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姮仙君走后，猫小弟仍然是面色不虞。站在一旁的泰山吃完了嘴里的竹子后，总算关注到它的主人了。
  它缓步地蹭到了主人身边，大脑袋直接往猫小弟的怀里钻，脸上的毛在猫小弟的脸上刮来刮去，惹得猫小弟舒怀一笑，“泰山，别闹”。
  我也忍不住摸了摸泰山的毛，很是松软。没想到泰山转而把大脑袋往我怀里钻，与我玩耍了起来。忽地，它把头一拱，直接把我甩到了它的背上，完全陷进了松软的皮毛中，很舒服。
  猫小弟一脸惊愕，“本君喂养泰山这么多年，它才愿意让本君摸毛，听本君召唤，但还是不愿意成为本君的坐骑，毕竟它曾经的主人是黄帝这样的帝君。而你竟然能让它主动成为你的坐骑！”
  在泰山松软的背上，我翻了个身，嘚瑟道，“哎呀，仙缘好，没办法。”
  “除非你身上有某个帝君或天君的气息……”猫小弟说道，“可是这也不对呀。黄帝，白帝，青帝都已身归混沌，炎帝自与妖族作战受伤后鲜少现身。玄帝加封妖帝后，没过个几百年便因为反叛被天君联合二十八宿星君镇压，被十万天兵射杀，形魂俱灭，至于天君，就更不可能呢，连本君也不能时常见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猫小弟一番分析，让我突然想到黑熊妖曾怀疑我与妖帝有什么关联。妖帝的元神碎片曾经寄养在我的神识里，但是这么多年，我元神有缺，灵力微末，那元神碎片得不到灵力的滋养应该早已湮灭，怎么还会有气息残留呢？
  在我思索的时候，泰山已经背着我随着猫小弟走出好远。此处荒凉，远离天宫宝殿，只有一条宽广的河流，在云雾中静静流淌。
  金乌西坠，天色昏沉，待周遭完全陷入黑寂，看似平常的河水里开始闪烁星芒，渐渐的辉映成片，犹如笼罩上了层层轻纱，轻盈曼妙。“这便是银河？”
  猫小弟点了点头，“本君心情不佳的时候，便站这吹吹风。”
  泰山许是走累了，也可能是吃得太饱，径直趴在了河边呼呼大睡。
  我从泰山背上轻轻爬下来，“之前不懂其中原委，总是打趣着叫你猫小弟，是我鲁莽了。以后都称呼你的表字，可好？”
  “无妨”，茂晏嘴角一钩，“听了这么多天都习惯了，以前的我很介意身上有妖的血统，急于和妖划清界限。”
  “这次到凡间历练了一遭，倒不觉得谁有比谁高贵到哪里去”，我脱了鞋子坐在河边，把脚丫子伸进河水里，颇有意趣，“没想到，你也能放下本君这词，自称我。”
  茂晏点了点头，随即脱了鞋子，也把脚丫子伸进河水里。
  “父君为了和娘亲厮守在一起，执意脱去仙籍，被天君罚下了天界。娘亲想要飞升成上仙为父君正名，偷偷修炼，然天雷偏爱妖物，飞升之际足足落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皆是雷霆之势，娘亲死死的撑着，最后没能挨过去，也没能见父君最后一眼。父君知道后自责不已，终日饮酒，躺在娘亲的坟头痛哭流涕，徒留当时年幼的我饿晕在泥地里。最后天君看不下去了，现身把我抱回了天界，亲自授业，严加管教。”
  “喏，背后就是我的寝宫，唤作章峨宫”，茂晏微侧过头去，“地方是偏僻，不过灵气浓郁，是修行的好地方。天君每隔几个月就会来检查功课，若是长进了便赠我法器，若是懈怠了便把我锁在这宫里鞭笞后背。你知道，气急的天君，会说些什么吗？”
  茂晏苦笑着，满脸怅然，自问自答道，“他说，妖物本贱，若不是我娘亲，他也不会失去一个成材的儿子。三界这么大，只有我是多余的那个。久而久之，便愈发地闭门不出，周遭也愈发地冷清了”
  难怪之前在他的真身上隐约看到些旧伤，被一个严苛的老头子终日关在屋子里，非常人所能忍受。他的笑容总是淡淡的，不慎开怀，大概是源于此吧。
  趁他不注意，我把手伸进了河水里，划了一波星光洒在了他的脸上。
  “好啊，你竟敢戏弄我！”茂晏把双手都伸了下去，击打出了更多的水花，全扑在了我的身上。
  我又岂能认输，四肢并用，使劲扑腾。
  一番你来我往，搅得原本静谧的河水波澜乍起，流光溢彩。皎皎月光，笑声爽朗。我心想，这才让茂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疲倦的两个人最终都躺在了河边的云团里，喘着粗气。夜风习习，依偎着泰山温暖的身子，听着它绵长的呼吸，转瞬便睡着了。
  翌日醒来，走出房门，茂晏已在院中勤练术法。旁边站了两排仙侍，拿毛巾的，端脸盆的，捧茶盏的，举食盒的，不一而足，俱是恭敬神色。
  我拍了拍其中一个仙女姐姐得肩膀，“你们站这多久了？”
  那仙女姐姐望了一眼茂晏忘我修炼的样子，压低声音凑到我的耳旁，“两个时辰了。”
  这勤勉程度，怪不得不到一万岁就已经接近上仙的水准了。
  许是注意到我的仙女姐姐的谈话，茂晏停了下来。接过仙侍递来的毛巾拭去汗水，抿了口茶水，对仙侍们说道，“这位是我的座上贵宾，你们要尽力服侍”。
  “谨遵法旨”，仙侍们齐声答道。
  这阵仗倒真把我吓了一跳，忙道，“我们鸟族自由散漫惯了，无需服侍，不劳费心。”
  “好吧，都由你，你且随我进屋”。
  跟着茂晏回到房间，旋即他合上了房门。
  “这些仙侍是天君亲自挑选的，家世清白，性情稳重可靠。然，随着天君年事渐高，不理朝事，几个月才露个脸，这其中已经有好几个被收买成了耳目。”茂晏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天界竟是如此波云诡谲，你有天君亲自授业，自然惹人生羡。不过，反过来想想，无人嫉妒是庸才，说明你确实优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茂晏道，“我这章峨宫俨然如一监牢。不过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必会做到。我的扳指就是天孙身份的象征，你可以凭借它进出天界的藏经阁，三界术法皆在其中，可依着喜好修炼。而我现下得加紧练习，不然待天君从鸿钧老祖的法会回来检查功课，就很难糊弄过他老人家了。”
  我依眼谢过，按照茂晏给的指示，前往藏经阁。天界宫殿无数，初来乍到的我犯起了迷糊，不知到底该怎么走。驮着我的泰山，看着不靠谱，走到哪吃到哪，好在对地形熟稔，兜兜转转半日，总算找到了地方。