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声东击西
作者:王玉珩      更新:2021-05-31 16:41      字数:7741
  夜晚,月在下弦,昏暗无光。
  金将彀英悄悄出兵,来到抱犊崮山下。蔡松年给他的任务,是偷袭抱犊崮,却又不许攻打,是偷袭,却又要一不小心暴露自己。说穿了,就是制造恐怖,让冯妙真向韩世忠求救。
  山前大路,彀英来过不止一次,依稀能辩出景物来,他估计,三十丈外,必有义军哨兵。他捂住嘴巴,轻轻咳了一声。
  “什么人?”一声断喝,从林子里传来。
  无人答应。
  “嗖”,“嗖”,几支箭射过来,有士兵中箭,“啊!”
  “有情况!”立即,树林里一阵沙沙之声,那是有人运动发出的响声。
  金人对山里情况不了解,不敢贸然行动。彀英挥挥手,悄然后撤。
  不一会,山上已经得到情报。
  “是金人,说来就来了。”冯妙真说,“通知所有将士,准备迎敌。”
  “不急,我料想,敌人要进攻,也要等天亮以后,这种黑夜,敌人不敢上山。”唐嵩说。
  “敌人来了多少,会怎么进攻,我们都没底,现在山上能战的并不多,要马上派人下山,向韩世忠求援。”冯妙真说。
  “韩世忠?”唐嵩马上想到了呼延通,“韩世忠居心叵测。”
  “现在山上已走了一半,实力大不如前,不求援,那就很危险。”一个头领说。
  “呼延通说得不错,我们与老韩,是唇亡齿寒,有了急难,求一下是正常的。老歪,……”
  “在!”
  “你从后山,从小路下山,弄匹马,快去邳州,向韩世忠求援。”冯妙真下令。
  “是。”老歪急步而去。
  .
  在山下,老歪仗着路熟,一路转悠,果然看到了大队金兵。
  .
  韩世忠得到山上求援急报,急招张士庆、王复、呼延通,赵士领。
  “金人到底发了多少兵?”呼延通问老歪。
  “现在还不知道,我来时,看见山前到处是兵。”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韩世忠问。
  “我路熟,他们挡不住。”
  “他们攻山没有?”赵士领问。
  “还没有。”
  “就是说,他们已经到了山下,也让你们发现了,但又没有攻山。”王复说。
  “是,是啊。”老歪不知王复到底想说什么。
  王复与赵士领对视了一眼。
  “妙真妹子,当然是必须要救的。”梁红玉说。
  “问题是怎么救。现在敌情不明,如果敌人倾巢出动,那我们就要小心。”韩世忠说。
  “倾巢出动,那徐州就是空城,对付冯妙真,兀术不必这样做。”张士庆说。
  呼延通沉思,“如果是对付我们呢?”
  “对付我们?”众人皆感意外。
  “金人攻击冯妙真,我们肯定会救援,这一点,金兀术肯定想得到。现在的问题是,他是专力进攻冯妙真,派兵阻击我们,还是既进攻冯妙真,也进攻我们,或者是假装进攻冯妙真,实质是进攻我们。”
  “你说,进攻冯妙真是假?”张士庆有点不信。
  “打击冯妙真,与打击我们,哪个意义更大些?”
  众人不语。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要多防一手。”韩世忠说。“第一,守好城池,决不能丢。第二,要避免与金兀术打硬仗。”
  “从目前金人动向看,呼延将军的话是对的,金兀术并不急于攻山,他攻山的目的,是吸引我们出援,我们出兵,他们在中途消灭我们。”赵士领说。
  “那这个仗怎么打?”韩世忠问。
  “金人既然不急于攻山,那我们也就不急于出援。我们想一想,假如我们出援,金人会怎么打?他会一面在途中重兵围歼,一面反手袭击邳州。”
  “我们出援的部队如果少了,那就解不了冯妙真之围,如果多了,那就守不住邳州城池。”王复说。
  “是啊,那怎么办?”梁红玉茫然。
  “这里有个关键,冯妙真的部队怎么使用?”赵士领说。
  “冯妙真的部队?你的意思,让他们化被动为主动,变被动防守为主动出击?”韩世忠问。
  “要是那样,局面就盘活了。”张士庆说。
  “还有,这一战,我们的战役目标是什么?是救援冯妙真?是保住邳州城?是大量杀伤、重创金兵?”赵士领又问。
  这一问,大家又一楞。
  “当然首先是救冯妙真。”梁红玉说。
  “现在看来,不仅是如此,冯妙真,也许并不需要救。”王复说。
  “为什么?”老歪听不懂。
  “如果冯妙真主动投入战场,还救什么?”
  “让她主动投入战场,必须有明确的战役目标,明确的任务分工,明确的地间、地点。”赵士领说。
  众人不语,都看着他。
  “我们这样设想,我们先按金人设定的路子走,冯妙真来求援,我们出兵相救,而且是出重兵,大军一出,邳州就成空城了,此时,金军很可能会来袭取城池,我救援重兵突然回军,与城内夹击,消灭敌人的攻城部队。”他停了停,看看众人。
  众人不语。
  “第二步,敌人肯定会用重兵在中途设伏,准备歼灭我出援的部队,我出援部队回军,使他们的伏击落空,这时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不会进攻抱犊崮,因为抱犊崮地势险要,一时半刻,攻不下来。他们也会向邳州扑来,在城外与我大战。此时,我军负郭而战,并无多少优势。”
  “第三步,此时,如果冯妙真投入战场,她是助攻也好,偷袭徐州也好,都可以帮很大的忙。”
  “这个设想,有些很关键的东西,第一,出援的重兵要能回军,回军的条件,是不与金人中途的伏兵相遇,一旦陷入埋伏,就只有苦战,回军也不可能。那就要弄清金人到底埋伏在什么地方?我大军走到哪里回头,才不会陷入埋伏?其实,不论敌人会不会攻城,我军都不能陷入埋伏,否则损失惨重。”王复说。
  “那就只有一条,我出兵救援的路线,不经敌军设伏之地。”呼延通说。
  “从这里到抱犊崮,有几条路?”赵士领问老歪。
  “路当然不止一条,出北门,那是正路,出东门,出西门,也都走得通。”
  “你都熟悉?”
  “当然,我是当地人。”
  “还有,冯妙真愿不愿意领兵下山,主动出战?如果不愿意怎么办?”王复又说。
  “这个么,还是老办法,让呼延将军上山,协助冯妙真领兵。”韩世忠说。
  “可以,我愿意。”呼延通应道。
  “再有,敌人会不会袭击邳州?何时前来?是在我重兵出城以后,还是在重创我援兵以后?”王复问。
  “这个么……”这个问题,连赵士领也答不上来。
  “这说明,我们的设想还有漏洞,我们没有把战场主导权拿在自己手里。”韩世忠说。
  “现在是金人在进攻,我们只能因时制宜,因势利导。”呼延通说。
  “将军说的战场主导权几个字,最最关键。”赵士领说。“是不是这样,从邳州到抱犊崮,有近一百里,我们先让呼延将军率五百士兵,出东门,从小路前往抱犊崮,帮助冯妙真统兵。这条路,是不是有人认识?”
  “与我一起来的两个兵,他们认识。”
  “那好,就让他们给呼延将军当向导。”
  “将军,嫂子,那我现在出发。”
  “等等,约定一下战场信号,如何联络。”韩世忠说。二人约定,以牛角号联络。
  呼延通出门,赵士领对他耳语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
  呼延通走后,赵士领接着安排:“可用五千人,出北门,多张旗帜,多用大鼓,士兵与士兵之间适当拉开距离,造成一万五千人的规模,摆出增援冯妙真的态势,一路向北,行五里左右,留下五百人,多举火把,大鼓,继续向前,其余悄悄撤回。”
  “城上布置守城器具,以五千人,加上回城的五千,一起守城。其余四万部队,悄悄出西门,由老歪做向导,向北迂回。埋伏在离城十里左右的地方,等金军前来攻城,即从后方杀出,歼灭敌人的攻城部队。计划杀敌五千,大致成功,全军回城。”
  “那冯妙真呢?”梁红玉问。
  “我让呼延通带往沂州、海州,脱离战场。”
  “你刚才不是说,让他们夹击么?”梁红玉有些意外。
  “从抱犊崮到邳州,远达一百里,行军势必暴露,等不到他们前来夹击,在半路,就让金人消灭光了。”
  “原来如此。”众人不由有几分佩服。
  .
  抱犊崮以南,有个镇子,叫兰陵,兰陵附近有座山,叫峨山,适当抱犊崮通往邳州的大道,金军主力在这里停了下来。
  “彀英那里怎么样了?”兀术问。
  “已经有了回音,一切照计划进行。”蔡松年说。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安排接待韩世忠。”
  “韩世忠,就怕他不敢来。”张通古说。
  “他别号韩大胆,怎么不敢?”
  “我是说……”张通古言语吞吐。
  “老张,有话直说。”蔡松年说。
  “我是说,从邳州到抱犊崮,就这一条路么?”
  兀术一楞:“松年,你说呢?”
  “当然不止一条,这一条是最近的,也是走得最多的。”
  “那其它路,我们也要有拦截。”
  “其它路,与这一条肯定有些距离,如果全都拦截,势必分兵,兵力分散,是用兵大忌。不妨派人监视其它道路,发现有部队,及时报告。”
  “嗯,好。”
  “这山,叫什么名字?”兀术问。
  “叫峨山。”
  “峨山?什么峨?”
  “巍峨的峨。”
  “从此向南,是什么地方?”
  “台儿庄。”
  “唔。那我们用三万人,伏在台儿庄大道两侧。”
  “我估计,韩世忠出兵应在两万左右,我们放过其中一万人,只袭另一半,也就一万人。三万围一万,务必全歼。我有备,敌无备,又是夜里,无处可逃。等前面一半回头来救,我让彀英从抱犊崮方向压过来,我们从后面迎上去,又可歼灭一部,这样,一仗下来,韩世忠至少损兵一万,我们的损失,不会超过三千。”
  “彀英知道么?”
  “我已经跟他交待过了,等台儿庄一打响,他立即撤围,向台儿庄疾进。”
  “韩世忠遭此重创,兵力只剩三万多,他的邳州城也休想保得住。”兀术说。
  “报告,南面道路发现一支兵马。”一个士兵来报。
  “南面?莫非韩世忠真的从南面绕道?”张通古说。
  “有多少兵马?”蔡松年问。
  “不多,只有三五百人。”士兵回答。
  “三五百人?”蔡松年陷入沉思。
  “三五百人,上了山,也帮不了大忙。”兀术说。
  “肯定不是金军主力,而是先遣部队。”张通古说。
  “你们再探,城里肯定会有重兵出城。”蔡松年吩咐。
  “是。”
  .
  不一会,又有士兵来报:“北门有兵出城,往抱犊崮而来。”
  “有没有看清,有多少人?”
  “大约两万左右。”
  “好!”兀术大喜,“传令部队,做好作战准备。”
  “这两万人,如何行军?”蔡松年问。
  “打着火把,擂着大鼓。还打着不少旗帜。”
  “这是什么意思?”兀术问。
  “这是夜间行军,有些担惊受怕,擂鼓壮胆。”张通古回答。
  “不,这是在做给我们看,告诉我们,他们来了,警告我们撤军。”蔡松年说。
  “哼!”兀术不以为意:“命令部队,灭掉全部火把,马衔枚,人禁声,不许弄出任何声响。”
  “是。”士兵走了。
  “韩世忠出兵两万,那邳州城里,也就只剩两万人了。”蔡松年说。
  “我们先把出城部队消灭一万,然后倾全力,猛扑邳州城,拔掉这个钉子。”兀术说。
  “嗯,那样一来,韩世忠至少损失两万,城池丢了,只有南逃,这样,南进之路就打开了。”张通古说。
  “不,冯妙真,不能放过她,等赶走韩世忠,立即攻占抱犊崮,肃清山东叛贼,到那时,无牵无挂,再放手攻打扬州。”兀术说。
  “对。”
  .
  夜晚,月明星稀,四野寂静,远远地,可以听到隆隆的鼓声。
  .
  金军伏在大路两侧,已做好了攻击准备。
  .
  可是渐渐地,鼓声渐低,最后无声无息。
  .
  “命人向前探,韩世忠走到哪里了?”兀术下令。
  .
  不一会,士兵来报:“韩世忠的部队走了一段,就消失了。”
  “消失了?”兀术大惊:“两万人的部队,怎么会消失了?”
  “是不是改道了?”蔡松年也莫名其妙,“刚才,南面道路有兵马通过,莫不是在为后面大军探路?”
  “赛里!”兀术叫道。
  “到。”
  “你多派些人手,把这南面道路,北面道路,全都探一下。”
  “是。”
  蔡松年紧皱眉头:“抱犊崮求救,韩世忠肯定会出兵,他从北门出兵,那肯定是来抱犊崮,难道,还有其它什么战法?”
  “是不是我们设伏,他们知道了?”
  “不会,深更半夜的,又相隔数十里,谁给他们报信?”
  “会不会搞围魏救赵?”张通古问。
  “不会。围魏救赵,那就攻打徐州,韩世忠当然知道,我们攻打抱犊崮,无须出动全部兵马,徐州城里肯定还有兵。”
  “那会不会改为衔枚进军?”兀术又问。
  “那刚才敲锣打鼓是干什么?”
  “这,……”他们实在是找不到答案了。
  .
  “报,大路上已经没有宋兵。”士兵来报。
  “没有宋兵?”兀术大惊。
  “他们可能已经得到我们在峨山的消息,想利用地形熟悉,从其它路上绕过去。”张通古说。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蔡松年说。
  “现在城里兵不多,这是肯定的,既然伏击不成,那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倾全力,攻打邳州城。”兀术说。
  “也好。”蔡松年表示同意。
  .
  天色微明,金军运动到了邳州城下,略事休息,开始攻城。
  城上似乎早有准备,楼橹层叠,士兵排满,正在等着金军前来。
  “城内早就有了准备。”兀术与蔡松年绕城巡视,十分震惊。
  “袭击邳州,是我们的临时布署,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莫非,我们身边有内奸?”蔡松年问。
  “不是内奸,从我们决策到现在,也就两个时辰,就算有内奸,前来通报,至少也要一个时辰,匆忙之间,做不到这种地步。”兀术说。
  “那,城内有高人,把我们的计谋,早就猜得透透的?”张通古问。
  “城内不会有这样的人。王复为人耿直,这种摇鹅毛扇的活,非其所长。张士庆只是管后勤的,新来的呼延通,也只是个武夫。”蔡松年说。
  “那个赵士领,倒是泥牛入海无消息。”兀术说。
  “此人是个贵族,宫里出来的,什么也不懂。”张通古说。
  “宫里出来,也未必就什么不懂。宫里的教育,外面是不如的,都是名师,宫里的读书条件,外面也不如,差就差在历练,但赵士领是历练过的。”蔡松年说。
  “是他在为韩世忠谋划?”兀术有些不信。
  蔡松年摇摇头:“等这一仗打下来,我们抓几个俘虏,好好问问。”
  .
  大约辰时,金军开始附城。
  金军起先并无攻城打算,只准备半道袭击,所以攻城器具有限。只是在城外狠狠放箭,城上有楼橹,也射不到什么人。城头反击,倒是射倒不少金兵。
  就在进退两难之间,忽听后方起了呐喊之声,韩世忠的大军,如潮水一样冲杀过来。
  “不好,城外有伏兵。”兀术大惊。
  “不怕,韩世忠是步兵,我军可以用拐子马对付。”蔡松年说。
  兀术从阿里喜手上接过长矛,拍马往前杀去。张通古与蔡松年掉转马头,向城外一处林子走去。
  兀术冲杀一阵,正遇韩世忠。二人相见,也不打话,便斗狠厮杀起来。
  宋军象扇面一样逼过来,将金军逼向城墙,城上宋兵用箭射,用石块、垒木狠砸,金军大量杀伤。
  金军这次出战,彀英带走一万多人,正在抱犊崮,徐州城里留了两万,所以用于伏击的,也就不到三万。韩世忠的四万多人,除呼延通带走五百,其余都在这里,战场又在城墙根下,所以韩世忠占尽优势。但金军是拐子马,他们攻城不行,平地作战,对付韩世忠步兵,却有足够优势。苦战一个时辰,双方兵力都大量消耗。
  赵士领在城头,令人吹起牛角号。
  这是令韩世忠撤军的信号,韩军有序撤退,逐步撤往城内。
  韩世忠与兀术实力相当,苦战移时,闻听号角,提起马头,跳出圈子,最后退入城内。
  四门关闭。城外,只有累累伏尸。
  金兀术在马上,提着长枪,望着城池,望城下层层叠叠的尸首,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
  张通古、蔡松年策马走了过来。
  “真没想到,韩世忠竟能有条不紊准备这么一场大战役。”张通古说。
  “他是算到我们会伏击他的救援部队,也算到我们会反手袭击邳州,如此看来,他没有打算救援冯妙真。”蔡松年说。
  “既然他不救冯妙真,那我们就把抱犊崮拿下。可令彀英,放心进攻。”张通古说。
  “老张说得对,彻底消灭冯妙真,这一仗,我们也不算输。”兀术说。他转身,向赛里下令:“赛里,你率一万人,前往抱犊崮,与彀英一起,把山寨攻下,记住,不许放过一人,每株草木,都要过刀。”
  “是。”赛里领命而去。
  .
  这一仗,金军死伤三、四千,宋军大致相当,说不上哪一方胜利。彀英与赛里上了抱犊崮,只是扑个空,冯妙真已经撤走了。
  .
  金兀术从俘虏口中得知,城中运筹者,正是赵士领,不禁大怒:“这个刘豫,竟敢戏弄本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豫这小子,居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赛里在一旁插嘴。
  “别胡说。”兀术喝道。因为张通古和蔡松年也是汉人。
  “赵士领,是宋朝宗室,本来寄在刘豫篱下,我们来了,刘豫不愿看到我们杀他,就想出个让他做间谍的主意,其实是要让他回到宋朝。”张通古说。
  “王爷放心,赵士领,他还在我们手心里。”蔡松年说,“孙悟空,一个斤斗十万八千里,也没有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哦,松年自有妙法?”兀术急忙问道。
  “我们让他当间谍,他就得当下去,想翻跟斗,休想。”他对着兀术和张通古悄声言语,二人点头。
  .
  邳州城里。中军帐。
  韩世忠一脸喜色:“老张,你给朝廷去个折子,报告此役战况。”
  “好。”张士庆应道。
  “赵先生呢?怎么没见到?这一仗,要好好感谢他。”
  “一直没见着。”梁红玉说。
  .
  赵士领此刻正在城头,手摇一把折扇,看着城外士兵打扫战场。城根下,挖出一个个大坑,那些死去的士兵,还有金兵,脱下铠甲后,就一起丢进坑里。他身边那二十几个士兵,此刻,已经成了他的亲兵,或近或远,相随而行。
  赵士领纵目远眺。远处,低矮的群山,近处,刚刚长出新绿的树木,田园荒芜,不见人烟。他低声吟咏:
  .
  江海楼头望旧京,
  烽烟起处叹沉沦。
  祖龙三尺今在手,
  光武何人予何人?
  .
  他又一时兴起,将此诗写在墙垛上。他走后,一个士兵悄悄将此诗录下,交给了张士庆,张士庆一看,立命这位战士,去将墙垛上原诗擦掉。但是,这期间,见过此诗的,不下数十人。
  .
  呼延通和冯妙真率军向东撤离,并无明确的目标。离开抱犊崮后,就起了争执。
  “抱犊崮地形险要,方为义军渊薮,离了抱犊崮,就象鱼儿离了水,走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唐嵩说。
  “是么?你们当初在莱州起义,就是为了天下有个抱犊崮?”呼延通一句话,把他咽了回去。
  “莱州三面是海,可进不可退。”冯妙真说。
  “我们可以想一想,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抱犊崮?抱犊崮地势险要,这不错,但它也有个问题,距离政治中心太近,徐州五省通衢,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哪朝哪代,都驻扎重兵,可是抱犊崮,离徐州不足百里,你想长期盘踞,怎么可能?”
  “那你说怎么办?”
  “两个考虑,第一,找个跟抱犊崮一样安全的地方。第二,找个容易获得财富的地方。”
  “我们在抱犊崮,可以掌控山东全省。”唐嵩说。
  “现在不可能了,金人已经在山东分地。”
  “那你说,还有什么财富?”冯妙真问。
  “田地没有,就取海渎。”
  “海?大海?”
  “大海有三个利,一是交通之利,二是渔获之利,三是煮盐之利。”
  “对。”冯妙真恍然。
  “你是说,我们都去打渔?”唐嵩觉得不可思议。
  “你会打渔,那就打渔,你会种地,沿海几个州,你可以种地,江苏沿海,是主要食盐产地,我们当然也可以伸手,养活这万儿八千人,并非难事。”
  “对,那我们到海边去。”一个头领说。
  “沂州有蒙山,再向东,有马耳山,我们把沂州、莒州、海州作为立足之地,退可上山,进可下海,海边盐场,就是我们的粮仓。金兀术向南追击皇上,暂时也不会到海边去。”
  “对,就这么办。”冯妙真说。
  .
  夜晚,邳州衙门。
  烛光下,李兴面色苍白:“谎话只能瞒得一时,韩世忠早晚都会知道。”
  “那怎么办?”同知、通判围着他,也都想不出办法。
  “要不,在粮库放把火?”同知说。
  “现在放火顶个屁用。”
  “不行,到涟水军,黄太守那里,取三万石补足。”
  “粮是被冯妙真抢走的,补足干什么?”
  三人沉默不语。
  “兵来将挡,土来水淹,此时只有一个办法。”同知说。
  “什么办法?”李兴问。
  “找个能挡风的。”
  “谁能挡这个风?”
  “涟水的黄太守。”
  “他能挡?怎么挡?”
  “他不是关系通天么?韩世忠能拿他怎样?如果一定查,我们就说粮被黄太守借走了,征兵剿匪去了。怕他一时还不上,就扯了个谎,说被冯妙真抢走了。”
  “那要是查到他头上,他不认这个帐,怎么办?”
  “这倒不怕,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
  “唔。”李兴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