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老朱的课。由于是今天的第四节课，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同学们都没了睡意，多半是被饿醒的
  ‘‘叩叩。’’一位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的身上带着风尘，半蹲着，大口喘气
  ‘‘张先生。’’老朱认得他
  ‘‘爸，你怎么来了？’’张述起身，看着爸爸这番模样，感觉到不对劲
  ‘‘出了一点事情。朱老师，我要给张述请假，我现在要带他走。’’张先生缓了缓
  ‘‘嗯。张述，快跟你爸走吧。’’老朱点点头
  ‘‘嗯。’’张述背上书包，就跟着爸爸走了
  ‘‘车在楼下，你先上车，老宋会带你去医院，我去找你妈妈。’’张先生拍拍他的肩膀
  ‘‘发生了什么？’’张述听到医院，慌了
  ‘‘你奶奶可能……现在在急救。’’张先生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个噩耗
  ‘‘你先去找她吧，我下楼找宋叔去医院。’’张述转身就往楼下跑
  张先生一边往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走，一边给她打着电话，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听，莫名的烦躁
  ‘‘你怎么来了？’’在三楼的楼梯上，他们碰到了
  ‘‘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都没接。’’张先生攥着手机
  ‘‘手机没带在身上。’’教导主任摸摸口袋，空的
  ‘‘妈进手术室了，凶多吉少，我来找你们俩，儿子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跟我走。’’张先生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那快走。’’教导主任拉起张先生的手，在校园里奔跑，也不顾脚上五六公分的高跟鞋
  ‘‘你带车钥匙了么，就跑这么快。’’张先生也跟着她跑
  ‘‘钥匙今天落在车上，没带下来。’’教导主任走到车旁，打开了车门
  ‘‘我来开车，你坐副驾驶。’’张先生知道自己的老婆，看着挺干练，很有气场，起身本质上就是一个迷糊的小女生，这一面，也只有自己知道，独享
  ‘‘嗯。’’教导主任乖乖的走到了副驾驶
  车上，前往医院的路上
  ‘‘妈术后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会又进手术室了？’’教导主任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
  ‘‘二哥干的好事。’’张先生提起来就来气
  ‘‘他回来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嗯，又输了五千万，回来跟亲戚借钱，传到了妈的耳朵里，气的心脏病发了。’’张先生抓着双向盘，紧紧的
  ‘‘妈会没事的。’’教导主任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妈最好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他的。’’张先生眯着眼睛，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
  ‘‘你想做什么？’’教导主任听到这话，心里一慌
  ‘‘把他交给警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让他在里面待着，好好反省。’’张先生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让老婆担心了
  ‘‘嗯。’’教导主任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呢
  ‘‘我不会做傻事的，我还有你和儿子呢。’’张先生知道自己肩上的那份责任，辛苦但同时也很快乐
  ‘‘嗯。’’教导主任点点头
  到了医院，来到手术室外
  ‘‘你们怎么了，打架了？’’张先生看到张述的嘴角有血迹，二哥的脸上有伤痕，他们一左一右。大哥大嫂坐在张述的身边，握着张述的手
  ‘‘你儿子打我，目无尊长，你要好好的教训他一下。’’张二爷一脸的理直气壮，摆出长辈的架势
  ‘‘我儿子还轮不到你来管。’’张先生走到张述的面前，蹲下来，看着张述。其实，他有时候挺羡慕自己儿子的，想做就做，不考虑那么多的后果，儿子做了自己一直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情
  ‘‘你这是什么态度，助纣为虐。’’张二爷起身，牵扯到伤口，不禁感叹，这小子下手真的重
  ‘‘你知道，助纣为虐什么意思就用。还说我儿子目无尊长，你有作为长辈的自觉么，你给他做了什么好榜样么，还想教训我儿子，做梦吧。’’教导主任转身，看着张述的脸，往前走了几步，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张述看着自己的妈妈，上一次，她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是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
  ‘‘大哥，你看他们这一家子。’’张二爷找自己哥哥主持公道
  ‘‘你给我闭嘴。’’张大爷瞪着张二爷
  ‘‘嗯。’’张二爷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他二哥
  ‘‘带小述去上点药。’’张大爷心疼侄子
  ‘‘我在这里等着奶奶出来，我没事。’’张述摇头，不走
  ‘‘你奶奶没那么快出来的。’’张大爷知道小侄子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安慰他
  ‘‘大伯，我没事的，这点小伤。’’张述摇头，不走
  ‘‘这……’’张大爷抬头看着小弟，这脾气和小弟还真的像
  ‘‘那就在这里呆着吧。’’张先生坐在大哥的身边
  爸爸可能觉得男生的身上带点伤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在妈妈的眼里就不一样了，会很难受，揪心的疼。教导主任又是一个比较不懂得怎么表达的人，很多时候会好心办坏事，自己也不解释
  ‘‘弟妹，过来。’’张大嫂把张述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谢谢大嫂。’’教导主任在张述的身边落座，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是多久没有离儿子这么近了，居然都紧张了
  ‘‘……’’张述转身，看着离自己这么近的妈妈
  ‘‘我给你处理伤口。’’教导主任和认识的医生借了一个医药箱
  ‘‘我没事。’’张述呆了
  ‘‘别逞强，伤口感染就不好了。’’教导主任的声音很强硬，但是又很温柔
  ‘‘哦。’’张述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不要老想着用武力解决一切的事情，不要老受伤，不要不告诉我。’’教导主任的眼眶湿润。好多次，她路过儿子的房间，往里看，看到儿子自己给自己上药，想进屋，可是还是没能进去
  ‘‘怕你担心。’’张述看到教导主任眼眶的泪，顿时就心软了
  ‘‘儿子长大了。’’张先生摸摸儿子的脑袋
  ‘‘我早就长大了，只是你们一直认为我还是一个孩子。’’张述看着自己的父母。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不论他现在几岁，都感觉还没长大
  ‘‘既然长大了，就别做幼稚的事情。爸爸和妈妈永远都是爱你的，你不能忘。’’张先生知道老婆和儿子一直就在闹别扭，一闹就是好多年
  ‘‘我知道。’’张述低着头，确实幼稚了些
  ‘‘让着点我老婆，别惹她生气。’’张先生知道自己在老婆的心里的分量比不上张述的
  ‘‘如果，奶奶的手术能顺利。我答应你，我以后肯定不惹她生气，让让她。’’张述望着紧闭的手术室的门
  最后，老人家还是没有停留，该走的留不住
  张述的假期延长了，余温给他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手机关机了。’’余温手里攥着手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别担心，没事的。’’孔音安慰她
  ‘‘他从来不会这样不接我电话。’’余温无法平静
  ‘‘可能手机没有带在身上。’’空软软在推测，尽量想的都是好的情况
  ‘‘不行，我要去找他。’’余温起身就往外面走
  ‘‘余温，马上上课了，你去哪儿？’’老朱正好从外面进来，手上抱着讲义，被她撞了一个满怀，都掉落到了地上
  ‘‘老师，你知道张述为什么请假了么，他不接我的电话？’’余温蹲下，帮着一起捡讲义
  ‘‘等他处理完，他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不接你电话，应该是在忙，让他安静的待几天吧。’’老朱想着现在的张述，心里也揪心
  ‘‘他没事吧。’’余温抓着老朱的手
  ‘‘他没事。’’老朱让余温放心
  ‘‘嗯，那就好。’’余温点点头，回到了座位上
  奶奶的葬礼办的简单，这是老人家的意思。张述站在门口，看着躺在水晶棺里的奶奶，不敢靠近。他不信，躺着就是那个陪伴自己那么多年的人
  ‘‘你长大了，要知道死亡来的就是这么的突然。’’张先生虽然很难过，但是他告诉自己要坚强，如果自己崩了，他们也都崩了
  ‘‘你也会离开我么？’’张述看着张先生，目光追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会离开，但也不会离开。人会离开，但是记忆永远会陪伴着你。’’张先生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奶奶去陪爷爷了。’’张述仰着头，眼眶已经满是泪水了。他现在无法接受奶奶离开的事实，同时也恐惧死亡，害怕爸爸和妈妈的离开
  ‘‘是啊，他们团聚了。’’张先生撇开眼，不看张述，知道张述快绷不住了
  在等待的过程，张述觉得心里闷闷的，走到外面吹吹风，舒服些。看到教导主任坐在一边的阶梯上，暗自抽泣
  ‘‘要手帕么？’’张述迈步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你要借我……借我……你最喜欢……的……手帕……帕？’’教导主任看到这块手帕，知道是张述最宝贝的手帕
  ‘‘我奶奶不嫌你脏。’’张述把手帕放在她的手上，坐在她的身边
  ‘‘等让我抱抱么？’’教导主任低着头
  ‘‘把你的鼻涕眼泪擦了，我让你抱。’’张述瞥了她一眼，可怜巴巴的模样
  ‘‘嗯。’’教导主任点点头
  ‘‘抱我不用问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张述伸手，把教导主任抱在了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小述。’’教导主任抱着儿子，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妈，回家，你需要花一个小时给我洗外套了。’’张述的手在教导主任的背上，轻轻地一拍一拍的
  结束了程序，张先生出来找妻子和儿子，发现他们坐在阶梯上，除去教导主任的哭泣声，这一幕是多么的和谐
  张先生对着天空，喃喃自语：‘‘妈，他们俩和好了，你可以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