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妈妈,救救我
作者:无名氏有名      更新:2021-06-01 09:35      字数:3230
  我遗憾地说,“看来你关的时间太少,监狱没坐够,一点没改造好。”对有的人来说,监狱是再生地,对有的人来说,监狱反倒成了加油站。
  他握着我的手,很诚恳:“我原来都改造好了,我发誓,知青的事我再不沾边了,我在监狱管教的帮助下,深刻反省了我的罪过,我准备皈依佛门,吃斋念佛,是孩子们又把我改造过来了,他们一致认为我没必要反省我的罪过,相反,我还该为我的过去骄傲,不如此,连他们都对不起,对不起他们那段经历,那是一个幸福的乐园,他们是乐园里快乐的孩子,我要对的起他们幻想中的乐园,对得起对我的那份感情,我只好又还俗了。”
  我肯定地说:“你说的不错,要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者说狗改不了吃屎,你这不是佛光返照,是回光返照,是作死,老毛病又要犯。”
  他笑了,“是孩子们给了我自信,给了我来北京的的勇气,我的过去不是伤疤,不是劣迹,倒象是枚勋章。孩子们太可爱了,此生能结识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死也足已,你觉得呢?”
  “谁是你的孩子,我当不了你的孩子,你那些可爱的孩子不包括我。”
  “是呀,是呀。”秦怀仁眨着眼晃着手指说,“我在监狱里没闲着,我把过去的事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又一遍,这事又好笑又不好笑,我差点稀里糊涂的被枪毙,原因就在那个孩子,判决书上说那孩子是我的,只有我知道,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是有人给我设计的陷阱,工作组也装糊涂,冤假错案呀,让我差点把命丢了,这人是谁呢?”
  我颌骨开始咬紧,“接着说。”
  秦怀仁嚣张地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灿烂,“法院说那孩子是我的,这说明法院把那孩子判给我了,我这个当父亲的是不是该担起当父亲的责任?”
  “你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
  “所以,你也不能把孩子带走。”
  “那么,就该揭开这个谜底,把孩子的身世揭开,还我一个清白。”
  我看着曾经汽灯下的魔影,我已经不是那个被人一吓就肝颤的小知青了,我保持着微笑,“往下说。”
  秦怀仁摇摇头,“说出一个事实很难吗?比我关了七年监狱还难吗?七年呀,我不该让陷害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是该揭开谜底的时候了,别急,明天的宴会就是一个机会,我恳请你们一定要到。”
  我听见了牙齿交错发出的格格声,
  我点着过去望而生畏的连长谢顶的脑门说:“你倒霉就倒霉在**太强上了,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秦怀仁哀叹自己的不幸:“你换个词好不好,这就是爱呀,法律和监狱都无法把我们大家分开的爱呀。”
  我感叹着:“法律和监狱都没使你有一点改变。这次又准备拐带谁?有目标了吗?”
  秦怀仁说:“别说得那么难听,我是来叙叙旧的,顺便弄清点事。”
  我说,“别不好意思,破镜重圆不是更好吗?”
  秦怀仁得意地说,“那是以后的事,咱们之间的这笔账先算算清,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是钻入有人设计的圈套了。”
  我笑了:“这不能算圈套。”
  “算什么?”
  “只能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或者,算是水到渠成。”
  “哼。”
  按照秦怀仁的说法,他被知青玩了,知青给他来了个张冠李戴,来了个暗渡陈仓,来了个偷桃换李,来了个中心开花,来了个狸猫换太子,来了个请君入瓮,来了个瓮中捉鳖,玩他一个措手不及,把他玩进了大狱,
  我笑了,“玩人总会被人玩的。”
  秦怀仁感慨万分:“这招玩得太好了,设计的太巧妙了,敢玩这招的人必要有大智慧,大胆略,谁有这么大本事?这个知青又会是谁?”
  我划了一个圈,“还能是谁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指指自己的鼻子。
  他嘟囔着,“你原来不这么说话,什么时候变得伶牙俐齿,刀枪不入了。”
  我叹了口气,“人都得成长嘛,老被你骗来骗去的,多没意思,对付你我已经练得游刃有余了。”
  “好吧,”秦怀仁最后一次举杯,“不管怎么说,这个谜底我一定要揭开,还我一个公道。”他又诚恳地叮嘱我:“明天的聚会很重要,你敢来吗?我相信,你一定会来。”
  “好吧,我一定奉陪,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一招手,叫来了服务生,“这位先生付账,掏钱吧您的。”
  秦怀仁张大了嘴:“你们这是什么规矩,我是大老远来的客人,我掏钱?”
  我说,“别气我了,你在三连天天大龙虾,我们大叉子都吃不上,你不掏钱谁掏钱。”
  秦怀仁没折,只好跟着服务生到柜台把帐结了。
  我刚到家,就接到了周明义的电话,他捏着嗓门说,“知道我是谁吗?”
  我笑了,“装什么蛋,哪儿来的伪男子。”
  他继续捏着嗓子,“听说你是一个狭隘,短视,心里灰暗的人,你应该走出那段历史,忘掉过去,展望未来,拥抱生活。”
  我猜到了他学的是谁。
  我说,“她没有要走出的历史,相比之下,她给自己定位是光明,豁达,胸怀宽广博大的代表。她认定,只有在怀旧感恩中,她的形象才能高大起来。她要来一次历史性的会面,是同一战壕战友的重逢,冲过历史的重重迷雾,一切杯葛都让位于战友情深吧。为我们共同走过的艰难历程,为地久天长的友谊,为爱情,干杯!”
  周明义继续他扮演的角色,“干杯,我好似看见了一个个湿润了的眼窝,看见了滴在酒杯里的泪,太感动了。”
  好一段诗意的描述,我说,“可是,给强奸犯接风洗尘,怕不太好吧……”
  “哦。”周明义捏着嗓子说,“你为什么会迂腐到这个程度,不知道社会前进到什么地步了,右派平反,地富摘帽,隔着大洋和昔日的帝国主义握手,相比之下,三连过去的那点事还算事吗?多大点事呀,那不过是爱情爱过了头而已。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生活在逝去的年代,一点明辨是非的头脑都没有,狭隘,短视,僵化,纠葛于往日的恩怨。不会宽容,不会感谢生活,不会与时俱进,纠缠老帐,不会把磨难当成时代的馈赠,太小肚鸡肠了。”
  我哈哈笑了,“她根本不想彻底否定那段历史,那样一来,她的历史就成了一片灰暗。文革的大幕已经拉上了,可有的演员不舍得放弃这个舞台,放弃演出。没了往日的舞台,不等于不能演出,这又是哪一出戏呢?过去,我们判断是非的标准是我们熟知的名言警句和看过的电影,现在,有些人开始自创剧本了。”
  周明义大笑了起来,继续捏着嗓子,男扮女声地说,“‘生活是美好的,磨难是时代馈赠给我们的礼物。’”
  我说,“爱唱赞歌的人培养了自己的一种能力,随时随地都能唱出生活的咏叹调。可是,一出歌剧,不单有咏叹调,还有谐趣调。”
  还是那个男扮女生调,“你太可爱了,我送你一个大礼包。”
  “什么大礼包?”
  “苦难。”
  “我愿意转送给你。”
  我对周明义说:“把苦难当成馈赠,这话你说才合适。”
  周明义回到了他的男声,恶狠狠地说,“我他妈一辈子也不会说。”
  “人对生活的感受不一样,所以才有了五彩缤纷的生活。”
  他又说,“洗清了别人是为了荣耀自己,一个罪恶是由无数个善良堆砌而成的。”
  周导这话可太深奥了,什么意思。谁要洗清自己?又有哪些善良堆砌成了罪恶?
  “别忘了,知青是至善至美、善良可爱的代名词。”
  我在话筒里听到了他的笑声,“以爱的名义行恶。”
  我猜,周导一定在为他下一部电影的人物寻找灵感。
  “明天,公主坟?”
  “我已经受到了邀请,还有一番‘大度宽容’的劝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历史性的会面。”
  “不见不散。”
  我放下电话,走进厨房。
  “和谁聊天呢?”正在厨房做饭的林岚问我。
  “周明义,这小子真逗,男扮女装。”
  “这家伙,没正经的,你刚才出门干嘛去了”
  “一个老熟人,喝点酒,相谈甚欢。”
  “和谁?”
  “他说他要解开一个谜底。”
  “什么谜底?”
  “关于一个孩子的。”
  “北北?什么谜底?”
  “要向我们讨一个公道,他明天要揭开这个谜底,”
  “啊!是他,他到北京来了,他要干什么?”她把流出血的手放在嘴里吸吮。
  “你怎么不小心。”我忙找出创可贴,给她包扎伤口。
  “这个混蛋。”她淡淡地说:“咱家有机关枪吗?”
  我把她手里的刀拿过来:“瞧你脸色,刹白,你休息一会,我来做饭。”
  那是一把长二十五公分,宽两公分的刀,刀把是黑胶木的,刀体修长,刀口非常锋利。是我在超市买的,很适合小手的女士使用。
  晚上睡下后,她突然“啊”了一声,憋了半天的哭声终于冲破嗓子从心里迸发出来,她赶紧用嘴咬住被子,把哭声憋在嗓子眼里,身子剧烈地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