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Face to Face
作者:
赵小二著 更新:2021-06-02 01:50 字数:4637
雷波调查详尽,推测有逻辑性。他竟然查到了五年前的监控,酒店监控和交通监控都有。连那次事故现场照片都有,他真是天生干这个的。
“据悉,张某、朱某和宋白都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同班同学……”
宋白屏住呼吸往下看。那是她多年来竭力忘却的部分。现在到了该正视它的时候。
“宋白当时的未婚夫张某与其闺蜜朱某在当地的国大酒店开房,据当时前台回忆开的是1314房,从当时的监控视频上看,两人从当天傍晚19:21一同进入1314房,共渡三小时四十多分钟,直到晚上23:04分两人才一同离开酒店房间。到地下停车场,两人各自驱车离开……”
“这是一个注定不能平静的夜晚。就在当晚凌晨1:05分,宋白的车出现在了监控画面的右上方……”
宋白呆滞地看着屏幕出神,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那条信息是朱利安发来的,发的不是微信是qq,宋白是通过比对班级群里的头像来确定她的身份。平时,宋白和朱利安都是微信联系。自从高中毕业后她们就没有什么交集,后来回到家乡在高中同学聚会的ktv里才重新见面,加上微信,从此以后往来还算比较密切。
朱利安发的信息内容是:“但是,没你在身边,我根本睡不着。想你,我想天天都能见到你。”
这显然是一句有上文的话,但是张治中已经把聊天记录里外都删干净了。找遍张治中手机的角角落落,宋白再没能找到其他证据。只有在朱利安的朋友圈里,那些被她晒出来的鲜花礼物和情话,简直是赤裸裸的宣告。只是从前,宋白都不曾细看。现时看来,他们早就有关系了。
宋白并不是不能相信张治中会出轨,她只是不能相信朱利安竟然潜伏在自己身边数年之久,她却从来没有发觉。比起对张治中出轨朱利安的愤怒,她甚至更痛恨自己的愚蠢。
而躺在身边的人却一如既往地沉沉睡去,那样无忧无虑的睡容,令人发指。宋白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了几圈,最终还是用力地拍醒了他……
回忆到这里,宋白觉得仿佛有人在揪着她的后颈把她的脑袋往水里按。宋白觉得自己喉咙发紧,渐渐窒息。
如果那天晚上宋白没有拍醒他,那后来的一切……
宋白双手交叠紧压胸口,一旦呼吸就会痛,泪只是流个不停。最终只好掩面哭泣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风开了房门进来就看到宋白坐在椅子上,双臂抱着双腿,光着脚,手里拽着纸巾,把脸埋在里面。她低低地哭泣,肩膀抖动着。
陆风轻轻关上门,走过去紧紧抱住宋白,仰头缓缓叹了口气。
还有更坏的消息。一个自称是宋白弟弟的年轻人,在微博上披露,宋白从来没有给自己的亲生父亲尽过一天孝,甚至连自己爷爷死的时候都没来披麻戴孝。
陆风知道是梁津津在背后搞鬼,她想通过这样“扒皮”的方式把宋白搞垮。这一套是圈里的惯用伎俩,没有几个人能招架得住这种恶心的“扒皮”行径。梁津津听说宋白已经崩溃了,那离弄死她也就不远了。陆风越是打电话去告诫梁津津,宋白就越是会遭到恶劣的反噬。
到酒店住了两天,宋白每天哭累了就睡。然后,去诊所、吃药、回酒店。陆风找朋友安排了近郊的一栋别墅,带着宋白搬出了酒店。宋白也不用出门去诊所了,陆风每周让司机接陈博士上门来治疗。
这里附近有个高尔夫球场,陆风认识俱乐部的老板。每天傍晚都会带着宋白去兜风,或者去散步。这里的风很缓,时光也缓。仿佛一切都很平静。
宋白持续每隔几天就在微信里向宋母报平安。宋母也从来没有问及宋白的任何事。几周后的傍晚,陆风正在厨房做饭时,宋母给宋白来了个电话。
“喂,宋白啊。饭吃了吗?”宋母听上去很平静。
“麻,还没,就要吃了。”宋白听上去也很平静。
“哦,那快去吃。”
“嗯,还没烧好。”
“哪个烧饭?”
“……?陆风。”宋白有些奇怪,顿了一下说。
“……哦,那你多点吃吃。”
“有什么事情吗?”宋白问。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打来问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这段时间休假了。没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
“哦,这样也挺好,那就多休息休息。”
陆风在厨房喊宋白吃饭了。
“麻,我去吃饭了。有事你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给我。”宋白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别人说的话也别信。”
“哎,好。你快去吃吧。多吃点。”宋母说完挂断了电话。
吃完饭,陆风正收拾碗筷。宋白的电话又响了,是小姨打来的,宋白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小姨……”宋白接起电话,看了一眼陆风正在刷碗,轻轻走到门外。
“白白,你快回来吧。”小姨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
“小姨,怎么了?”宋白眉头骤紧。
“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找上门来了。她肯定是找不着你,来找你妈了。”
“谁?”宋白眉头绞起,心一紧,愣了一秒钟。
“就是那个女的,那个女明星,梁津津吧,好像就是那个梁津津。”小姨说:“看看她是女明星,素质极差。还带了好几个男人到你娘店里来闹事。可惜店里没按监控,手机这些的也被那些人缴去了,没办法把她拍下来。”
“什么时候?今天吗?那你们有报警吗?”
“就今天下午,店里其他人又刚好都下班走了,他们是挑好时间来的。我碰巧路过到你娘店里想说玩了一下。拿什么报警啊,囡,手机都被人抢走了。”小姨长吁短叹:“那些男人个个块头特别大,一看就是打手,把我们两个人围起来,吓也吓死了。当时哪里还有胆啊,我吓得手脚都软了,你妈看着还好,但她心里怎么会不怕,又气又怕又担心你呀。”
小姨接着说:“你听我说,你娘让我不要说,还打算瞒着你。我一想不对,这个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不告诉你,后面引起更严重的情况更不得了了。”
“小姨,你说得对。还好你告诉我了,刚才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还跟没事一样。”
“我知道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们一家人怎么放心让你妈独个人在家住。所以今晚,我们姊妹几个和你舅舅都在外婆家商量怎么办。但是这个事情,只有你知道里面的详细情况。我们想解决也不了解,凑在一起也只是劝你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其他也没用。你妈不说,那只好我来说了。”
“谢谢小姨,你来告诉我是对的。”宋白苍白地重复着,又接着说:“你跟我舅舅说,让他跟蒋所长说一下这个情况。”
“说是说过了,只要你妈一个电话,蒋所就拉人来把他们都拿下。但是,这是我们要等着他们来了才行,要派人去哪里抓他们,那抓不到的。”
“嗯嗯,这几天就让我妈把店门关了,住在外婆家吧。外婆家四周都有监控。”宋白说:“蒋所那边要用钱的地方就来找我吧,不用告诉我妈了。”
“嗯,现在还用不到。”小姨说。
“其他事情就交给我吧。”宋白说:“我会想办法的。”
“哎,你自己也要小心。家里你就暂时先不用担心了,我们都在。”小姨说。
“知道了,小姨。”宋白说。
“还有一件事……”小姨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宋白还以为是信号突然不好了。
“喂喂喂……小姨,你听得到吗?”
“囡,我听得到。我要告诉你这件事,不想让别人听到,所以我现在走到隔壁房间。”小姨说:“那个梁津津……你知不知道?她、她大肚子了的。”
“……”宋白脑袋嗡的一声,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像灌了铅一样重,站都站不住。
“看起来月份不小了,起码有五六个月了。不过……也不知道是谁的。你……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我知道了,小姨。”宋白轻声说:“我先去忙了。我妈就麻烦你和我大姨多照顾了。”
“嗯,你放心。”小姨说:“你别难过,囡,事情办好回家来,我们一家人都在。”
“嗯。”宋白低低地回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她手里紧紧拽着手机,整个后背都倚在阳台的门框上,眺望天边的晚霞,灿烂得有些不像话。
陆风从厨房出来,遥望着她。远处的红光漫天模糊了她背影的轮廓。她的发丝被霞光照耀得晶莹,被微风吹拂着四散。
陆风走到宋白身边靠得近了些,宋白躲开了,轻声说:“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宋白走进书房,关上房门,打开笔记本。她不知道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谁,她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她必须找到一个人诉说。
于是,她打给了小六。
“宋白?难得啊,你主动打电话给我。”小六在电话那头显得很放松:“还能喘气儿吧?”
“小六,我想请你帮帮我。”宋白想哭。
“诶哟哟,怎么了?”小六赶紧问。
“梁津津……好像怀孕了。”宋白说。
“啊?什么?”小六一想:“不是吧?那……”
“我不能呆在这里了。我……”
“你现在和陆风在一起是吗?他没告诉你这件事儿?还是他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不想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别、别哭别哭,宝贝儿。”小六安慰道:“那你来我这儿吧。你在哪里?你收拾一下,我马上来接你。”
“好,我把定位发给你。那你快点儿来。”宋白带着哭腔。
小六在电话那头,躺在办公椅上等宋白发定位过来。靠,北京啊。他嘟囔了一声,叹气摇摇头,叫助理赶紧订机票。
宋白已经准备好逃跑计划。现在她思索的是要不要先摊牌,以及怎么摊这个牌。宋白选择不要,她曾经吃过那样的亏。其实那些选择摊牌、挣扎和致力于改变另一半的前女友们,都是傻女孩儿,用她们的血泪去浇灌,让那些幼稚的男孩们成长为男人,而受惠的是下一届的纳凉者。宋白选择让他和她一同受罚,这是他应得的。这是他应该承担的,两个女人都在受着煎熬,他也不能例外。
那谁来阻止梁津津呢?这件事陆风办不到,王晋文办不到,谁都办不到,只有宋白能办到。只要宋白远离了陆风,那她就没有理由不消停了。
谁来惩罚梁津津呢?原本宋白对她有一丝理解。但是现在,她做出了绝对不能被放过的行径,她把宋白逼到了最角落。是哪件事更不可原谅呢?是威胁宋母吗?还是怀了陆风的孩子?宋白不想去仔细分辨。
熊熊心火烧得宋白十个手指都打颤。这样根本无法整理行李,只是勉强能够收拾出一个随身的包包和自己一身行头。装走最必要的必需品,销毁所有就诊记录,带齐自己的所有证件。发抖的双手捧着那一个救命手机,盯着它看,等着小六的接头信号,从这里逃出去。
等待、隐瞒和逃逸。宋白想让自己不留一丝痕迹,但是她做不到,她不能够当着陆风的面说谎。她的神色肯定是慌张的,她的目光一定会闪躲,她颤抖的双手最先就要出卖她的。
为了不让陆风知道,那小六一定不能大张旗鼓地进来,一定是要在别墅区的南门隐蔽处靠边停车,等着宋白自己从里面悄摸摸地跑出来。甚至为了避免吵醒陆风,宋白光脚提着鞋子,轻轻关上房门后,才在房子外面快速穿好鞋。
自古夜奔总是一出好戏。宋白心底隐隐地生出一丝兴奋。那一缕夹带着破坏欲、报复性和戏谑的渴望,如浓黑的泼墨,点染了她的一整颗心。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已经品尝到了那种看戏时充满闲情逸致的快感。
这种滋味从前她不曾有机会品尝,还因为自己的莽撞而负疚一生,她连表达愤怒的对象都失去了,也彻底丧失了声讨第三者的斗志,从此蜷缩起来。如今她学得诡诈了,她要堂堂正正地、有理有据地、让这个第三者饱受作茧自缚又哑口无言的苦痛折磨。这一次,她要把她们都按在地上往死里打,看她们痛哭流涕,听她们跪地哀求。
当她大步走出南门的一刹那,晨风吹开宋白的长发。她的神情整个地显露了出来,壮烈得如同赴死一般。哪怕她和陆风从此不再有任何的可能,她也绝不会回头了。这意味着,她再也不会顾忌陆风的感受。同时,她也要陆风清楚地感知到她强烈的愤怒、甚至带着恨意。
宋白想得很清楚,走得很决绝。
小六一看到宋白从门口出来就示意司机启动汽车,准备上路了。宋白走到车边,小六赶紧给宋白开了车门说:“连路给我累得,等得我都睡了两觉。”
宋白一看见小六就红了眼眶,一上车抱着小六就哭了。
“诶哟,别别别,别哭。”小六哆哆嗦嗦地抽纸巾给宋白擦眼泪。
可是,宋白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小六又哆哆嗦嗦地拍着宋白的后背轻声说:“诶,造孽呀,哭吧哭吧。”
宋白就坐在五环外向着南方疾驰的保姆车里,靠着小六的肩膀一路断断续续地泣诉。那时,拉着遮帘的车窗外是一轮将要初升的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