “那阁下可真了不得，”常湘云脸上的笑容在月下有些阴冷，“感情周围这些东西都是自己跑过来的。”
  他这话里的讥讽任谁都能听出来，但模糊人影却是微微点头，“这位常少侠说的不错，这些东西确实是自己要来的。”
  “嘿。”
  常湘云听了这话后又是一声冷笑，他此时与才遇到徐生时的状态截然不同，但很快的，他神情微微凝固，而后抛开前方的人影，低头看向四周的散落的蛇头，它们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但还是倔强地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一点一点挪移，固执得可怕。
  “怎么了？”徐生低声发问，两眼还是看着前方的身影。
  “情况不对。”常湘云双眼微眯，再抬头时，目光里已经有些慎重，犹豫了一阵后才缓缓道，“你是符师？”
  “少侠慧眼如炬，”那道身影再一次点头的同时也微微抬手，他往前一步，半截身子进到顺着树林空隙钻进来的月光下，袖口的黑色火焰和九条金线开始发亮，“在下樊子涛，此行主要是有些事情想与这位徐公子共同商榷，并无其他目的。”
  常湘云闻言看了一眼徐生，嘴唇动了动，没再开口。
  “这可不是商量事情的态度。”徐生也往前走了一步，身旁的金锋愈发的耀眼。
  “确实如此，”樊子涛笑了一声，“但此行也不光是为了请徐公子入门作客，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什么事情？”徐生开口，已经做好戒备，在他身旁，常湘云持剑的手渐渐用力，两人均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不善。
  而符师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再一次往前，月光将模糊洗去，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清晰地出现在两人眼中，一团漆黑火焰在他身侧点燃，与此同时，数十个诡秘的符文环绕出现在两人周围。
  常湘云的脸色更加凝重了，徐生也是如此，他自然认得这是什么。
  这是符阵。
  “此行还有一件事情就是，”符师面上的和善不再，一双眼睛冷冷瞧着囚笼中的两人，身前肃穆，像是要进行审判。
  “捉拿妖兽。”
  冰冷的声音响起，被符阵困住的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