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晴还是咬着唇不说话。眼神空洞的让人心疼。
  温阳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你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哪怕他是梁晴晴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但是他到底不是梁晴晴自己。没有经历过三个月没日没夜的付出，没有经历过每一次修改时抱有的期待，没有经历过画完之后的满足。
  所以他不懂那种痛，也理解不了。
  他能做的就是陪着梁晴晴，尽量不让她感受到无助。
  梁晴晴一直发呆到了晚上，一句话都没说过。扣子一直很乖的趴在她腿上，温阳也轻轻的搂着她。
  晚饭没有吃，他觉得梁晴晴需要时间缓冲，所以也不逼她。给扣子冲了奶，把她放到了自己搭的临时小窝里，没一会儿这个小馋猫就睡着了。
  梁晴晴大概累了，也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三点多的时候，温阳迷迷糊糊的起来上厕所，却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他一下子就慌了，迅速爬起来找人。
  在看到阳台上坐着的那个身影后，他松了口气。
  拿了个小毛毯披到了她身上。然后也盘腿坐到了她身边。
  “你在看什么呢？”他问道。
  梁晴晴伸手指了指。
  那个方向只有一片黑暗。
  温阳仔细的看了又看，还是什么都没有。于是干脆放弃，反正自己也看不到，那就陪她坐会儿呗。
  “那里以前有光。”梁晴晴终于开口了！
  “可是它现在灭了。”
  温阳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指的地方是街那边，因为在学校附近，所以每天晚上都很繁华，灯红酒绿的。
  可是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就算小贩要买早餐也要等到六点之后了，怎么可能有光。
  “没关系，再等等就有了。”温阳也望着远方回答道。
  “要等多久呢？”
  “很快。”温阳伸手把她拉进了怀里，“我陪你等。”
  梁晴晴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你为什么不说我呢？”
  “说你什么？”
  “说我不至于，说我太脆弱了，说我一点也不坚强，说我不够优秀不够努力。”
  “真奇怪，你又不是那样的人，我干嘛要说。”他摸着她的头发，“而且你也不想听到这些啊。”
  “我没办法在这件事上帮你，我很抱歉，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你，仅此而已了。”
  梁晴晴往他怀里钻了钻，回应道：“没关系。”
  你不知道，你的怀抱比一万句不痛不痒的安慰，都管用的多。
  她不仅不想听到那些刺耳的埋怨的话，她也不想听到那些披着“安慰”的幌子，给她压力的鼓励，她就想有一个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逼她，尊重理解她的难过和无助，就很好了。
  他们相互依偎着，一起看着外面的黑暗渐渐褪去，太阳慢吞吞的升起，由鲜红变成耀眼的白。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感受到掌心相握的温度，梁晴晴的心逐渐安定下来了。
  温阳看她终于合上了眼，把她小心翼翼的抱回了床上，盖好被子。
  一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思考了一会儿，订了七点半的闹钟。
  闹钟一响，他迅速摁掉，然后给两个人的老师都发了微信请好假，再次抱着她睡了过去。
  梁晴晴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暗的看不清。她突然觉得心里很堵，近乎急躁的跑去拉开了窗帘，还好，天还是亮的。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下午了。
  手机上有无数条消息。几乎都是室友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群发来的。
  翘课是跑不了了，但是解释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找到秦晏的微信号，打开看，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请过假了，秦晏还让她好好休息。
  那一瞬间，她很想温阳。
  门把转动，她想的人走了进来。
  她一下子情绪翻涌，跌跌撞撞的扑向他，被他接住。
  “温阳，我好想你。”
  温阳笑了：“我一直都在啊。”
  等梁晴晴恢复平静后，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被温阳拉去客厅吃饭。
  “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我就去超市买了火锅，就等着你醒来以后大吃一顿了，火锅快，你就在这儿等着吧。”他转身进了厨房，把切好洗好的菜拿出来摆上。锅里加水放锅底，等着它慢慢沸腾。
  扣子闻到了味道，窜到桌子上喵喵叫。它没敢偷吃，小时候偷吃被温阳揍了之后一直很乖巧。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不满。
  梁晴晴把她从桌子上抱下来，撸了一把，教育她道：“这是爸爸妈妈才能吃的东西，你要是吃了就会不舒服，还要看病打针，受罪的还是你。而且这东西不好吃，好吃的话妈妈就给你吃了。”
  温阳看她能正常说话了，担心去了大半，至少梁晴晴在往正常生活的轨道上走着。
  火锅没一会儿就咕嘟咕嘟的开始冒泡了，辣辣的香气萦绕在整个客厅里。
  温阳把梁晴晴爱吃的东西一股脑儿下下去，看着它们飘满了整个锅，满意的点了点头。
  梁晴晴饿狠了，吃的很凶，好几次还被烫到了舌头，被温阳骂蠢。
  吃完火锅，她又开始犯困，躺倒床上打算继续睡觉。温阳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明天还要请假么？”
  梁晴晴回答的很快：“当然不了。”
  第二天她起的很早，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还去楼下买了早餐，让温阳难得睡了个懒觉。
  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他得到了无比大的满足。
  “走吧，去上课。”梁晴晴看上去干劲儿满满。
  温阳见她满血复活了，也跟着轻松了不少，高高兴兴的上学去了。
  “温阳，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他刚到教室就被班长通知到，有点犹豫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老师，您找我。”
  老师抬起了头：“上次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温阳的眉毛皱到了一起：“抱歉，我还没有考虑好。”
  “温阳，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也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所以我真心的希望你好。这个机会的好处，不用我多说了吧。如果你放弃了，那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咱们系大把大把的学生为了这个名额累死累活的学习，却也只有你一个人达标了，你不去，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侮辱啊。”
  “老师，我……”
  “我一直觉得你是聪明的孩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你的苦衷是什么我知道，可是你要想清楚，值不值得。”
  温阳沉默了。
  “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了，还有一个月时间让你犹豫，一个月之后，你再后悔都没用了。出去吧。”老师疲惫的摘了眼镜，不愿再看他了。
  温阳说了句谢谢老师，退了出去。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一直在走神，手机振动把他的意识拽了回来——是梁晴晴的消息。
  他笑了一下。
  “晚上去图书馆，不回家吃饭了。”
  他笑不出来了。
  委屈巴巴的敲了个“好”字，盘算着自己晚上干什么。
  反正梁晴晴不回家了，那他干脆也在教室学习好了。到时候还可以接上梁晴晴一起回，完美！
  就这样一直学到了教学楼关门，梁晴晴都没再给他发过消息。
  他只能主动去图书馆找她，在她常坐的位置上看到了她。
  梁晴晴的短发扎了个丸子头，眼睛在电脑屏幕上扫过。手边摆了个咖啡杯和几本书。
  温阳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她身边坐下。语气冷冷的问道：“晚上就吃这个？”他晃了晃咖啡杯，空的。
  梁晴晴被突然出现的温阳吓了一跳，然后磕磕巴巴的说道：“吃了。”
  “吃什么了？”温阳的眼神很吓人，梁晴晴心虚了。
  “面包。”
  “梁晴晴，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能不吃饭。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心里没数？”温阳尽量压低了声音，要不是在图书馆里，他早就发火了。
  前段时间梁晴晴忙着画图就经常顾不上吃饭。本来就吃不胖的体质，更是瘦了一圈。
  要不是温阳每天勤勤恳恳督促她，她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天晚上了！
  “我真的吃了，面包也很抗饿的。”梁晴晴一脸认真。
  “面包不是饭，你别想糊弄，走，吃饭去。”温阳拉着她就要走。
  “别别别，等我一下，这个资料我马上就看完了。”梁晴晴奋力挣扎着。
  温阳只能顺了她的意。
  然而这等一下，就等了一个小时。
  “呼，好了。”梁晴晴伸了个懒腰，扭头去看温阳。
  他的脸拉得老长，又臭又黑。
  “走走走，吃饭吃饭。”她赶紧推着他往外走。
  饭店和超市都关门了，就大排档还开着门，温阳虽然不愿意让她总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但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师傅，六十个串，两瓶啤酒。”梁晴晴下单。
  “六十个，你吃的完么？”
  “不是还有你么。”梁晴晴笑嘻嘻的回答道，把他笑的没了脾气。
  结果就是，梁晴晴只吃了20个，剩下的全扔给了温阳，然后自己吨吨吨灌了两瓶啤酒，温阳一口没喝上。
  回到家以后她到头就睡，连扣子主动求摸都没有满足。
  温阳心里觉得怪怪的，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多疑了，也没当回事，也跟着一起睡了。
  直到这样的状况连续持续了一个星期，他才觉得不是自己想多了。
  梁晴晴的状态很不对。
  表面上看着嘻嘻哈哈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却比之前忙了许多。
  每天起很早就去上课，下了课就一直泡在图书馆，咖啡啤酒就跟上瘾了一样，无论温阳怎么威逼利诱她都戒不了，就算不当着他面喝，自己背地里也会偷偷喝。
  他问郑格还有她的室友们，她们都一脸疑惑的摇头，说她最近很正常。
  只有温阳自己觉得她不正常。
  “你想多了吧，她平常也爱喝咖啡喝啤酒啊。”田柔对温阳说道。
  “要是说忙的话，我们最近作业是挺多的。再说了，晴晴平常就挺爱学习的，泡图书馆也很正常啊。”
  温阳谢过了田柔，回家了。
  果然，家里没人。梁晴晴已经习惯去图书馆了，所以干脆连说都不说了。
  他拨通了电话，那边很久才接，她的声音很小：“喂，怎么了？”
  “几点回来啊，扣子想你了。”他问道。
  “嗯……还有个ppt要做，至少两个小时。”
  “回家也可以做啊。”
  “不行，我要在图书馆找资料。”
  “那好吧，两个小时候我去接你，就算做不完也要回来。”
  “好吧。”她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去接她的时候，不出所料的又赖了很久才出来。她的眼圈黑的不行，眼袋都很明显了。整个人看上去很疲倦，但是偏偏还要装出自己很好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拆穿她。
  温阳想着自己只要多监督她好好休息吃饭，应该就没事了。
  然而，梁晴晴倒下的太突然。
  田柔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梁晴晴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他立刻请了假赶过去，只来得及看到她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输液。
  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干的爆了皮。下巴比平常看上去还要削瘦。眼窝深陷，眼睛紧闭着。眉毛无意识的皱起，好像在做噩梦。
  田柔跟他说：“医生说她低血糖，又不好好吃饭，还过度疲劳，导致的昏厥，但是不严重，输了液就可以出院了，就是一定要注意好身体。”
  温阳麻木的点了点头。
  田柔拍了拍他的肩膀，退出了病房。
  温阳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梁晴晴，手轻轻抚上那张苍白的脸，一点点力气都不敢用，生怕把这么脆弱的她再伤到了。
  “怎么有我看着你，你还是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啊？”他喃喃自语道。
  梁晴晴还在睡觉，没人回应他。
  “你怎么总是让我，觉得自己这么没用呢。”他把头抵在了她的身体上。
  脑海里回想着这几天她的不正常，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早知道就应该逼着她吃饭，逼着她戒酒，逼着她休息。
  可是他没舍得，他一直在纵容她，才把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