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大起大落
作者:海歌如笑      更新:2021-05-31 12:29      字数:3862
  极光社覆灭了。
  东区的心战队员完成了最后的任务,终于还是带着不知所以的心情,走上了返程的飞机。
  和刚来时的欢声笑语不同,回航的机舱里,充斥着死一样的沉默,和低迷的啜泣声。
  梁非非拿着胡泉雁以前送自己的手帕泪水直流。
  她不相信那只思春的大雁,还没向她的白马王子袒露心意,就一眨眼间坠地而亡。
  李海曦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沉浸在悲痛中的章才阳。
  出营时把酒言欢,现在机舱的座位却已经空了一大批人。
  死于枪弹。
  死于坍塌。
  死于敌人的秘密武器——虽然新兵营中只有林终寒知道,那是光灾。
  李海曦不相信,世上的事情竟然可以在短短几天变成这样。
  本来还想着战斗到被授予荣耀的那一刻,或者是在前线像个真正的英雄那样光荣地战死。
  没想到都死得如此荒唐,如此难看,如此莫名其妙。
  林终寒看着队员们,想着自己之前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
  你们一个都不许死。
  他那时是带着真感情的。
  他的心很小,从来就只能装那些东西。
  可偏偏世界就是这样,掠夺身外的不够,还把那浓缩的一块块东西,一点点抠掉。
  他回想着自己失眠一夜之后,在登机前对沈星月的回答。
  “我想好了。我理解稳定的要求,我选择相信心感局的正确性。因为至少,和平社不择手段,而心感局,不会伤害无辜。”
  “既然如此,那我就为守护无辜的人而战。”
  事情总是突然发生,而理由总是在之后觉察。
  程书霓老早就告诉他,不带着立场,人是很难存活下去的。
  他要信一些什么。
  他必须信一些什么。
  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好的。
  最后他这样想。
  他的那些经历告诉他应该这样想。
  所以,为了无辜的人们,他会带着这份负罪之感,为他们而战。
  林终寒打开背包,想要拿出《流萤集》来读一读,刚伸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这次并没有把那本书和那张照片带过来。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了。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用那种东西疗伤了。
  林终寒望着程书霓,程书霓望着窗外的云。
  他看着她的背影,闭上了眼。
  眼睛里装的,是一缕亲切,一缕默契,一缕惬意。
  还有许多缕,好像隔着千重山一般的疏离。
  他想了又想,猛然发现,那个校园桥边纯白的姑娘,再也无法和这个穿着制服的少校重合。
  无法替代。
  这算什么?
  林终寒再次感到痛苦。
  他比任何时刻都想要翻那本书,翻那张照片。
  但他很快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他,有些想不起夏见秋的脸了。
  不想背叛。不想背叛。
  负罪感充盈上来。
  林终寒疾步走向洗手间,洗了一分钟的脸,才恢复了正常。
  出来时,他和程书霓隔着人对视了一下。
  林终寒终于发现,人与人的感情并不相通。
  因为她没有任何怀疑。
  她永远坚定地,站在沈星月这边。
  ……
  终于下了飞机,沈星月刚走下台阶,就迎上了安和泉焦急的脸。
  “指挥官阁下,您没受伤吧!”
  他没有提到自己未被采纳的建议。
  “没有。”
  沈星月笑着回答。
  安和泉推了推眼镜,也露出了欣然的表情。
  “工作准备已经就绪了,指挥官。”
  他摊开文件,开始一件一件地说着要事。
  沈星月一件一件地听着,这次她似乎变得耐心了一些。
  最后,他打开了黑色的文件夹。
  “北区失去了指挥官……总指挥官那边的意思是,由我们东区暂行代管。也就是说,北区暂时……纳入您的麾下。”
  沈星月躺在了车后座上,对着车窗外沉思了很久,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
  “那我们,便不能负了这重任。”
  她说道。
  指挥官进了指挥部,安和泉则是停留在门口,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纳凉的赵同禹。
  “这次受了不少难。”安和泉说,“我没拦住她。”
  “没事,我可以保护她。”赵同禹答。
  “保卫工作做得不错。”他说。
  “都是为了指挥官。”赵同禹答,“当然赞美的话我都很乐意接受。”
  “西区的情况,就你了解的方面,我希望你待会儿和我讲一下。”安和泉的指骨紧了紧。
  “我们只是后方部门,但是对于事态会有更多的后续分析。四个指挥官各占一个山头的日子,恐怕不会太长了。”
  “你们这些文官,就是想法太多。万事万物都不如直接干上去管用。”
  赵同禹带着几分粗豪地大笑了两声,去拍安和泉的肩膀。
  安和泉则是皱着眉头躲开,还带着几分反感,扫了扫肩头的灰。
  “谈判桌和信息流中都有着刀光剑影。就像这次西区的烽烟,你只看见了面前的敌人,却看不到背后引发这一切的,真正的敌人。”
  “真正的敌人不就是和平社吗?一切阴谋的主使,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组织。”赵同禹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反正我们就是一杆枪,指挥官指哪,咱们就往哪里打。”
  “……愚。”
  安和泉“咔”地一声关上了手中的文件夹。
  “我们的指挥官,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天真。这大概是女人的通病……但下属不可以这样。”
  “好吧,我承认,星月除了指挥打仗,一窍不通,很多时候也是固执得可以。”赵同禹摊了摊手。
  “但这样就足够了。她愿意前进,我们受其感动,也愿意伴随她前进。就是这一份为了目标不顾一切的纯正,成为了我追随她的原因。”
  “呵,纯正吗……”
  安和泉低吟着,推了推脸上的金丝边眼镜。
  “鸡汤上校,我还有工作。我们各自安好吧。”
  他快步离开,把赵同禹撂在了原地。
  赵同禹愣了几秒。
  “鸡汤……不好吗?”
  ……
  “我领悟出了新的东西。”林终寒站在场地上,对程书霓说道。
  “想挑战你一下。”
  “想多了。”程书霓答。
  “序列者之间战力应该是均衡的,主要看运用。灵媒在灵能几乎不占优的情况下,也可以在一些场景战胜序列者……所以,主要看运用。”
  “是你太菜啦。”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林终寒答,“因为之前我一直在学你的打法,在学心战队员的常规打法。但到了太晚之后我才发现,那些都不适合我。”
  “你这还悟道了?”程书霓努了努嘴。
  “算是吧。”林终寒答。
  “我是第一个用那么惨烈的方式打近战的序列者,也是第一个被灵媒蹂躏得那么惨的序列者。但尤统老早就和我说过,我是法师一样的角色。”
  “所以?”
  “所以我不想乱跳了。”林终寒望天,“上次坐轮椅,感觉好像还挺良好。”
  “啊,那我就用一只手跟你打。这样我会比较尽心尽力。”程书霓呵了一声。
  “来吧。”女孩说道。
  但林终寒没有抬起手准备对抗,只是换了一种认真的眼神。
  “我还领悟了一个东西。”
  “啊?什么?”
  程书霓的发梢在肩上一抖,脸上显示出几分奇怪的表情。
  她一直把握不好这个傻蛋的思路。
  “我之前在新兵营地里看见了我父亲的论文,我对这个有点兴趣,回来的这几天,就自己调查了一下。”
  “……嗯。”
  “他并不敢讲光灾。或者说……他也研究了光灾,只是那些并没有解密。”林终寒摇头,“但是他讲了序列者,讲了第一序列者。”
  “所以?”
  “二代梅丹佐,东区队员,战无不胜,死于……叛变。”
  林终寒扬起嘴角,这和他不太有表情的脸显得有点不搭。
  “所以?”
  程书霓的细眉挑起,她大概知道了林终寒言下之意是什么了。
  林终寒则是盯住程书霓,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想你隐藏了一个秘密。那就是,这个死去的二代梅丹佐,名叫兰泽。就是孙兴人提到的兰泽。”
  程书霓咬了咬嘴唇,侧脸微红,神色动摇。
  “你刚来的时候对我那种奇怪的态度和那么高的期待,就是因为他吗?”
  林终寒问道。
  程书霓犹豫了数秒,终于点了点头。
  “对。”
  “我不如他?”
  “……嗯……对。”
  程书霓怔怔地想了几秒,犹豫着回答,却又马上补了一句。
  “至少……至少只是从现在来说。”
  补充的这句话没有意义啊。林终寒心里不禁想道。
  “因为都是第一序列者,所以……是替代品的意思吗?”
  林终寒没有放弃追问,两双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这不会是一个令她愉快的问题。林终寒想。
  “我们彼此彼此吧。”程书霓漂亮的眼睛里流出一丝讥诮,“你不是吗?”
  林终寒无声地笑了。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程书霓说道,“你一定不知道。”
  “嗯?”
  “兰泽,是我杀的。”
  林终寒头皮一跳,感觉心跳漏了几拍。
  “为什么?”
  他本能地问了这句话。
  “他滥用了我的崇拜。”
  程书霓望着训练场的天顶,目光里带着回忆与冷漠。
  “所以你在西区说出想去和平社那几个字的时候,我是真的想杀了你的。我可以努力接纳各色人等,唯独容不下叛徒。”
  “感受到了,程书霓少校。”林终寒回答,“你不会有杀死我的机会的。”
  “最好不要有。”程书霓笑了一下,“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我们不应该成为敌人。”
  “嗯,好的程书霓。”
  “太长了。”
  “什么太长?”
  “那个……名字。”程书霓搓了搓鼻子,“嗯……叫我书霓。你这音色加上这叫法,我总觉得冷淡得慌。”
  “你也一直很冷淡啊。”
  “有吗?!”程书霓瞪大了眼睛。
  “呃,没有,少校大人。”
  “你说啥?”
  “呃,书霓。”林终寒挠了挠头,“那作为交换,能别叫我傻蛋了成么?”
  “不成。”程书霓半笑半是戏弄地揪了揪林终寒额前的头发。
  “傻蛋叫惯了,那个林什么的,老娘想不起来。”
  “是林终寒,书霓。”
  他再确认了一遍称呼,没有笑。
  书,霓。
  这熟悉又陌生的发音感觉。
  也没有什么不对。
  互相替代。
  嗯,非常有效的排解吧,或者说是相当有趣的游戏。林终寒想。
  但真的只是排解吗?真的,只是游戏吗?
  滴滴滴。
  指挥部的呼叫打断了林终寒的思考。
  心战队员,无空多想。
  重新走进江南市内的那座高楼,林终寒却多了种新鲜感。
  沈星月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林终寒,你看看这张照片。”
  她拿了张照片放在林终寒的手里。
  “和平社应该已经掌握了新武器的制造方法。我们在查找深红合金的流转渠道时,拍下了这张照片。”
  林终寒看着这张照片,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照片上的这几个人影,有你认识的吗?”
  林终寒看了又看,最后无比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我在江东大学的同学,他的名字,叫刘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