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作者:
小窗光 更新:2021-05-31 14:09 字数:2562
方华忙转身冲进屋里。
艾晓娟躺在炕上,双手捂着肚子,疼得满头是汗。
“没事,是妊娠反映。快、快倒碗红糖水来。”方华话音刚落,卜素葵端着水碗递过来。
方华扶艾晓娟坐起来,把红糖水一勺一勺喂进她的嘴里:“你呀遇事不要太冲动,大夫的话别当耳旁风。你现在是临产期,是咱青年点的核心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主要的,你应该替你的腹中婴儿着想。”
“方华姐,我知道不该这样,可看到她就让我想起了李有财,想起他那副狰狞嘴脸,恨得我咬牙切齿,心里隐约如针扎地痛!”
“晓娟,我明白,也理解你。还有,一、二天韩俪他们都走了,青年点一下子只剩下我们四个人,屋子空荡荡的,心情一定很愁怅,为了孩子,你的情绪一定要掌控好。对了,想想不久我们多了个小宝宝,日子一定不会寂寞的。”
“是啊、是啊,那小家伙一定好玩极了!”卜素葵拍着手笑,眼眶里盈满着欣喜的泪水……
时间往住总是这样,你越是想留住它,它反而与你匆匆而过。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一九七四年一月十五日,这是他们难以忘怀的日子。
夜还漆黑,方华默默地起床了。她没有急着做饭,而是烧了一锅热水,把青年点仅有的鸡蛋都扔进锅里。
这时,韩俪醒了,披着棉大衣走过来:“方华姐,二顿饭,干嘛做的这么早?”
方华两眼盯着她,眼圈渐渐地红了,为了不使眼泪流下来,上前紧紧地搂住了她:“好妹妹,你们该走了。”说着,身子在抖动,泪水滴落在她的脸颊。
“方华姐——”韩俪也感染地啜泣起来。
突然,院子里的哨声响了。
“嘟——嘟——部队集合。穿好军装,整理好物品,三十分钟后列队出发坐车奔省城,到连营子吃早饭!”高志航喊完,转身离开了。
突然袭击,哪个也没料到,东、西屋的姑娘们一个个从睡梦中惊醒,急忙爬起。在军分区体检穿军装时,田参谋长不动声色搞了这么一次演习,好在那是在部队宿舍,一人一床,物品各有各的位置,操用哪件,顺手拈来。
今天不同是在家里,现用的或用过的存放没有固定位置,散漫惯了,好比自家脸盆里的牙缸有时都不是自己的。四个姑娘们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裤,跑了一趟厕所,接着,开始洗漱,亏得牙缸脸盆的水己添好摆放妥当。
穿衣、打理行装吵吵嚷嚷、喊东唤西的,方华、卜素葵、艾晓娟呼应着做帮手,帮了这个帮那个,一个个紧张地忙个不停,其它的,怎容你去多想。
方华打心眼里羡慕田迟华的精明,他晓得今天是个情深义重,难舍难分难以纠缠的日子,故伎重演所谓的军事行动,天寒地冻起个大早,可见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东方破晓,云蒸霞蔚。
大客车开来了,停在了青年点院门外。该来的,真真的到来了。
男同学从车里跳下来走进屋,此时此刻,同学们心知肚明,那苦不堪言的一刻终于到了。
一双双目光相视,迸发着深情厚意,渗透出惜别之怜,每个人都默默无语,相视无言,刹那间,一任泪水从脸上簌簌地跌落而下……大客车催促的喇叭声已掀响了三次,屋子里仍没有人走出来。
“拿我的命令当耳旁风,到了部队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田参谋长佯装怒不可遏地走进屋,前脚刚刚迈进去,后脚蓦地退了回来:“哎呀呀,再给你们最后五分钟,天黑前赶不到省城,我让你们睡在大街上!”
方华抹去脸上的泪水,从挂绳上拽下一条毛巾递给韩俪:“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本是高兴的事,我们不该这个样子。擦干泪,都走吧,祝愿你们在新的工作岗位中,发挥聪明才智,大展宏图,做出更大的成绩。”方华说着推开了屋门,与男女同学相拥告别。
走出院门,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来了,把门外过道围得水泄不通。
老队长也来了,戴着狗皮帽子,扎着毛从外的羊皮坎肩,动作迟缓,声音沙哑,精神萎靡不振,同以往判若两人。他紧握田参谋长的手:“请好好地待他们,谢谢你!”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滚下了两颗混浊的泪滴。
“老队长,请您放心,我会的。谢谢您对我工作的支持。”田参谋长说完,双脚一合,向老队长和他身旁的李老蔫、满贵敬了一个军礼,又同身边的李会计、李二嫚一一握手言别。
接着,翻腕看了下表,冲车厢里的高志航一挥手,大客车一声长笛,慢慢地启动了。
看到男女老幼送别的乡亲们,知青的心颇受感动。五年的春种秋收,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黑土地里滚一身泥巴,打谷场上披一肩霜花,彼此的脚印掺杂在一起,汗水流在一起,一起拨种的是未来和希望,共同撷取的是硕果和情意。
这深情厚意己铭记在心,永生难忘。男女知青扑进老队长的怀里,倾诉感怀衷情,惹得老队长老泪纵横。那边,顺子和莽子抱着牛迈和高乾坤双双哭成了泪人……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知青和乡亲们依依惜别。小李宝随在人群中,只顾不停地抹眼泪,聂婷婷走过去:“李宝兄弟,再见了,谢谢你多年来给予我们的帮助!”
聂婷婷感激地与他拥抱。韩俪、赵喆、牛迈等几个人也围拢过来与他拥抱,替他擦去眼泪。
是啊,下乡插队坐他的马车;黑龙洞探险亏他突发奇想;知青们到公社、大队办事、开会,聂婷婷、卜素葵医院治病……坐的是他赶的马车,风里来,雨里往,起早贪黑,忍饥挨饿从无怨言,他晃动着红缨马鞭和那稚气的吆喝声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尤其是三道口那三声马鞭,打飞了卓五洲手里的棒子,是那么地令人赞叹、回想……
太阳升起来了。送别的人群来到村口。田参谋长站在两孔桥上,一声口哨:“全体集合!”
军命如山倒,八名新兵顾不了许多跑上桥头面向人群列队站好。
“立正,少息。”田参谋长在排前右侧发号施令:“敬礼!”随着脚步“啪——”的合拼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上车,出发!”九个人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汽车。
田参谋长向方华、卜素葵、艾晓娟、江海涛迎过去,同他们一一握了手:“方华同志,愿我们大家早日重逢,愿我们的约定能如愿以偿。再见!”他说着,寓意深情地看了方华一眼。
方华微微一笑,“谢谢。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这兆头,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运。再见!”
两只紧握的手慢慢地松开了,田参谋长跳上了车。
大客车启动了,同学们从窗口伸出手,挥舞着:“再见,我会想你们的!”
“再见,我们在歌舞团等着你们!”
“再见了同学们,再见了黑龙沟!“大客车飞快地奔向前方……
大客车远远地开走了,那呼唤声还在耳际迴响……
“方华姐,我们何时才能相见啊?“卜素葵腮边挂着泪珠。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时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时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