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终寒这一动，西区的队员们也纷纷动了起来。会议室里响起了枪栓清亮的划动声，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了林终寒。
  东区的各位队员也不是吃素的。方越把林终寒拉到后边，其他人则是踏前逼近，灵能在空气中嘶响，队员们的攻击仿佛瞬间就要触及。
  大家都是同一个营地里出来的人，彼此间的羁绊，哪里容得了外人践踏？
  会议室被引而不发的灵能挤压出了一道道裂纹，常树青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强大的灵能放射下几乎要晕厥过去。
  而沈星月远远坐着，看着，在赵同禹的保护下，却是故意没有喊停的意思。
  西区的枪口已经开始颤抖，而东区的李海曦则是捏着火焰，望向那些带着钢盔的同仁们。
  “这个房间就这么大。在这里，异能比子弹更好用。”
  局势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突然，一声提示音响，沈星月的电脑跳出了一段文字。一个东区的文职人员走来，和她说了两句。
  她点了点头，好像得到了一个期待已久的信息。
  她抬起了手，为这个无法解决的局面付出了一个转机。
  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常树青看到这动作，赶忙把手也抬了起来，叫停了这一场冲突。
  沈星月看着那个擦着蛋糕的西区指挥官，脸上浮现出一抹寒意。
  “常指挥官，这次星月前来不止是参赛，还有更多的问题想问。”
  常树青不由得身体一震。
  “什么事？”
  “关于西区深红合金的走私问题。”沈星月的声音里寒意更甚，“因为涉及到西区，我们不敢贸然下定论。但是就在刚才，我们得到了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常树青瞪圆了眼睛。
  “深红合金是对灵能者的特效武器，制作方法一直处于机密状态。但是有证据表明，大量的深红合金正从你们西区，流向了东区的和平社。”
  沈星月把桌子一拍。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语调之中冷气不消，“有人，想要改变局势。”
  “你是在怀疑我吗？！”常树青有些坐不住了，“别想转移话题！”
  “我不想跟你胡闹，常树青！西区里面有内鬼！恐怕和这次绑架你的人也有牵连！”沈星月厉声喝道。
  “极光社的人，显然也拿到了深红合金，至少是拥有了一批消灵弹。否则，我的部下不可能被区区的子弹打伤！
  常指挥官，这是通敌，这是叛变。我不想太多地质疑西区，但是请你做一个说得通的解释！”
  “内鬼……内鬼怎么会出现在西区……”
  这么一凶，常树青的骄傲逐渐消失，脸开始万分难受地抽搐起来。
  的确，这发生的所有事情，说没有内鬼，也难以置信。
  但为什么这会和东区的和平社有关联？
  “你们，全出去吧。”
  常树青作为指挥官还是保有了大部分的理智。东区的战争离他很远，但有人想要自己的命，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得查下来。
  沈星月看出了常树青的疑问，也示意所有东区的人罢手。
  东区的人哪里肯动？
  “之前的事情，先放一下吧。”
  在此情形的逼迫下，常树青终于说出了至关重要的话。
  “所有人，马上退出去！”
  沈星月的语气变得更严厉了一些。
  东区队伍里一阵唏嘘声，终于是放下了武器，缓缓离开。
  毕竟西区指挥官妥协了。
  见人群散去，沈星月吩咐文职人员将资料打在了大屏幕上。
  常树青看着闪动的银屏，脸色一阵白一阵绿。
  “这是他们的联络渠道。”
  “这是他们的联络人。”
  “这是他们的供词。还有，这些子弹，枪械和刀具的编码。”
  “这个人来自极光社。而这个，是和平社的主教。”
  “还有这些联络信息。我们判断出来，这些武器是从研究所流出，经由西区心战部队的某些人之手，透露给了极光社的成员。然后极光社的成员，又与和平社的成员发生了联系。”
  沈星月说着，不容置疑地敲了敲桌子。
  “是谁……”
  常树青念叨着。
  他没想到，背叛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西区。
  他虽然很想否认，但是由戴盛林和安和泉一手构造的完美链条，却已经漂亮地把事实锁住。
  “沈指挥官……有……线索吗？是谁？”常树青死死盯住沈星月。
  “称不上线索，只有猜测。”沈星月把一张图片放了出来，“我们的情报部门说，这批子弹断了一个编码。而我的秘书告诉我，这断码掉的子弹，可能在某个人手上。”
  “不是货损？”
  “是连续的断码，少了12发。一个手枪的弹容量。”沈星月笑了笑，“太不仔细了。”
  常树青叹了一口气，无力地瘫在座位上。
  “我会查。”
  他沉吟了一会儿。
  “马上查。”
  但旋即他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和平社和极光社会有关联？”常树青问道，“他们怎么跨越封锁建立的联系？”
  “‘二次扫荡’时留下的余孽。”沈星月摇摇头，“你没想起来吗？就是兰泽和小书霓的那一次。”
  常树青张大了嘴巴。
  “可是……绝大部分的超能力犯罪团体在那时候应该都已经肃清了……”
  他陷入了沉思。
  “那时候剩下的……难道除了和平社，还有……”
  “还有序列神教和大天使复仇团。和平社借助心感局的二次扫荡进行扩张，反而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但其他团体已经气息奄奄了。”
  “极光社是剩余那两个集团结合的产物。虽然……还是很弱。”
  沈星月素手一划。
  “这个方大炮，当年曾出现在序列神教的名单上。”
  “该死。”常树青拍了拍大腿。
  “你几乎忘了战争的感觉了，常树青。”沈星月喝完了菊花茶，赵同禹又帮她添了半杯。
  “我的错……”常树青说道，“当年，兰泽很可惜。”
  “嗯。”沈星月说，“我至今想不清原因。”
  “只是苦了书霓。”她苦笑着又补了一句。
  两人沉默了片刻。
  “糊了我一脸蛋糕的，是你们新的第一序列者吗？”常树青皱着眉问道。
  “很像他，又很不像。”
  沈星月叹气。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她说着，“第三序列者总会和第一序列者相遇，然后纠缠不清的命运。”
  “知悉万物之人，无法直视自己的双眼……这样吗？”常树青半是冷嘲地说着，“石之书这个东西，有时候还真让人觉得，自己的命都被安排好了。”
  “序列者就是这样的存在。”沈星月哼了一声，放下茶杯。
  “常指挥官，表态吧。关于共同敌人的问题上。”
  常树青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完全没有和这个女人相争的脾气了。
  “极光社近来的情报，我们也掌握了一些。”常树青说道，“这次……我常树青……请求与你们的合作。”
  ……
  道歉和补偿来得倒也快，想要打砸一场的东区队员们，拳头一下子就打上了棉花。
  连两个指挥官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好说？
  东区再补充来了一个小队。而西区的队员们终于是全副武装。
  毕竟，他常树青再有不爽，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也丢不起这样的面子了。
  联赛已经不可能开下去了，南区和北区的人都各自离开。按兵不动的何明受到了常树青的冷眼，而同意合作的沈星月则是得到了热情款待。
  “老阴比还是老阴比。”尤统见着这副场景，又忍不住向林终寒吐槽，“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老混蛋。”
  林终寒叹了一口气。
  “混蛋自古能屈能伸。这次合作结束之后，他肯定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但是你至少糊了他一脸。”尤统拍了拍林终寒的后背，“虽然觉得有点便宜他们。”
  林终寒礼貌地笑了一下。
  这次蹬鼻子上脸却让自己和程书霓同时免罚，常树青能白白地把一口气咽下去，不得不说沈星月借势反击的时间非常到位。
  毕竟是关于心感局根本原则的事。
  只是林终寒没想到，联赛开不成了以后还要因为这种原因留在西区。
  他和许多东区队员一样，稍微有点郁闷。
  南区的罗沐风在临走时好像还对他恋恋不舍，似乎很在意那天没有打完的比赛。
  罗思雨则是躲在陆风流后边，想尽办法避免和这个同族的家伙打招呼。
  几天下来，因为内奸的事情，整个西区基地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调查。
  甚至邀请东区队员一起加入的调查。
  林终寒徘徊在走道上，看着人人自危的西区队员们。
  “幸亏东区没有这样的情况。”他微微一笑，“东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
  米刚走了过来。
  “老大，没有能和这个号码对上的。”
  “啊，普通士兵想来也不可能……”林终寒扶了扶额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高远中校的房间找了吗？”
  “啊？”米刚一愣，“高远中校当时……当场就牺牲了啊？”
  林终寒咬了咬嘴唇。
  不对。
  不对。
  如果是不能说出去的秘密，那么……
  就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就只有光荣牺牲的死人，不会被活人问话！
  即使当场牺牲，也要接受调查！
  “你去报告指挥官！把相关人员都叫过来！”
  林终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制服，戴上斜沿帽子，径直朝着高远中校的房间走去。
  高远是常树青最器重的身边人，林终寒的怀疑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
  难道一个自己信任了这么久的人，一个救了自己命的人，会是通敌勾结恶势力的内鬼？
  难道一个前途无量的心感局军官，会为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傻瓜团体效劳，甚至不惜卖命？
  他图什么？
  “不，这只是怀疑而已。我觉得高远中校很有可能是被灭口了。”林终寒说道。
  “你一个无名小卒！凭什么质疑一个中校！”常树青愤然，“你还要去亵渎一个为心感局牺牲的死者！”
  “这不是亵渎。”林终寒回答。
  他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感，觉得不这样去查，会愧对牺牲掉的沈华和范德华。
  本来想了一长段的理由，但一说出口，没想到就只剩了这五个字。
  “必须得查。”他补了一句。
  “综合来看，这种权限只有老常你的身边人可以做到。我觉得查证一下，免得高远中校牺牲之后还被怀疑。这才是真正的清白。”
  连沈星月都发话了。
  见此，常树青只能挥一挥手，让手下查下去了。
  高远的房间干干净净，干净到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痕迹。
  没有稿纸，没有涂鸦，没有记录。
  林终寒翻了翻他的抽屉和柜子，只有他生前的一些杂物和衣物。
  没有子弹。
  但很快，另外一边出现了进展。
  在高远中校的配枪里，发现了一颗深红色的子弹。
  那颗子弹的编号，正是来源于那几个断码。
  “看来，情况要更加复杂一些。因为屋子，被很仔细地收拾过了。”
  林终寒站了起来。
  证据采集人员也提着一些东西，走到了常指挥官的面前。
  “这是燃烧的纸制品痕迹。”
  “这是剪碎的电话卡残片。”
  “这是刻意抹除掉的笔记。”
  这个人，显然已经在事前，处理好了所有事情。
  林终寒咬咬牙，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残忍的话。
  “看来，高远中校，是自杀的。他没想回来。”
  常树青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又递过来了一份材料。
  “这是牺牲的队员名单。综合整理所有人的描述，虽然不完整，但和高远有联系的人……基本上，都在上面了。”
  死无对证。
  常树青的手，终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默默地走向高远的桌子，看了看他桌面上的照片。
  那是幸福的一家人。
  许久，他又摊开了高远的日记本。
  几乎没写多少的日记本末端，留着一行小字。
  “我无力反抗。但我，决不妥协。”
  常树青的手停在了那一行字上，停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有些迟缓地回过身子，好像一下子老了20岁。
  他抬头，看着谁，好像不看着谁，只是用那沉重的声音问。
  “这个世界会好吗？”
  “会好吗？”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当然也没有队员可以听懂。
  他摇了摇头，有些精疲力竭地离开了高远的房间。
  “调查下去。一周之内，灭了极光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