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冷！阿森纳主场完胜卫冕冠军！”比赛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星期一的《卫报》将一整块封面都留给了梅开二度的奥巴梅扬。尽管这场胜利似乎更多依赖于他们的运气，但起码在这一周，埃梅里不用担心媒体的口诛笔伐。
  “我必须得说，你们昨天踢得烂透了，你们没资格参加下午的训练。”
  大约五秒钟之后，众人才开始躁动起来，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接下来的半天假期：“梅苏特！彼得！你们两个，下午一点之前到我办公室来，我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厄齐尔是昨天回到科尔尼训练基地的，当然，是趁着埃梅里不在的时候偷偷回来的，那个时候，整个训练基地只会有他一个人。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打电话，快把他的手机都打爆了。
  之所以打电话，一方面是在找那个偷拍的狗仔队，另一方面，他的经纪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客户不打算留在阿森纳了。当然，他还在等那个未知的下家，至于接下来的整个英超赛季，他一点儿也不关心。
  “西蒙，昨天做得不错，但你要把握好出击的时机，缩在门里对你没有好处。”埃梅里知道西蒙有这种毛病，球探报告上写得很清楚，西蒙的出击能力弱得让人一言难尽。
  “我……我知道了。”
  “有一件事情，我打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不过你也可以拒绝。”西蒙只是一口答应了，这让埃梅里准备说的话都成了废话，“你知道，我一直在西班牙当主教练，所以我和西班牙足协的那些人都很熟了。”
  “我要进国家队了吗？”西蒙感觉自己的血压都上升了不少。
  “西班牙u21国家队很快就要踢欧青赛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拒绝征召，我已经帮你想好理由。”他当然想进国家队了，埃梅里也知道，只不过现在路易斯·恩里克并不缺门将，“当然，你可以坚持回西班牙，原则上我不能阻拦你。”
  “那我就不回去了，毕竟我还是个新人，得需要一点融入球队的时间，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你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远处的教练喊了埃梅里好几回了，那嗓门大得整个训练基地都听得到，“我先走了，你能理解就最好了。我知道区区u21国家队并不是你的极限，你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机会。”
  西蒙是看着埃梅里离开的，坦白地说，这是整个上午最糟糕的事了。
  他知道的，西班牙国青接下来的对手都是弱队，北爱尔兰就是他们在小组赛里最强的对手了。毕竟这只是欧青赛的预选赛，也不可能碰得到什么厉害的对手。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融入到这支球队当中——他跟这里的人还不熟悉，他还没记清楚索克拉蒂斯那可怕的全名，也很少跟其他人说些什么。
  他知道俱乐部跟国家队之间，哪一边是更重要的，因为他很理智，起码比一个普通的19岁少年更加理智。
  埃梅里的做法并没有错。
  但是，谁真的能拒绝为国效力的诱惑呢？
  国青也好，正式的国家队也好，能够为国效力，对于一个足球运动员而言，已经是极高的认可了。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在足球生涯中有机会为国效力，他不想错过这种机会，如果这是第二次、第三次，或许他还能干脆地下决定。
  如果自己冒然回到西班牙，那么代价会是什么呢？或许当他再回到伦敦的时候，他就会失去埃梅里的信任。
  回去，还是留下呢？
  “好了，训练结束，享受你们的假期吧。”平日被足球囚禁的年轻人们，巴不得长双翅膀，赶紧飞出科尔尼训练基地，“去跟你们的女朋友约会吧，我知道你们这帮人等不及了。”
  “埃克托，我想坐你的车回去。”
  对贝莱林来讲，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因为这个西班牙人只有一辆银灰色的，丑得要死的suv.
  “不骑自行车？”
  “有点事要问你……或者说，想听听你的看法。”西蒙不懂汽车，但当他看到贝莱林的座驾时，他还是有点被惊到了，“埃克托，你这车丑爆了，真的。”
  “我习惯了。”
  彼得坐在埃梅里的办公室外边，房间里只有西班牙人的咆哮：“你xx要是还想留在这支球队里，告诉我，组织那场派对的人就是你！还有那些吸笑气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厄齐尔翘着二郎腿，但他下意识地坐在角落里，这已经说明他有多紧张了。
  “别xx在角落里装傻，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老老实实告诉我，是不是你组织的派对！”厄齐尔依旧沉默不言，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你不说是吧？”照片被甩在办公桌上，他瞥了一眼，那正是自己吸嗨了之后瘫在沙发上的照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梅苏特，你这种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我。”埃梅里的眼神简直能杀死一头公牛，那震颤的声带都快要喷出烈焰来了，“那天你之所以没来训练，是因为你在让你的经纪人找下家，没错吧？”
  埃梅里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你打算离开阿森纳了？如果不是这样，你这个懦夫哪有本事在这翘着二郎腿跟我装聋子？”
  就连厄齐尔自己都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是不可能瞒过任何人的，但是他不在乎这一点。他只想离开阿森纳，摆脱埃梅里的掌控，等他找到了下家，那些丑闻对他就再无威慑力了。
  “你说你要进国家队了？”
  “不是啦，只是西班牙国青，好像今天晚上就出23人大名单了。”西蒙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始终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那这是好事啊，明年好像就是欧青赛，如果你表现好的话，说不定会有豪门盯上你呢。”贝莱林去年才刚踢了欧青赛，只不过去年的故事最后没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乌奈今天跟我谈了，他好像不愿意让我回去，他说我还是新人，应该将重心放在俱乐部。”
  “你想回西班牙，但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来找我，想让我给你一点意见？”贝莱林知道，自己这个小弟，目前还没有成熟到可以解决这样的难题的地步，“说实话，我本来是不应该给你意见的，因为这种问题应该由你自己做决定。”
  “我是想回去的，但我怕埃梅里会因此让我坐冷板凳。”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你可以去跟乌奈说清楚，我当初就是这样做的。”温格是个挺顽固的人，至少贝莱林觉得，埃梅里在这点上肯定不如温格，“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大本钟从车窗外，带着两声沉重的钟声飞速掠过，皇家卫兵在西蒙的眼前出现，只是随后又消失在视野里。
  “我当初回到俱乐部的时候，温格也没有把我怎么样，而且我相信你，你不可能坐冷板凳。”
  “好的，我大概明白了……”他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勇气，能够让他在埃梅里面前袒露心声，“我今天晚上就给他打电话，不管怎样还是要说声谢谢，兄弟。”
  “去你大爷的，兄弟之间还要说谢谢吗？”
  切赫等了很久，他越等越忐忑，关于派对的那些事情他一无所知。
  他只是听出来，厄齐尔似乎不打算留在球队，但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梅苏特，如果你不想为阿森纳踢球，那么以后你都不用出现在这里了，反正你很喜欢喝酒，去喝吧，我……”两点整的钟声突然打断了埃梅里的话茬，厄齐尔已经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期间没说过一句话，“如果你还想代表阿森纳出战，就给我抬起脑袋，懦夫。”
  “没错！”厄齐尔终于开口，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个懦夫，“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留在这里，过了这个赛季，我绝对会离开阿森纳。”
  “我没问你这个！”
  “你不就是想知道派对的事情吗？没错，这派对就是我组织的，笑气的事情也是真的，我拉着皮埃尔他们，在酒吧里狂欢到天亮！”厄齐尔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跟怒吼没什么区别，“你现在满意了吗？”
  “对的，我满意了，现在，滚吧！”
  “我这就离开，而且我不会再回来了，但是我敢保证你也不可能呆到赛季结束，因为你比阿尔塞纳差了十万八千里。”办公室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埃梅里坐在办公椅上，脸色通红。
  “教练，我可以进来吗？”切赫试探性地问道。
  “给我滚……啊不，进来吧彼得。”埃梅里有些失态，怒吼了半个小时，他的嗓子几乎哑了，“抱歉，切赫，我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没关系，我只想知道，你想跟我聊什么？”
  “那我开门见山了。”埃梅里缓了好一阵，才终于冷静下来，起码脸色没那么红了，“彼得，你现在36岁了，我知道你是个很棒的门将……但是我不得不把机会给更年轻的人。”
  “我明白，西蒙做得很好，他比我更有资格成为首发。”
  “彼得，我们差不多是同一代人，没必要说这些客套话，我知道你不满意你受到的待遇。”切赫只是抿了抿嘴唇，他无法否认埃梅里的话，“这是我的问题，哪怕是在季前热身赛，我都没有给你什么表现的机会。”
  “不，我确实老了，去年我就觉得我迟早要让位了，只不过事实来得这么快，我还有点无法接受。”去年，切赫在门线上经常犯错，他必须承认，自己的身体已经跟不上意识了。
  “这个赛季，我们还有杯赛的任务，坦白地说，比赛很多。”
  “如果你只是在说这些，那我觉得我没必要来，我可以接受现实，哪怕你让我不上场比赛，我也可以理解。”他有点不耐烦了，明明一直在说客套话的人是埃梅里自己，“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一瞬间，就连空气都陷入了沉寂。
  切赫却突然明白了，他大概知道埃梅里想说什么，但他深切地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
  “我们之间的合同只到这个赛季结束，这个赛季开始之前我就和加齐迪斯谈过。”埃梅里都有点不忍心开口，这是不是对这个老将太残忍了，“这可能是你在阿森纳的最后一个赛季了，但我希望我们能够好好地走完这个赛季，就这样。”
  为什么，我的预感这么准呢？
  切赫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大约几分钟之后，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所以说，你们不打算跟我续约了，那好吧……谢谢你们，让我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你会选择退役吗，就在这个赛季结束以后？”
  “我不知道……请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好好做这个决定。”切赫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他还以为自己能踢到40岁呢，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不管是退役也好，还是回捷克也好，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
  “如果你决定退役的话，留下来，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一个门将教练的工作。”埃梅里看着快要流泪的切赫，他知道的，这个男人现在连一个单词都听不进去。
  “好的，就这样吧，结束我们之间的对话，然后好好地走完这个赛季，就这样吧。”
  切赫恨不得马上离开，他想去塔桥上抽支烟，然后回家倒头睡一觉，这样的话，或许明天他还能笑着出现在训练场上。起码，他还有一年的时间，尽管来得始料未及，但这足够让他做出生涯中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了。
  他轻轻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