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侯鉴达和段德安
作者:言身寸广鱼昆      更新:2021-06-02 00:32      字数:3902
  侯府后院今天晚上灯火通明,丫鬟妈子们在房间进进出出的穿梭,有的端着脸盆,有的拿着毛巾,仔细一看,毛巾上、脸盆里都是一片红色。
  “大夫,怎么样?”
  侯夫人坐在床边抹着眼泪,望着床上被打得起不得身的儿子,她脸上分外心疼。
  大夫起身一脸疲惫的起身,一个小伙计适时地用毛巾给他的额头擦汗。
  “肉已经打烂,幸亏没伤着骨头,我给他清理了伤口,又上了上好的金疮药,想来已无大碍,接下来好好调养,按时换药,保持房间通风,一个月应该能痊愈。”
  侯夫人眼睛含着泪:“谢谢您了。”又喊一声:“来人,给先生的诊金备好,安排顶轿子送先生回家。”
  那大夫朝着他作一揖:“谢谢夫人了。”
  说完一个老妈子把大夫和他的伙计引了出去。
  “娘,娘,我好疼啊!”人刚走,侯兆恩便哼哼唧唧的叫起来。
  侯夫人心里在滴血:“那群人是石头长得心吗?怎么能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侯兆恩哭着:“他们还冤枉我,我都跟他们说了不是我,他们不听,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我!”
  侯夫人气愤道:“他们怎么敢!”又说道:“你没报你表舅的名字么?”
  侯兆恩:“说了,可说了他们还是打,还打得更狠了!”
  侯夫人恨恨的咬着牙,“好个集安县衙,这是不把我杜家、侯家放在眼里啊!”
  这时一个小侍女神色匆匆的跑进来,一边跑他一边喊:“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
  ......
  “哎呀,没法活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侯鉴达刚进门,就听见这一声尖锐刺耳的喊,侯夫人坐在地上大哭。
  侯鉴达头疼的揉着太阳穴,“你这疯婆子,又在这里耍什么宝?”
  侯夫人朝着他大哭:“我耍什么宝?我一个好好地儿子,出个门回来就被打成这样,到现在也没个说法,你说我耍什么宝?”
  说着说着她又抹着眼泪:“也是当爹的是个窝囊废,害的一家人被人踩在脸上欺负,还没法说理,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侯兆恩这时也哭了起来:“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他们打得好狠,儿子好疼啊!”
  侯鉴达刚在顾危那里受了气,现在这内宅又这样的吵,家里家外都没个安宁,他头痛欲裂,吼一声:“吵什么吵?不能消停点么?整个家里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这一吼声音极大,侯兆恩和侯夫人的哭声都停了下来,院子里所有人都愣愣的望着侯鉴达。
  “还是我不让你省心了?”侯夫人首先反应过来,直接站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这没本事的诶!你要是稍微有点用,我儿能被打成这样?自己在外面受了气,就回来把气撒在老婆孩子身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又望着躺在床上的侯兆恩哭:“儿啊,你说你娘好好一个杜家千金大小姐,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窝囊废呢?弄得你现在要受这种苦哇!”
  侯鉴达被气得冒烟,指着她骂道:“你还说我?你也不看看你生了个什么儿子!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要他读点书也不读,要他学做生意也不学,整天就知道在外面乱搞,好吧,这回闯祸了吧,你说他要是能有一点好,会被人抓到把柄打成这样?你还护着他,你护他一时,你能护他一世么?慈母多败儿!醒醒吧,你这败家娘们!”
  “我败家?”侯夫人瞪着眼睛,气得嘴巴皮子直抖,“好好好......侯鉴达你这老小子,你有点钱你还硬气了是吧!你别忘了你有现在是怎么来的!没有我杜家的家世,没有老娘的嫁妆,你现在还是个讨饭的臭穷酸!”
  说着她站起来,大声的朝里面的丫鬟打着招呼:“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都起来,给我收拾行李去!”
  侯鉴达一阵头痛:“你要到哪去?”
  侯夫人:“回娘家!你不肯为我儿做主,自然有别人肯!”
  侯鉴达:“你娘家在江西,大晚上的你要到江西去么?”
  侯夫人:“这也有我娘家,我娘家的人就在滇南,就在广平府,还是个当大官的,比你这怂货靠得住的多!”
  侯兆恩也哭道:“娘,我也要去,我爹从始至终都没看上过我,我在这个家里待着憋屈!”
  侯夫人那头快意了,“好儿子,咱娘俩一起去,让这老乌龟老死在他的乌龟壳里!”
  “你......你们!”
  侯鉴达气得眼睛一阵发黑,脑袋一阵发晕,身子看着就要往后倒!
  管家侯全立即扶住了他。
  侯鉴达被侯全抱着,口中喃喃道:“走吧,都走吧,都走干净了才好!”
  侯兆恩看他这样心里居然有些爽快了:“爹,我知道您老从小看不起我,总以为我是个败家子,我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你等着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儿子不比你差!”
  侯鉴达怔怔的望着他:“你证明?”他又自言自语的念叨一句:“你证明?”
  侯兆恩:“您还别不信,就最近几天我可是为侯家做了一笔大生意?”
  侯鉴达瞪圆眼睛:“你为侯家做了大生意?”
  侯兆恩得意道:“你等着吧,等船带着钱回来你就知道了。”
  侯鉴达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他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船?什么生意?你做什么生意要用到船?”
  侯兆恩那头还在卖着关子:“说了等船回来你就知道了。”
  侯鉴达急的大吼:“现在就说!”
  侯兆恩被吼得心一颤,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情,心里也有些惴惴了,小声道:“我卖了三船茶叶。”
  侯鉴达:“茶叶?什么茶叶?你哪来的茶引买茶叶?”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颤抖望向侯全,侯全望着他也是欲言又止。
  侯兆恩这时不说话了。
  侯鉴达用颤抖着用手指着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他指着书房,朝着侯全大喊道:“去看看啊!”
  侯全点下头,连忙跑过去。
  过了一会儿,侯全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喊道:“老爷,茶引少了五十张。”
  一张一百斤,五十张就是五千斤!
  侯鉴达气一背,竟然直愣愣的倒下去。
  “老爷!”侯全连忙蹲下去扶他。
  侯鉴达瘫在地上,嘴角不停地抖,看着像老人中风的症状,“冤孽啊,冤孽啊,这个家迟早要被这冤孽毁了!”
  ......
  侯府今晚很热闹,与侯府斜对角的却很安静,甚至早早地熄了灯,有一股愁云惨淡的味道。
  段家老爷段德安长得不高,体型却很富态,肥头大耳的一脸和善,远远看着就像一尊弥勒佛。
  只是这尊弥勒佛现在没有笑,反而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书房里点了两盏灯,一盏放在主座上,段德安坐在灯前一脸忧愁,
  另一盏灯点在旁边的小桌上,桌边坐着一个账房一样的人,他一边快速的拨弄着算盘,一边手不停的写着。
  不一会儿,那账房把写满的纸拿了起来,把墨水吹了吹,走过来递给段德安。
  段德安接过纸看着:“怎么样了?”
  那账房:“都清楚了,侯家在北岭茶山支极品茶叶一千斤,在吴家湾茶山支一品茶叶两千五百斤,在猴子石茶山支二品茶叶一千五百斤,一共支茶五千斤,极品茶叶一斤官价二十两,市价一百两,利润八十两;一品茶叶一斤官价十两,市价六十两,利润五十两;二品茶叶官价五两,市价二十两,利润一十五两;也就是不刨除出茶成本,这次一次亏损二十二万七千五百两!”
  二十多万两!
  段德安忧虑的望着那张纸:“这么多钱,这可怎么向世子交代哟!”
  那账房阴沉着脸:“这侯家也太霸道了,刚来就坏规矩,这么跟我们抢生意,我看就是那顾县令有心纵容的!”
  说着他又愤愤不平道:“那顾县令也是,当初都说好的,茶叶生意全归靖西王府,所以世子才往会里面投钱,为官府种茶、采茶。人工材料费都是我们出的,投了那么多钱,花了那么多精力,现在好啦,本都没收回来,又搞个关系户过来抢食吃,你说有这么做人的么?”
  大荣律,茶、盐、马、铁等禁物全有官府经营,百姓不得染指,像盐、茶这种受产地限制的买卖,一般由官府设盐引、茶引,商人必须先得到官府首肯取得相应的商引,再到商引指定的指定盐场、茶地支盐支茶,最后到商引指定地区销售。
  然而再严苛的法律都有漏洞可寻。
  在集安县,大型茶山的管理权基本都承包给了段家,一般像招人、种茶、采茶、加工这种日常事宜全由段家负责,出茶的成本全由段家出,收茶的利润则上缴给朝廷。
  乍看这是一宗只出不进的赔本买卖,作为回报,顾危特许段家垄断集安县的茶叶进货市场,也就是说整个集安县所有的茶引只开给段家。
  段家种茶,段家收茶,段家卖茶。
  朝廷出地,得收茶的钱,段家出资出力,得买茶的钱。
  现在这侯家拿着茶引过来买茶,等于他们赔钱种的茶叶,利润全流到了侯家,这事量谁也受不了了!
  段德安:“现在说这些也没有,关口是十六号就要清账了,这么大的亏空,我们到时可交不了差!”
  那账房:“我们不能再顶这个雷了老爷!”
  段德安看着他:“你有什么主意?”
  那账房:“还能有什么主意,如实禀报呗,反正这事是顾县令和侯家合伙搞的,再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你不懂啊!”段德安叹声气:“我们段家看着在集安县有头有脸,可在靖西王府眼里,段家除了能给他挣钱外,其他什么也不是,这回的漏洞这么大,就算把锅全推走,如果主家心里恶了段家,我们到时也落不下一个好来,就算主家心念我们牢苦功高,他也要给下面的人一个交代,所以这事不能这么办。”
  那账房:“那该怎么办?”
  段德安站起来,反复踱着步子,脑子里急剧的想着。
  那账房面带焦急地望着他。
  段德安忽然停下:“听说今天衙门里把侯家公子打了?”
  那账房:“做戏给我们看呗,好堵我们的嘴。”
  “不不不,如果是顾县令,他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段德安连连否认,又急速的踱着步。
  “我们库房里还有些什么?”段德安又停下望着那账房,“用来送礼的,不要金的银的。”
  那账房想了一下:“不要金银,白如意倒是有一对,还有些玉环之类的。”
  段德安皱着眉:“也不要这些,这些都太名贵了。”
  那账房:“既要送礼,又不能太名贵,我实在想不出了。”
  段德安又想了一下:“那厨房呢?”
  “厨房?”那账房有些惊奇了,“用厨房的东西送人?”
  段德安:“你说说看。”
  那账房想了一下,“厨房嘛......今天送来的武琼山黑山羊羊羔还有一只。”
  段德安眼睛亮了,拍了一下桌子:“就这个了,你现在去给我包起来,我明天要用。”
  那账房好奇道:“老爷您准备干嘛?”
  段德安:“求佛拜庙问神仙,这回出了这种事,我总该去问问管我们这片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