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的光屏彻夜地闪动着。
  常树青还在和沈星月商议着对策。
  可以看出，高远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
  当然，不排除那些没有宣扬的事情对他构成的影响。
  “沈指挥官，经过这三天的盘查和准备，总攻的准备应该已经做好了。”
  常树青的语气中少了攻击性，多了数层的不容置疑。
  “暗杀，狙击，掐断联系。常指挥官还是宝刀未老。”
  沈星月端起咖啡杯。
  “嘲讽的话就免谈吧。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解决。”
  “这也是我想说的。”
  沈星月不可置否地回了一句，弹动了一下手指下的战术图。
  林终寒站在夜幕沉沉的城市之下，望着头顶的半轮月亮。
  “月亮变成太阳的时候，大概就要发动总攻了？”
  “这时候没必要念诗，书呆子。”
  陆风流对林终寒的话不假思索地加以嘲讽。
  “我说的意思是很快就要开始总攻了。”
  林终寒回答。
  “这三天的急行军显然很有效果。”他说。
  “一个小卒就不要操指挥官的心了。”陆风流答。
  “哦。”
  林终寒简单地应了一声，握紧了手中长棍。
  这几天他忙于寻找称手的武器，最后发现，最好用的竟然是这样一根比手臂稍长一点的短棍。
  比短刀长，也比短刀好拿。
  然后这些天里，一个一个被称为是极光社成员的敌人，倒在了他的这根棍面前。
  喷着血，喷着白沫，或者是喷着脑花。
  很恶心。
  不论是大学里平凡的林终寒，还是现在手上沾了不少血的林终寒，都感觉很恶心。
  再吐胃里就没有东西了。
  手再洗也会在下一次战斗中被弄脏。
  战场上的心战队员们，只能保持着为了生存的理智，为了心中所想的一点正确和指挥官的命令，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不能思考，不必思考。
  林终寒不再多想自己的过去。
  他哪里敢多想。
  交锋之间的战局，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灵能者以中短距离和速度压制远程火力的打法，更考验反应。
  他哪里敢多想。
  “整队。”
  程书霓从墙边走来，脚下废旧工厂的钢条踩得嘎嘎直响。
  “报数。”
  一、二、三。一直数下来。少了孟楠，少了蒋舒。
  小兔的嘴角边上还残留着之前呕吐的口水。带着血丝的红眼睛更像一只兔子。
  孟楠死于燃烧导致的窒息，而蒋舒死于地道的坍塌。
  作为灵能者死得过于草率，以至于都没有完整的身体保留下来。
  “指挥部命令，一个小时后发动总攻。”程书霓说道。
  语调就和她精致无机的脸一样没有表情。
  “最后的敌人，就集中在那一片街区内。”她继续说着。
  “西区会提前对那里的火力点进行三轮火力打击，之后赵同禹的0号队伍会从北面进入，西区的两只队伍会从南面和西面进入。”
  “而我们将从东边进攻，四面夹击。”
  “现在，全员前进。”
  黎明前的夜色映在队员们的眼中。
  他们开始了等待。
  天空中开始闪现火光，好像白昼一次一次地闪动点燃。
  不远处轰鸣着巨响，林终寒靠着尤统和米刚，一次一次地数着攻击波的次数。
  闪动停止了，十分钟之后又开始。
  一。
  二。
  三！
  队伍开始分成数波行动，黑烟飘动的街道上传出零零碎碎的枪声，偶尔爆发出灵能摩擦空气的声音。
  两颗子弹从林终寒的鬓角飞过，林终寒双手举棍一闪，一道白光成斩，撞向面前的灵能者。
  而灵能者身形炸碎，化成几朵银色的液滴，三秒之后，又在林终寒的面前凝结。
  “死！”
  那灵能者以手做刃，而刃亦渐渐伸长。尖端直冲林终寒面门，似乎要戳进林终寒的眼睛。
  林终寒眉头一皱，光丝以更快的速度顺着他的身体盘绕上来。
  尖端如金属般地嗡声一震，就卡在了他面前那张细密的网上。
  没等他将手抽回，光带就缠上了那个灵能者的身体。
  他已无法进一步行动，林终寒见此，挥手一棍，把他的脊椎打成了三节。
  林终寒继续朝前走去，子弹在屏障上荡起光圈。他挥舞着拉出长长的光带的短棍，行游在空气中好像一只蝴蝶。
  又一支队伍阻挡在前，复杂的障碍地形在试图阻止东区的前进。
  “开路！”
  听见后面一声大喝，林终寒和李海曦同时朝前一轰，白炽色的气浪如同高浓缩的炸弹一样扩散开来。
  鸣响的枪声戛然而止，而阻挡的掩体也变成了一条燃烧的走道。
  在心战部队的坚决进攻下，这所谓的极光社，还是太弱太弱。
  毕竟，能像和平社一样隐藏在水面下的冰山，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很多座。
  四面的队伍已经逼近了极光社最后的两座大楼，大楼外面笼着银白色的光罩，而光罩上是一个个齐整的六边形。
  六边形紧密排列，如同蜂巢。西区一团团的火力轰在上面，却似蜂巢旁边的蜜蜂一样渺小。
  林终寒的能量缠上程书霓的刀刃，后者凌空一跃而起，劈出刺目的斩击。
  但斩出的光圈撞在罩上，剧烈的摇晃之后，却是被化解了开来。
  眼看着那楼上的火力点在喷射火焰，楼外人却是无可奈何。
  林终寒的一根短棍终于还是变成了一截短棍。
  那是被一颗重狙子弹轰断的。
  就是两次击倒程书霓的那种。
  西区的武器还算不错，可是极光社的武器质量竟然不太输给他们。
  主楼久攻不下，还时不时地有兵力试图破围而出。
  几座偏楼也有灵能者使用异能袭扰，遭殃的大都是西区那些使用热兵器的普通人。
  在深红合金制成武器的加持下，普通人在火力上，尚可对灵能者造成不小的麻烦。
  但是对于灵能者来说，无论有没有护甲，那些普通的士兵都是可以被一击秒杀的脆皮雪糕。
  麻烦。
  实在麻烦。
  赵同禹顶着光盾，询问指挥部是否有可以破局的手段。
  “为什么他们会有单向磁场护盾？”常树青额角青筋暴起。
  这是研究所开发的高科技装备，还在试做阶段。
  子弹可以从内向外射出，却无法从外向内进来。
  别说东区前线，连他这毗邻研究所总部的西区指挥官，都只是略有耳闻。
  “极光社头目应该就在楼里，他们根本走不出来。”沈星月说道。
  “我们保持轰炸，然后开始和他们谈判。”
  “有什么好谈？”
  “如果他们把首领交出，我们就可以考虑从宽处理。”沈星月的柳眉轻快地一挑，“或许他们的头目愿意亲自出面来跟我们谈判也行。”
  “然后你要怎么做？”
  常树青再问。
  “那个人太有价值了，一定要留下来。”沈星月说道，“其他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
  楼内。
  望着面前绚烂绽开的爆炸和不远处聚集的点点人群，冯明内心里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这绝望并没有显露在他的脸上。
  他回头，问那个满头大汗忙碌着的通讯员：
  “和平社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头儿，他们说很快就会来支援！”
  “来快一点啊！”
  冯明恼怒地一拳砸在墙上。
  单向磁场护盾虽然可以抵御大量的攻击，安全如金钟。
  只是需要消耗大量的电能。
  虽然之前从西区研究所那里得到的聚合能源棒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也只是一段时间罢了。
  “我们还有最后的武器，不是吗？”
  冯明望着不安的极光社社员们，露出一丝略带狰狞的笑容。
  外围的火力突然弱了很多。
  “难道增援来了？”
  冯明心中犹疑，却看见一个社员提着枪急急忙忙冲了过来。
  “头儿！他们……他们要跟我们谈判！”
  “久攻不下，终于想要坐到谈判桌前了？”冯明望着天边黎明的黑暗。
  “净他妈扯淡！”
  他提起轻机枪，朝着窗外猛射了一梭子子弹。
  “告诉他们！向公众承认光灾！把心感局的所有部署公之于众！给我们准备好后路！否则别整什么谈判！”
  “头儿，我们的子弹剩不多了。”那人低沉地说道，“几座辅楼也已经全部被攻占了。”
  “唐专，不要急！和平社的增援很快就会来！”冯明道，“他们和我们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他们一定会来的！”
  “已经好几天了，和平社什么时候来过？”唐专的脸上带着迷茫，“在东区支部面前，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唐专喊得响了，所有屋内的社员都望向他。气氛变得奇怪而危险。
  是冯明感受到的危险。
  “头儿，你愿意去和他们谈判吗？”唐专问。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种情况下一出去，我怎么可能回得来？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心感局还提供了一个计策，头儿如果真为极光社的大家考虑，说不定……可以试一下。”
  “唐专……你，你想干什么？”
  一声清脆的枪栓响声，唐专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冯明！
  “各位社员！听一听外面的广播！他们说，只要首领愿意谈判，他们就可以暂停攻击！”
  “唐专你在胡闹！这完全是谎言！”冯明急了，“他们这是要杀我！”
  “他们还说，交出首领，举手投降，就可以对我们从轻发落！”
  唐专不理冯明，继续喊道。
  极光社的社员们动摇了。
  这种情况，抵抗某种程度上只是一种倔强。
  失败是注定的事情，只是来得或早或晚而已。
  “还有和平社……还有……”
  “和平社不会来了！”一个社员指着窗外，“他们说和平社不会来了！”
  冯明感觉头皮一麻，冷汗流了下来。
  “唐专，你冷静些……他们，他们这只是心理战……你看……”
  “不，他们只想杀你。”唐专眼神开始变冷，“让你自己去，或者让我们送你去。如此而已。”
  他说着，语气里多了几分歉意。
  “头儿，我一直很尊敬你，我也一直赞同你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总要有光，总要让人们知道它们应该知道的事情。”
  他的枪管又抬高了一寸。
  “但，至少要活着。”
  他说着，眼神一动，冯明刚想近身与其对抗，后脑勺却挨了一枪把子。
  “唐……专……”
  看着冯明缓缓倒下的身体，唐专叹了一口气。
  “不是兄弟背叛，而是你先把兄弟逼上绝路的。”
  他一挥手，那个坚不可摧的单向磁力护盾，也终于停止了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