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二狗驱三狼
作者:胖老吴      更新:2021-05-31 18:42      字数:5622
  司马越和新皇帝的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司马越手里有军队,皇帝手里有群臣。此时双方还没撕破脸,倒不是双方的涵养,而是彼此还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307年的下半年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形势?
  南方,三定江南,特别是司马睿入主之后,江南安全。
  西南益州已经易主,成汉李雄称帝,牢牢占据川蜀。并且还有国强民安的气象。乱了够十年了,老百姓希望能过上太平的日子,李雄也没有更大的野心。其实即便李雄有野心,向东,有荆州军。向北是天然蜀道难。西南暂时无大事。
  西北有张轨,手里有兵有粮。四周宵小是有贼心没贼胆。西北安全。
  北方刘渊的匈奴现在是兵强马肥,虎视眈眈,随时可以大举南下,只是必须要突破并州和幽州的防线。已经试过很多次了。胜利次数很多,只是杀敌一万自残八千,大举南侵的条件还不充分。刘琨已经到了并州,幽州有王浚。北方匈奴暂时被挡住。
  东北是鲜卑人的地盘。此时鲜卑人以慕容氏为主,称臣于晋朝,并且也无反心。东北安宁。
  国内经过四年多的八王之乱。生产生活被严重破坏,人口锐减,国库钱粮没有任何库存。实打实的一个一穷二白。即便是这样,可控人民还有两千万余。如果全国上下能够同心戮力,勒紧裤腰带,熬过秋收,日子也能慢慢好起来。
  日子慢慢好起来,晋朝就能起死回生。只不过这种情况要建立在朝野上下一心并且国家安定团结的基础之上。这个基础是万万没有的!
  目前的钱粮军队在大多在司马越手里。荆州军还有两三万,幸亏前朝有羊祜杜预的经营,虽然朝廷没有粮饷,军队勉强自给。西凉张轨也有三万军队,只是西北贫瘠,仅够自给,没有剩余。并州刘琨,幽州王浚,早就缺兵缺粮,向朝廷催要兵员粮饷,哪里能要得到呀!只能勉强经营而已。所以,一旦遇到兵情,打不打?怎么打?只能看司马越的心情了。
  皇帝司马炽是个三无皇帝。无兵无粮无能。只有满朝夸夸其谈的各色重臣。这种情况之下,为了国家社稷,必须隐忍。一方面笼络司马越以求国家安定;另一方面要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国计民生,先把日子过下去,再求元气恢复。但是司马炽更关心地是如何要限制司马越的权限,其他都先靠边站了。
  给了你机会,你抓不住。那就不好意思了!
  三只小狼要成精了!
  石勒攻下邺城,杀了司马腾之后,火烧邺城。熊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把一座经过魏晋两朝经营的繁华都市烧成一堆废墟。终于报了私仇,当年自己就是在邺城之下被刘琨打了个溃不成军,差点命丧于此。
  此时石勒在冀州已经无人可挡。司马越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稍稍放下和司马炽争权的心思,派苟晞过黄河,迎战石勒汲桑的乱军。
  苟晞近来自我感觉良好。他本出身贫寒,刚参军时候对自己严于律己,和其他当兵混日子那些完全不同。虽然被小伙们视为异类,但是遇上司马越。那时候天下还太平,司马越也年轻。把这个小怪人叫来问话,苟晞居然通晓兵书战法。让司马越如获至宝,留心此人,苟晞从此开始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从一个大头兵,到一方诸侯,苟晞一直初心不改。就是严以律己,更严以律人。虽然那些自以为是的君子们对苟晞的行为做法是嗤之以鼻,但是有司马越的照顾,自己的势力是越来越大。也有亲近之人告诫苟晞,应该宽以待人。苟晞不以为然。他的偶像是秦国名将白起。不服就杀!因为他的残酷,被世人号为“屠伯”。
  司马炽的朝廷很忌惮这位“屠伯”。但是司马越却很放心这个不苟言笑心狠手辣的杀人机器。前一阵子山东王弥叛乱。司马炽的朝廷砸锅卖铁,凑了两万军队来平叛。没成想被这伙流寇杀了个精光。只好求救于司马越。司马越只是给苟晞写了封信,苟晞也只派了亲随去找到自己的兄弟苟纯,让苟纯去看看怎么回事。
  苟纯时任青州刺史。他能入仕,因为哥哥飞黄腾达。自然处处以兄长为楷模。唯独不同之处是他哥哥是严以律己且严以律人,他自己是不甚严以律己加倍严以律人而已。所以出手更为狠辣,被世人号为“小屠伯”。一屠更比一屠狠,这是时人对这哥俩的真实评价。
  苟纯带兵来平王弥的叛乱。用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哪怕你和流寇稍微有一丁点联系,那就全家全村的杀。这一招还真管用!因为这些流寇本来就是生存不下去,不得不拿起木耙镰刀抢点东西,能让家人吃口饭。现在遇上这样一个杀人不止的大魔头,自己的造反不仅没给自己家人带来好处,还连累家人和全村人。太可怕了!斗志全消,四散逃亡。这个小狗苟纯就这样轻轻松松平了王弥之乱。
  司马炽的朝廷看到这个局势,才理解司马越的军队有多么强大!再也不敢对苟晞苟纯说三道四。于是大狗苟晞现在能听到声音是,自己有孙吴军事之奇才,是大晋朝稳定的基石。所以他现在感觉特别良好。
  帅军四万过了黄河。北上不久就遇上石勒的先头部队,两军混战,各有胜负。让苟晞大吃一惊。难道遇上的不是流寇,而是正规军队不成?这才放慢节奏。此时石勒大军也陆续赶到,两军形成对垒。
  苟晞自负其能,石勒天性好斗。对峙局面形成之后,每天都会在阵前厮杀。三十多天,厮杀三十余阵。统计结果是胜负各半!从胜场,到伤亡,都是一个平局。如果继续下去,两军需要打上一两年,直到一方不剩一兵一卒,另一方还剩一人。战争才能结束。
  苟晞变了策略。命令士兵修筑堡垒壕沟,高挂免战牌。若遇石勒强攻,弓箭陷阱侍候就是。这一战术可就苦了石勒的军队了。双方实力相当,强攻肯定攻不下来,每次贸然进攻都会带来巨大损失。为了不吃太大亏,也只好守在自己的阵营里,等苟晞的军队进攻。可是苟晞的军队又不进攻。战争就这样进入一个相持干耗的局面。
  苟晞的军队耗得起。后面有青州徐州兖州,提供兵员粮草。石勒的军队就耗不起了。冀州刚被自己烧杀抢掠之后,一贫如洗。只能靠这些抢来的东西,坐吃山空。相持两个月后,石勒的军队就断粮了。断粮三日之后,再也撑不下去了。只能退兵。
  苟晞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这时候司马越已经处理好江南的事情,也带兵过了黄河。两家兵合一处,两只饱肚子军队,追击一直饿肚子的败军。没有胜负可言,只看是跑得快还是追得急。用了不到一个月,又把冀州收了回来。
  石勒这次在冀州是毫无立锥之地。只能向北一路逃亡,逃到了刘渊的地盘,这才逃得性命。带着身边几百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幸存者,投降刘渊。刘渊大喜,高规格接待。石勒也就成了汉将。
  这只小狼终于被驱赶走了。
  另一只小狼是飞毛腿刘灵。石勒大军和苟晞在对垒。本来是些打家劫舍的小毛贼们,在刘灵带领下,居然成了几百人的小军队。刘灵也不客气,自称大将军,竖起大旗,招兵买马。
  本来小日子还可以,谁知道经过三个月的对峙之后,石勒兵败如山倒。追击大军风卷残云般杀到。自己就这点人,哪里是这些大军的对手呀,一触即溃。好在刘灵天生飞毛腿,跑得快,没有当即送命。自己一直是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很会隐蔽自己。居然就在冀州隐藏起来。
  苟晞完败汲桑石勒的乱军,收复冀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朝野自然振奋。司马炽的朝廷更是积极,可劲封官进爵。于是本来是司马越的嫡系部队,就变成了朝廷重臣。官职到了大将军、太子太傅,其官职已经和司马越一样。这个结果让司马越担忧,也让苟晞膨胀。司马炽的朝廷终于有了盼头,终于有了可以制衡甚至可以利用倚重的强大军队了。
  果然,到了307年底,司马越先出手了。苟晞的大本营是兖州。司马越把苟晞调往青州,自己来到兖州变成自己的大本营。青州刺史是苟纯,是苟晞的兄弟。青州也算是苟晞的地盘。现在被司马越这么一调换苟晞的地盘小了一多半。这样苟晞很不爽。司马炽的朝廷又可劲拉拢苟晞。终于亲同兄弟的司马越和苟晞有了隔阂和仇恨。
  这些人都在打着不同的算盘。但是他们也许被小小胜利冲昏了头脑,或者装作看不见。因为,这场战争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苟晞过黄河时间是307年五月,正好是夏季农忙收获的季节。战事这么凶猛,这个夏季就别提丰收了。打了一个月,对峙两个月,就到了八月。这三个月正是农作物播种生长最快的黄金季节。苟晞之所以最后能胜利,是因为有青徐兖豫等州军备补充。这些军备可都是老百姓能活下去的口粮呀!
  为了保证前线打仗,只能玩命盘剥老百姓。老百姓本指望等秋收之后,有点余粮。可是到了收获的季节,粮食还没晒干,就被征用。生活一下子就没了盼头。
  年初时候,王弥引领农民起义,很快就失败了。一是苟纯太狠,这些农民够硬,但是遇上更横的,自然失败。另一个是参与者并不多,因为大家还惦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现在粮食没了,眼瞅着一家老小就要被活活而死,为了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不要命的那种拼命。
  王弥于308年三月,再一次举起了农民起义的大旗。这次起义,很横很残暴的苟纯没招了,因为他再横,也惹不起不要命的这些农民起义军。
  苟纯没能平灭叛乱,各州各府,逃的逃被杀的被杀。到了308年五月,农民起义军先后攻下徐州、泰山、颍川、攻破许昌,围住了洛阳。此时苟晞的还在生气不开心,司马越的部队也在兖州还没调整部署完毕。眼看洛阳就要被王弥攻破。
  司马炽的朝廷什么招都用了。但是调不动司马越和苟晞的军队。只好四处求援。江南的司马睿没来,原因是江南新定,抽兵不能。雍州的司马模没来,说雍州大旱,无粮草出兵。荆州兵没来,说益州李雄有异动,需要守住国门。等了一个多月,只有西凉的张轨派来了援军。一将带兵五百,跋涉三千里,终于在农民起义军围洛阳之前,抵达洛阳。
  司马越在王弥刚开始起义时候,并未上心。但是王弥的义军连续攻城拔寨,逼近洛阳了,才发现事情严重。司马越就命王衍率领两万军队火速救援洛阳。
  王衍的军队刚刚抵达洛阳,西凉的一将五百兵也到了。队伍还没及时调整,十多万农民义军就把洛阳给围住了。此时守卫洛阳的军队也就两万人。可是农民义军有十万之众。洛阳是凶多吉少了。
  贼势凶猛。司马炽是真害怕了。亲自接见援军主将,没有犒赏三军,因为他手里没钱没粮,无法犒赏。
  王衍现在隶属司马越,带的也是司马越的兵。他是文人,带兵这事本来轮不到他。就在几月之前,他去找司马越,劝司马越尽快把持朝政。他推荐王敦为青州刺史代替苟纯,以制约苟晞;亲兄弟王澄为荆州刺史,掌控西南江南两片山河。这样部署完毕之后,全国的军队调用就能被司马越牢牢掌握了。司马越一听,很有道理呀。对王衍是刮目相看。说:“未尝夷甫武略更胜文采也!”(王衍字夷甫)。司马越就采纳了王衍的建议。
  王衍回家后,王敦和王澄都觉得王衍的这个部署很有问题。王衍说了一句话就成现在很著名的一个成语。王衍的原话是:“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居中。足以为三窟矣。”这个成语就是现在的狡兔三窟。王敦听完,对王衍的眼界是大为赞赏。能得到王敦的认可,司马越更加确认王衍真会带兵。所以这次就让王衍带兵来救援洛阳。
  王衍已经五十二岁。不过保养的很好,仪表清明俊秀,风姿安详文雅。来到朝堂,和每个人都熟悉。朝堂之上,面对皇帝和文武大臣,说大家无需担忧,破贼须臾之间而已。赢得了满堂彩。这些朝臣闻听贼势凶猛,早已人心惶惶。王衍的到来和表现,一下子稳定了所有人的心。
  和王衍一同上殿是个二十多岁冒冒失失年轻人。皮肤粗糙黝黑,站在王衍身边,更显粗鄙。被王衍稳住心神之后,大家才把目光转向这年轻人。
  司马炽问姓字名谁?这年轻人说道:“咱乃北宫纯,俺张轨老叔派俺带兵五百来救洛阳。”一口西北口音,声音还不小。听得整个朝堂是哈哈大笑。
  王衍等大家笑过。对年轻人深施一礼,说道:“小将军千里赴难,莫说五百,只身独往,亦乃义薄云天。”
  北宫纯本来恼火,见王衍如此,怒气全消。扯着王衍说道:“你乃妙人,愿为先锋。”然后拽着王衍就要走。
  王衍赶紧和皇帝众臣辞别,说道:“战事吃紧,灭贼后再议。”就和北宫纯一同离开皇宫。王衍把北宫纯带到自己的大帐中,问这仗怎么打?北宫纯说:“极易!俺带兄弟冲杀,待俺杀够,敌必退却,你自带大军掩杀就是。”
  王衍很是惊讶,说你只带五百人,如何能冲杀透十万大军?北宫纯哈哈一笑说:“十万蝼蚁,怎堪五百雄狮!”
  王衍送走北宫纯之后,叫来各队将官,商议如何破敌。这些人眼睁睁看着黑压压大军,只剩下后悔来此,毫无良策。王衍也没辙了,最后决定,就先用北宫纯的办法吧。如果北宫纯不能冲退敌军,到时候大家奋力拼杀就是了。
  第二天,天气不错。微风吹拂,体感甚是惬意。王衍布阵完毕,命令北宫纯开始冲杀。此时农民义军已经在护城河不远的地方严阵以待。
  北宫纯带着他带来的五百人,个个是厚甲铁马。杀气腾腾冲入义军队中。这些农民已经经过两个多月的战争洗礼,具备了一点军事素养,并且手中的武器也从竹耙镰刀换成刀枪。强弓硬弩也有不少。看到北宫纯他们冲出来,号令用弓箭射杀。一是这些农民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弓箭的力道和准确度不够;二者这些西凉兵马强甲厚,弓箭毫无杀伤力。还没反应过来,北宫纯一马当先,已经杀入阵中。
  很大很大的人群中混战,阵型摆得越好越吃亏。北宫纯带的是五百个个个久经沙场勇士,而农民义军都是乌合之众。王衍在远处看去,就像这些义军个个伸脖子等着被砍的样子。司马炽和一些大胆的群臣也登上城楼,看得更是过瘾。
  就这样冲杀一个时辰之后,义军就顶不住了。一开始还算是撤退。可是两只脚的撤退,怎么跑得过战马的速度!很快撤退就变成溃败。王衍大为惊喜。下令全军追击。追到七里涧,就把大部队农民义军给围住了。这场战斗从上午九点开始,下午两点就结束了。杀灭义军四万之多,七里河又一次被染成了红色,尸体堆满河谷,惨不忍睹。这次比陆机那次还惨。
  王弥只能只身逃跑了。因为想杀他的人不仅是王衍和北宫纯的部队,还有这些侥幸逃命的农民军。这些农民一是恨王弥害了他们死伤如此之惨,更想拿了王弥的人头来请赏脱罪。
  王弥知道在河南是待不住了,悄悄过了黄河。两天两夜之后,才敢在一破庙了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真香呀!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身边站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手里拿着自己的刀,对着自己坏笑。王弥长叹一声道:“不料我王弥竟命丧于此也!”那个叫花子闻听大惊,赶紧给王弥松绑。细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刘灵。这两只小狼同命相连,合计一番之后,决定一同北上,投奔刘渊。
  洛阳没失,三只小狼都被赶跑了。真不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