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区的队员们从天上到地下将大楼包围，等待着出门缴械投降的极光社成员们。
  胡泉雁飞舞在空中，搜寻着战场。
  “你们要的人在这里。”
  唐专把五花大绑的冯明推到面前，举枪朝着心战队员们。
  “我们投降，但是我们要见你们指挥官！”他喊着。
  “否则我们就算死了，也可以拖你们十几个人一起下去！”
  冯明听着唐专的喊话，只是不住地冷笑。
  “指挥官你怕是见不着，但是声音可以听一听，图像也可以看一看。”
  赵同禹拿着一台小电脑走上前去，枪口警惕地对着他，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唐专犹豫了一下，但求生的欲望还是压过了理智的怀疑。
  屏幕前出现了沈星月和常树青的身影。
  “心战部队所有人，把武器先放下。”
  常树青说了一句，沈星月也应和着点了点头。
  一干人等面露诧异，却也是貌似无奈地放下了警惕的双手。
  “诚意够了吗？”沈星月笑着问道，“我们只要冯明。”
  看着心战队员们似乎取消了警戒，极光社的一干成员面露喜色。
  能活着，谁不愿意活着。
  不过是投降而已。
  那所谓的教义，所谓的极光社不可颠覆的信仰与理念，在这生死面前，都无关紧要。
  冯明被推到了心战队员的手上，极光社成员的脸上浮现了释然的神情。
  “走吧。”赵同禹说道。
  “嗯。”
  唐专点了点头。
  然后他听见一声轻细的嗡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密集的枪火和灵能，就把他和那些社员们，轰成了肉泥。
  ……
  “结束了。”赵同禹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回头对着冯明说道。
  冯明看着转瞬间被消灭干净的极光社员，面如土色。
  “我们还有话要问你。”
  他把冯明提了起来，向车那边走去。
  无论在何时，他都是指挥官忠实的执行者。
  在听见了耳机里的那一声“处理”之后，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地，把灵能向这些放弃抵抗的社员身上轰去。
  “恢复一下，准备走了。”
  程书霓看着正在干呕的林终寒，丢过来一句。
  林终寒苦笑了一下，看着那张无机而波澜不惊的脸。
  或许一方面她是少女，而另一方面，她是杀人从不眨眼的恶魔。
  极光社杀人，所以心感局杀了杀人的他们。
  哪怕已经他们投降。
  这似乎……说得通。
  但是杀人就是杀人。
  虽然没有手软，但林终寒还是有点摆脱不了那丝矛盾的感觉。
  看着远处已经瘫在梁非非怀中哭泣的商雪，林终寒突然对这个冷硬无比的程书霓产生出了一丝畏惧。
  “拉夫结……你这个恶魔……”
  他想起了房高被抓之前对程书霓喊的话。
  不，不能多想。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脱离这种负担。然后跟上了程书霓的脚步。
  黎明接近了。
  暗沉的天空，有一抹白色在等待着浮现。
  “呵呵……呵呵呵呵……”冯明的脸紧紧的贴着车窗，露出痴傻却张狂的笑容。
  “来了……来了！他还是来了……最后的武器启动了！呵呵呵呵……和平社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哈哈哈……”
  “少装神弄鬼。”
  赵同禹把冯明揪回了座位。
  他不知道冯明到底想干嘛，只是提防着他跳车逃跑。
  “哈哈哈哈哈……你们就藏着这个秘密吧！你们就藏着吧！人类都要完蛋了！世界末日就要来了！你们还在这里苦苦支撑……可笑！可笑啊哈哈哈哈！”
  冯明发疯了似的嘶吼着，赵同禹甚至不得不使用灵能才能将他摁住。
  “这就是人类的宿命！这就是人类的宿命！心感局的这群狗！你们剥夺了所有人知晓这个宿命的机会！”
  “那家伙在吼什么？”
  陆风流有点嘲讽地问林终寒。林终寒没什么心情，只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声。
  “鬼知道。”
  “天就要亮了。”陆风流说道。
  林终寒望着天际线，心里的感受很复杂。
  这黑夜里的战争，永远也无法发生在阳光之下。
  只是那天际线看久了，他渐渐发现了几分不对劲。
  因为明亮的白色从天边开始扩散，浓密的光线，一束一束地从白色之中落下。
  不是丁达尔效应的作用。
  而是如同颜料桶一般，从天空的破洞里倾泻而下的光柱，把整个天空染得空空荡荡。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云。
  灵能一样的嗡鸣声响了起来，白炽色从天边蔓延过来。
  林终寒感到情况不对，大喊着后退。
  他回首四顾，才发现许多人都在喊叫，可是声音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走！走！”
  林终寒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是本能地振动自己的喉咙。
  他看见程书霓有些难受地捂着头，跪在地上。刚要过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就从心底中袭来。
  是心底。
  就好像灵魂要被那越来越近的光辉吸走一样。
  然后他就看见程书霓的背上，有白光应和着四周的嗡鸣涌起。
  那白光缓缓展开，最后变成一对完整的纯白羽翼。
  随后林终寒感觉自己背上也是一阵剧痛，灵能完全不受控制地外溢。
  在越来越模糊的视野中，一只白色的羽翼，在他的身旁缓缓抽出。
  之后那只羽翼加速膨胀起来，又一只羽翼，从右侧钻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东区的队员们身上都产生出了这样的翅膀。
  而程书霓的身上，已经生了两对。
  虽然林终寒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看样子，看表情，所有人都无疑是在惨叫。
  灵能被无形的力量强制抽出，意识在破碎边缘游荡。
  肉体的眩晕和疼痛太过剧烈，而这纯白的颜色，几乎要弄瞎所有人的眼睛。
  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
  漫空之中都是闪光的碎片，林终寒的大脑开始混乱，好像被无数道记忆的流星击中一样。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死掉的时候，这可怕的压力突然间消失了。
  很突然。
  突然到如同是未曾发生过的幻觉一般。
  碎片不见了，纯白色不见了，之前展开的羽翼也不见了。
  天空也恢复了黎明破晓之后灰暗的颜色。
  正当林终寒惊疑之时，啪地一声响，之前还停留在空中的胡泉雁，毫无预兆地栽倒下来，摔碎在了方越的面前。
  方越惊得一退，后背撞着了一具身体。
  往后看时，才发现身后的顾凡也已经双目无神地倒了。
  方越过去一探，瞳孔散了，心跳呼吸，全部都没有了。
  他没有外伤。
  “刚才那是什么？刚才那他妈的到底是什么？！”
  他举目四顾，才发现西区的许多人已经和顾凡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冯明也死了。
  在最后一声狂笑之后，死在了无数的光之中。
  赵同禹好不容易从晕眩中恢复过来，踢开他的尸体，跌跌撞撞地打开车门。
  程书霓冷汗涔涔，身上的制服也已经碎裂。
  赵同禹见状，拉出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就看见林终寒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这场战斗……你们到底隐瞒了多少东西？”
  林终寒的声音颤抖着。
  “为什么要当场处决极光社的人？刚刚的光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翅膀……是不是跟序列者有关？！你们……你们回答我啊……”
  听着这带着哭腔的话语，程书霓却只是垂着头，拿外套罩着身子，并不讲话。
  赵同禹没有做声，只是看着被惊慌笼罩的队员们。
  “灵能……灵能刚刚在共鸣……”
  “我看到了神……灵能……
  “无限的光……末日……”
  “不要……”
  沙亦雅捂着自己的胸，一步步颤巍巍地走向梁非非，之后身体一软，泪流满面地跪了下来。
  “非非，我……我感觉自己这里好像有空洞……”
  “没有空洞啊，别……别瞎说啊……小雅求求你别乱说了……”
  “救命……非非……救命！我感觉自己要飘走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垂死挣扎地抓着梁非非的手臂，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恳求着。
  但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失去控制。
  最后手一松，终于变成了再也不能动的尸体。
  “沙亦雅……”
  林终寒牙关紧咬，却感觉有人在抓着自己的腿。
  “林终寒……我……我不能呼吸了……”
  林终寒低头，发现浑身颤抖的白可，正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地抓着自己的脚。
  “你是……大天使啊……我看见了……你的翅膀……你一定能救我……救我！”
  林终寒连忙拿手去扶，一片人形的白光却顺着林终寒的手，直接被拉出了白可的躯壳，然后碎成了光末。
  白可扑倒在地，也不动了。
  “啊啊……”
  林终寒嘴张得大大的，声音却被悲痛卡在了喉咙里，叫不出来。
  “大天使……”林终寒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感觉站立不稳，“大天使梅丹佐，原质王冠的守护者……”
  他笑了，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赵大哥，程书霓，你们告诉我啊……灵能，灵能到底是什么？序列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一碰白可，就会有那种东西被抽出来？”
  赵同禹想上前阻止林终寒梦呓一样的话语，但也是矛盾地伸出手，又缩回。
  “光灾……这是光灾！”
  林终寒低吼着。而程书霓听到“光灾”二字，终于还是皱了皱眉，冲前扬手一记，把林终寒送进了黑暗之中。
  ……
  林终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房间里了。
  程书霓两眼发红地坐在旁边，而更边上的是赵同禹和沈星月。
  “你醒了。”赵同禹说道。
  林终寒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有太多疑问想问个明白。
  想到了程书霓那警告性的一击，他终于还是把声调放得平稳，尽量理性地开口。
  “刚刚那个是光灾，对吧？”
  “对。”沈星月回答。
  “极光社拼命要公诸于世的，就是光灾对吧？”
  “对。”
  “萧声在电视台里放的，也是光灾对吧？”
  “对。”
  “那为什么？”
  林终寒望着沈星月的眼睛。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
  沈星月沉吟着，喝了一口茶。
  “因为稳定。稳定就是一切。”
  “白可死了……胡泉雁死了……沙亦雅也死了……”林终寒念着，“尤统说，灵能在和那些该死的光共鸣……”
  “我们身上的灵能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是超能力吗？不是为人所用的异能吗？！”
  “我想这些东西，在你一进心感局指挥部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了。”沈星月沉声说道。
  与灵魂共鸣的石之书。
  产生于光灾之后的石之书。
  与超能力相辅相成的灵能。
  “这就是光灾。只是你之前没有实感。书霓和同禹都经历过，他们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要比你冷静。”
  沈星月说着，又喝了一口茶。
  “你为什么可以毫无感觉地说着这件事啊？多少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掉了啊！！所有人，所有平民，队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死掉了啊！”
  林终寒的头发因为灵能扩张而飘起，他这种义愤填膺的样子实在少见。
  “隐瞒么……”沈星月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为了稳定。”
  “稳定个屁！”林终寒勃然而起，却被程书霓和赵同禹联合拦下。
  “我不会算你冲撞指挥官。”沈星月摇头，“东区需要这股野气……但不需要有疑问。”
  “我有疑问。我永远有疑问。”林终寒回答，“队员们会认为这是意外，这是极光社的最后打击……但我不会。”
  沈星月眯起凤眼，露出了标志性的端庄笑容。
  “光灾完全不可测，不可防，不可逃。科学家们对它的杀伤机理也都是一窍不通。虽然近来有增加的趋势，但终究非常罕见。”
  沈星月没有一点动摇地敲了敲桌子。
  “所以，知道了和不知道都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不知道就更好吗？！”
  “当然会。因为一旦完全公开光灾的存在，就会出现无数像你这样冲动行事的人，和萧声、冯明那样借机大做文章的人。”
  “世界末日呢？世界末日是什么？！”
  “世界末日是都市传说，光灾也是都市传说。那么多的自然灾害，多了一个光灾就是世界末日了吗？”
  沈星月有些轻蔑地笑了笑。
  “林终寒，作为第一序列者，作为一名心战队员，我希望你可以更加成熟一些。”
  “我……”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末日。至少，作为维持秩序的我们，绝对不可以认同什么世界末日。否则一切就乱套了。”
  林终寒瘫坐在了床上。
  守护和平，守护安定。
  他原来以为是很单纯的事情，他已经想着努力去接受这样的战斗，却没想到横生枝节。
  他以前从不知道和平社宣称的那些目的有何意义。
  但现在他感受到了光灾，感受到了那无限光芒迫近时的恐惧。
  那和台风洪水之类的东西都不太像。
  只要经历过一次，哪怕一次，都会产生那就是末rb身的感觉。
  哪个是对，哪个是错？
  他想起了程书霓之前说的话。
  人生在世，总要相信一点什么。否则人就很难存活。
  要相信什么？
  一瞬之间，林终寒感到了非常深的迷茫。
  他在为什么而战？
  “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去和平社吗？”
  林终寒抬起头，眼里的光阴晴不定。
  “有我的加入，他们一定很愿意。”
  “那你就不会活着走出这间屋子。”程书霓拔刀凛然说道。
  “你敢的话便杀。”林终寒冷笑，“那只会带来更多人的怀疑。”
  沈星月把程书霓已经拔出的刀锋压了下来，赵同禹只是默然地站在指挥官的身后。
  “当你改变想法的那天，我们不一定拦得住你。”她喝了一口茶，“但是你只要在这里，就还是我们的队员。”
  “所以不是队员的便就地处决，防止泄密？比如极光社？”
  “走文绉绉的法律流程他们也活不了。”
  “我不会变成那样吗？”
  “我从来以诚相待，所以才会跟你如此坦白。程书霓太冲动了，你见谅。”
  她说完了。
  林终寒说不出话来。
  他有些相信沈星月的道理。
  程书霓和赵同禹的态度都显得坚定不移，让林终寒多了一丝羞愧。
  虽然羽翼，碎片之类的事情沈星月都略过没说，但林终寒百感交集，一时竟也想不到再问。
  “让我……想想。”
  林终寒颓唐地坐了下来，挥了挥手，然后目送了三人的离开。
  他听见了程书霓的声音。
  那声音变得有些哑，有些难过。
  “赶快想清楚，明天一早，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