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出江南(7)
作者:鹿纸鸢      更新:2021-06-01 02:46      字数:2231
  弓上无箭,箭从何处来?
  应长安修长的手指上白雾袅袅,几滴露珠顺着他手臂往下淌。他在须臾间,凝雨作冰,结成锋锐不可挡的冰箭,一箭封喉,先杀了在远处埋伏,与关里前后夹击的剑修护卫,手段毒辣,时机果决,不可谓不攻于心计。
  关里怒火中烧,长枪已抵在应长安眼前,星光灿烂,爆发出无数点点星屑。
  可惜长枪不得进。
  青玉大伞横在头顶,便是天地屏障。
  伞上一层密到极致的水膜,弹开了必杀的长枪。
  这是雨幕。
  关里与应长安隔着一道水帘。
  二人眼光相触。
  应长安微笑,继续拉弓。
  关里大喝一声,纵身起跳,把长枪当作哨棍,重重砸下。
  砰—
  长枪在雨幕之上溅起水花。上善若水,至柔的雨水滑腻腻的弹开所有的金戈兵刃,长枪按压在水帘上,把雨水挤压在一处,却永远也破不开至柔的盾。
  关里被水幕弹开。
  应长安第二箭出手。
  他这次以雨水作箭。
  雨水星星,飘零远去,泼洒在封水河下,溅起涟漪。
  只听一声巨响,一道漆黑身影从湖中窜出,模样甚是狼狈。再仔细看,那黑影十分高大,近乎一丈,膀粗腰圆,遍身鳞甲,万分丑陋,正是那水鬼!
  水鬼抹开脸上的雨水,愤怒至极。封水桥下,血色暗涌,顷刻间浮上来数具尸体。
  应长安出手果决,先杀草丛伏兵,再斩河中刺客,杜绝一切偷袭可能,就要和修行者堂堂正正大战一场。他再度张弓,正要第三次出手。
  西边草丛里的三位弓弩手身体抖了起来,无形的杀机弥漫,那弓上无箭,准头却好似在他们眉心了。应长安三招三箭,就是要彻底铲除帮手。届时关里修为又强,与手下配合又默契,叫他如何走脱!
  桥上的男女见气氛凝重至极,也携手同行,并肩下桥。镰刀短针,一起发光,封水桥上的雨,被镰刀斩落,被短针刺穿,被夫妻二人元气激荡,居然停了!
  应长安脸色惨白,唇间淌出鲜血。来人不是左忠右义那般废物,也不是左影那等自己了如指掌的暗杀势力,而是实打实的修为高手。流星枪关里可是中岳境界一等好手,水鬼模样虽然怪异,但自有水阴神通,更别提桥上夫妻,居然破了自己的《连城雨》?他现下经脉抽搐,已有反噬迹象。
  眼看应长安血流不止,关里仿佛得了叫好夸耀,出招更是不要命,招招全力以赴,长枪快的满是残影,一下接一下捅在大伞上,雨幕飘摇,却依旧固若金汤。
  “嘿!”
  应长安无暇顾及关里,射出第三箭。
  那草丛弓弩手,也个个站直身子,他们自知难以幸免,宁死也要在应长安身上啃下一块肉。三人一齐弓如满月,射出三只羽箭。
  应长安的箭是白濛濛的雾。
  一片白雾席卷而过,三只羽箭哐啷落地。
  三人倒地不起,喉咙还有“嗬嗬”声。
  白雾至阴至寒,源于连城雨的变化。
  这三人喉头鼻腔,早就被白雾冻成烂肉一块,生不如死。
  可是三人搏命并非一无所获。
  兔子临死前也会咬下豺狼两块肉。
  白雾作箭,潇洒自如,可惜被羽箭阻了一阻。
  这一阻让应长安收弓慢了半步。
  若在寻常自然无碍。
  可是现在不行。
  大伞摇摇欲坠,雨幕倾斜不定。
  正是应长安需要换气的时候。
  水鬼真是鬼,就这样凄惨惨地飘来,竖起鳄鱼似的爪子,狠狠地抓在水幕上。
  水幕上多了道四纹裂痕。
  水果仰天长啸,又出四爪。
  那爪功平平无奇,挥舞起来却有阴风惨惨,鬼影叠叠,不知多少亡灵徘徊在他的爪上。
  此为水阴爪,专破水神通。
  应长安至纯的功力被水阴玷污,只觉得鼻尖一阵恶臭,那水帘雨幕丝毫不听指挥,自行飘散开去,露出中心一大空隙。
  空隙就在胸口。
  关里暴喝一声,长枪从缝隙中涌入,不偏不倚,就要取你性命!他双眼赤红,应长安三箭杀的可都是他培养多年的心腹,与自己战场上配合亲密无间,没了这些人,只怕战场上实力大损,叫他如何不怒?
  长枪就在胸口上,应长安不闪不避,双手合拢,一屈无名指,一竖食中二指,结了个古怪手印。无名指上,露水清清,食中之下,血海翻腾,他将双手异象合于一处,屈指弹出,一滴猩红水珠,就从他指间飞出。
  猩红雨,杀人夜,断魂枪。
  昔年应韩恭枪挑大宋皇子的枪法,被应长安在瞬间使出。那滴水珠,凝聚着应长安的精血,也蕴含着他精纯的功力,又兼功法玄妙,呼风唤雨,漫天雨水,让这滴水珠威力大了何止一倍?
  这里应长安以雨珠作断魂枪,使的是纯正应家功法,单以威力来论,尤在他百家功法之上!这一招用意正是围魏救赵,水珠后来居上,早一步飞到关里额头,关里若退,枪法紊乱,应长安可从容离去,关里也伤不到分毫,皆大欢喜;倘若不退,就是不死不休,鲜血满地的局面了!
  关里十六参军,大小血仗打过数百场,被激发了憾勇之心,如何会退?只是冷哼一声,枪尖又快了几分。
  枪尖对麦芒,这里是断魂枪,那里是流星枪,究竟断了谁的魂?流星又赶的上月否?
  应长安放声大笑,他赌对了。他不是以命搏命的莽夫,他胸口之处,恰恰有银光涌现,流星赶月,打在了胸口的器物上。那面护心镜,正是四宝之一的银铭!
  关里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几位爷台布置的锁蟒阵,给应长安做了嫁衣。银铭镜虽然是至宝,但是经久不得元气滋润,有先后被数人加持,灵性大损,但抗下这一击还是无碍的。
  半空里划过的流星,撞在银镜似的明月怀里,沙沙作响。
  应长安脸又白了一分,枪尖能挡,大力难挡,饶是他修炼过涅槃,肉身强于常人,这一枪也叫他心血逆流,几欲晕倒。
  关里双眼无神,眉间一个血洞。以命搏命,他还是不及这位精明到极点的世子殿下,终究被人摆了一道。
  他苦笑一声,倒地不起。
  应长安擦去嘴角血沫,还未来得及喘息,一道黑影从关里身后的影子中窜出,张牙舞爪般袭来。
  他躲闪不及,腰间被爪子猛击一下,痛彻心扉。
  咔嚓一声,银镜碎裂,正式寿终就寝。
  水阴鬼舔舐着爪间血迹,兀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